第 29 章
卿河伸手輕輕點上那顆紅色晶石,霎時,萬籁俱寂。
黑漆漆的海底迸發出巨大的亮光,裹挾着卿河一起,消失不見,只剩下應嬈在原地站着,時間定格。
十萬年前丹丘山
一道紅光迅速劃過天空,鑽進栖梧宮裏那顆沉寂了百年之久的蛋裏。
卿河成了一只小小的鳳凰,在其中掙紮。
而那顆紅色晶石變成一顆鮮紅的心髒,緩慢跳動。
終于蛋殼上出現一條裂縫,慢慢蔓延,最後破裂。
一顆晶瑩剔透的小小鳳凰腦袋鑽出來,嘤咛出聲。
萬生鏡随之金光大漲,轟然炸裂,無數碎片散落在地,又一同聚集在小鳳凰身邊,重新拼湊成了一個透明手镯,隐入它的身體裏,消失不見。
仰苛趕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一個巴掌大小的像冰一樣透明的鳳凰,唯一一點顏色,是胸口那顆鮮紅的心髒。
卿河跟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裏的記憶開始飛速流逝,最後一片空白,只能眨巴眨巴那雙懵懂的眼睛。
“出來了!出來了!阿韶!快來!出來了!蛋!快來快來!”仰苛很快反應過來,叫着門外的女子。
美人快步走來,朱唇黛眉,張揚又端莊。
“這是,我們的孩子?”
芮韶小心得将小鳳凰捧在手心裏,仔細打量,偏過頭向仰苛笑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像你一樣。”仰苛應着。
二人又一同看向小小的卿河,目光柔軟,時不時輕輕點一下它的嘴巴。
男人五官端正,皮膚也略粗糙,添了些歲月的痕跡。女人五官稍淩厲些,此時也化成一池春水,柔軟極了。
門沒有關緊,被外面的風輕輕吹開,卷着青草的味道,進入小鳳凰的鼻腔裏。
耳邊不時傳來幾聲遙遠的鳳鳴,像是神秘的召喚,指引着迷路的靈魂。
這時候的丹丘山,靈氣繁盛,神明衆多,尤其鳳凰一族,是三界四海屈指可數的強大種族。
如此,天地間的靈氣都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湧進她小小的身體裏,在她的四肢百骸肆意橫行,而她那十萬年後的元神甚至不如一顆小草,根本承受不住,直被沖得七竅流血。
芮韶最先發現,用自己的元神強行封住那一大團靈氣,直接被反噬,噴出一口鮮血。
兩人從始至終都沒發現,一直擺在栖梧宮中央沒有動靜的那面落滿了灰塵的大鏡子,早已消失不見。
本來以為鳳族新生的孩子,長得奇怪一點也沒什麽,總會變的。可是半個月過去了,小鳳凰的身體依然近乎透明,好像沒有血肉,冰冰涼涼。
仰苛和芮韶兩人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不停地給她輸送靈力,也只是能維持着她脆弱的心跳。
族裏有位大長老,是位德高望重的醫修,名知攸,喜穿湖綠長袍,懶懶散散一個小老頭。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下了定論,“這孩子本就不該來這,她的元神太弱,對于這天地靈氣,既容納不了,也放不出來,至于該怎麽做,你們自己決定吧。”
要麽放棄這個孩子,要麽,拿自己的元神來補,而以元神相補得來的效果,十不足一,他二人就算耗盡元神,也可能救不活她。
萬生鏡在小鳳凰的腿上,一閃一閃,晶晶亮,好像在求他們救她,芮韶看着,突然又想起來前些天小鳳凰剛剛睜開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而那些亮晶晶的光,現在閃爍在芮韶的臉上了。
“這個孩子,叫她雲輕吧。”就讓她像雲一樣,輕輕地來,輕輕地走。
仰苛從芮韶身後擁住她,她抱着孩子,無奈又心酸。
他們是丹丘山主,是鳳族族長,他們不能,也不可以把性命都賭在這個未知的孩子身上。
去扶月山的路上,經過許多地方,那一天,他們抱着雲輕,從低空掠過,看了丹丘山上數不盡的生靈,也看了落荒海上成片成片的星雲,還有桔曼原,迎面而來的花香……太多太多美好的東西,只是可惜他們的雲輕一直緊閉雙眼。
不同于丹丘山自由散漫的步調,遠遠地就能感受到這座山的莊嚴祥和。
這裏是神宮的所在,整個神族的首領,奉舟大帝的居所。還有他們最慈悲的女神,望水娘娘,在扶月山神宮的另一面,遙遙地望着大帝。
她們抱着雲輕,來扶月山,尋找最後的希望。
望水娘娘,像她的名字一樣,整個人都透着股淡然,連同她的衣服和發髻,也只是最簡單的樣式。她是優雅的,也是遙遠的。她的眼睛是完完全全的白色,那裏面裝下了太多東西,一點點洗滌,最後變成最純淨的顏色。
望水知道這件事,早早等在大殿,一只手摸着身旁小小的白澤,“吾知你二人來意。”
“只是有些可惜,吾确實能留下這孩子的性命,卻無法讓她像正常修煉。”
“只要能留下我的雲輕,我什麽都願意。”再回頭,小小的雲輕已經在望水懷裏熟睡。
“這孩子名字不好,換個字,就叫昀清吧。”
煙霧缭繞之間,“昀清”二字浮現,随後便跟着望水一起消失,連同他們的雲輕。
那一天,夫妻二人在月宮大殿沉默地站了很久。
或許,在遙遠的未來,他們還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