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卿河聽得入了迷,腦海裏又浮現出朝闌那張永遠帶着笑的臉來。
她又是什麽時候喜歡朝闌的呢?
是無數個朝夕相處的日日夜夜?還是某次燈火下的粲然一笑?
誰會知道呢?
故事講完了,卿河也泡完澡了,她沒再往臨沅走,把馬和狼全交給周郁婉幫忙照看,就變成飛鳥直奔南海了。
南海是朝闌從沒帶她去過的,她也從來沒好奇過。
這是應嬈第十萬次坐在南海的海邊看着死寂的海水嘆息。
十萬年了,南海的海水裏不曾有除了她之外的活物,甚至不再起過波瀾,就算是應嬈現在從萬丈高空跳進海裏,都不會起一點水花。
直到今天,一只飛鳥從她眼前劃過。
很普通的一只鳥,灰白相間,大概有十寸大,像一只大雁,卻又不是大雁。
而它經過的那片海水,泛起了漣漪。
十萬年前是怎麽說的來着?只有凰主本人,才可以解開南海。
可是凰主,怎麽會是只這麽普通的鳥?
她不禁好奇,偷偷跟着那只鳥一起飛走,一直到了北央山。
十萬年太長了,她都要忘了當年的凰主,是什麽樣子,而現在,卿河那張清冷高貴的臉出現在她視線裏,她明明白白地知道,那就是凰主。
她瞬間淚流滿面,連滾帶爬地跑到卿河腳邊死死抱住她的腿,“尊主,應嬈在此等了十萬年,您終于來找應嬈了,嗚嗚嗚……”
她一身嫩粉,臉蛋胖嘟嘟的,抹着桃花色的眼影,聲音也像孩子一樣脆生生的,卿河着她哭成這樣,又心生憐憫,蹲下身将她扶起來,“我不曾來過南海,也沒有什麽女神仆,姑娘,是不是認錯了人?”
應嬈聽了這話,直接呆住,她眨巴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卿河。
她的神主,把她忘了。
她哭得更大聲了,說話都抽抽嗒嗒的,“尊主,尊主讓應嬈,在這等您的,應嬈在這,等了您十,十萬年,尊主,怎麽,怎麽能,忘了應嬈……怎麽能忘了……嗚嗚嗚……”
應嬈這個名字,她好像聽過,朝闌也是幹過正事,和她講過許多神界的事情。
天界之前,為神界。
而應嬈,是初代凰主座下草木之神,掌管四季寒來暑往。
她頭發上精致的發髻只用枯樹枝別着。
直覺告訴卿河,那些樹枝,應該是繁盛的桃花樹上最鮮豔的那一支。
她趁着應嬈哭得直抹眼淚不能自已,偷偷點了點那幾根枯樹枝,幾朵桃花盛開,嬌嫩欲滴,果然好看。
“應嬈前輩,我不是您的尊主,我叫卿河。朝闌說等我成了上神,我就成為真真正正的新凰主了,您的尊主,怕是無法來了。”
應嬈聽了瘋狂地搖着頭,神仆契約還在,她就是她的尊主。
就算她隕滅千萬次,以元神之力定下的契約,都會一直随着她重新蘇醒。
可是她的尊主已經把她忘啦。
怎麽辦?
怎麽辦?
不對,現在尊主,怎麽會無緣無故來南海,來北央山?
先跟着看看吧。
她抓着卿河的衣袖抽噎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擦幹眼淚看向卿河,“是我認錯人了,姑娘來這北央山是做什麽呀?北央山早在十萬年前,就已經不養生靈了。”
所以,卿河眼前這片光禿禿又幹巴巴的一片黃土,就是北央山。
所以,妄途花,根本找不到。
所以,枕厭才那麽有恃無恐。
原來是個死局。
卿河指甲嵌進手心裏,嵌進肉裏,從指縫裏流出血來,滴在地上。
啪嗒,啪嗒。
有幾株小草在她的血中冒出了芽,卻又很快枯萎死去,變成新的黃土。
應嬈又繞到她跟前,上上下下地将她全身都聞了一遍,都是朝闌上神的味道。她頭頂的桃花枝晃得卿河眼神都有些迷離,“前輩,我想找妄途花,還有嗎?”
“啊,就是那些七種顏色的小花?沒有了,你之所見,就是全部。”應嬈臉色深沉起來,跟她講起了從前。
“十萬年前,尊主在萬生鏡中看到異象,将南海封印,隔絕于三界之外,沒有了南海靈氣的滋養,北央山很快就變成一座死山,從此再也沒有一片花草。”
“而我因為被尊主派到此地駐守,躲過了神界大災。”
“尊主和我說過,凰主,就是解開封印,讓南海重現世間的關鍵。”
應嬈帶着卿河前往南海深處,十萬年來第一次,南海的水底有光照進來,她還有些不适應。
她在南海最深處,一尊巨大的鳳凰石像旁邊,用巨大的蚌殼做出了自己的小窩,日日夜夜看着那座石像。
卿河不由自主地摸上那只鳳凰,她手心還有幾絲沒有幹透的血,随着她的撫摸一同印在石像上。
瞬間,地崩山搖。
十餘丈高的石像一寸一寸消失,最終剩下心髒處一顆小小的紅色晶石,飄在卿河眼前。
這,就是最後的一層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