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望水娘娘的白澤,是開天辟地第二只。
而第一只白澤,是奉舟。
奉舟,是一只身姿魁梧,毛發鮮亮,通身雪白的雙龍角巨獸。
而望水娘娘的這只,只有左邊一只角,不丁點大,風一吹就跟着跑了,吸收不到靈氣,它一身皮毛幹枯粗糙,都有些發灰。
它的名字也有些灰敗,叫朝闌,意為,将盡的朝陽。
朝闌自出世以來三萬年,一直是這模樣,它如今心智,也不過十歲孩童,日日養在月宮,方得片刻延續。
他是個很乖的孩子,從來不給望水添麻煩,像只普通的靈獸一樣,總是歪着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陌生人,再屁颠屁颠跑回望水身邊。
“阿闌看,這是新妹妹,很漂亮的小鳳凰。”望水抱着昀清朝他道。
朝闌又歪着頭看着那只小鳳凰,他眼睛不太好,幾乎看不清她透明的輪廓,只有那顆鮮紅的心髒亮堂堂的。他湊上去用鼻子輕輕嗅了嗅,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搞得小鳳凰身上濕漉漉的。
望水彈他一下腦瓜,“阿闌莫要莽撞。”
“嗷~”他小聲叫了一下,以示回應。
月宮有個洗靈池,也是三界四海唯一一個可以洗滌靈氣的地方,昀清在其中,一睡就是十三年。
望水只是偶爾過來看一眼。而小朝闌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寶貝一樣,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池邊,盡管望水一再吓唬他說洗靈池會把他洗得更醜,他還是偷偷跑過來,每次都帶上幾顆小小的寶石,吐進池子裏,在裏面一閃一閃的。
他總以為池水能把那些石頭帶到蓮花裏,把裏面那只小鳳凰也變得閃閃發光,這樣,他也能看清她了。
蓮花綻放的那一天,小朝闌手舞足蹈,一直繞着洗靈池轉圈圈,不停地叫着,這是他來月宮三萬年裏最吵的一天。
奉舟也久違地來了月宮。
他身形欣長,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一身冰藍色流雲長袍,伫立在門口,遠遠地看着望水,也看着朝闌。
蓮花中昀清那虛幻的身體終于有了清晰的輪廓,如冰淩一般。她睜開眼,便看見朝闌那顆大大的腦袋,他臉上還有幾根須須,垂在昀清身上,弄得她直癢癢。
她難受得“喳喳”地叫,可是朝闌聽不懂,再加上眼神不好,反而湊得更近了。她整只鳥加起來都還沒有朝闌一只腳掌大,那豆大的眼珠就算再惡狠狠地瞪着朝闌,朝闌也是看不明白的。
望水來得還算快,在昀清準備動嘴的時候及時叫開了朝闌。
女人輕輕抱起昀清,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意,“昀清醒了呀,阿闌以後有妹妹一起玩啦~”
于是昀清看見那只灰毛獸歡快地叫了兩聲,蹦蹦跳跳想将自己從女人手裏搶過來,她整只鳥都炸毛了,當即跳開女人的手,到處撲騰。
“喳!”她還沒學會怎麽飛,只在空中撲棱兩下就直直往下掉,朝闌反應快些,仰在地上,用柔軟的肚皮接住了她。
她站起來又繼續撲騰,好半天終于飛得穩了些,朝闌一直就跟着她亂跑,伏着前身,翹着屁股搖着身後的大尾巴,她掉,他就接,如此反複。最後昀清飛累了,落在朝闌那只大大的獨角上,仰着腦袋輕叫一聲,朝闌才停下來跟着望水一起出去見奉舟。
朝闌本來就因為只有一個角走得有些不穩,又因為要見到奉舟蹦蹦跳跳的,搞得昀清在他那大腦袋上站得搖搖晃晃,差點掉下來。但是昀清才不想下來,她總不能去踩漂亮的仙女姐姐肩膀。朝闌還當她是喜歡自己,走得樂呵呵的。
“來了。”望水和奉舟打了個招呼,便不再管他,奉舟倒是熟稔,自己就找了地方坐着。
奉舟與朝闌,是在同一個靈卵中孕育出來的。奉舟在卵中的時候身體就瘋狂吸收靈氣,連帶着朝闌的那一份也被他吸收了大半,差一點點,他就要将朝闌也吃掉了。
所幸靈卵承受不住他的力量,提前破裂,他才停止了對朝闌的掠奪。他與朝闌,其實不分長幼,是他主動要做朝闌的兄長,照顧這個本該夭折的弟弟,還到處尋找治療他的靈藥。
他對于朝闌,愧疚大于親情。
朝闌只知道,哥哥一直都很忙,忙着給自己找藥,努力想讓自己變成一只正常的小獸,所以哥哥将他送來月宮請望水娘娘幫忙照料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反抗,乖乖地就來了。
一來,就是三萬年。
望水娘娘将他照顧得很好,是三界四海,除了哥哥,第一好。
而這三萬年裏,奉舟時不時過來月宮一次,給他送來新找到的藥,跟他講外面一些有趣的東西。
而這一次,奉舟找到了讓他化形的辦法。又恰好,辦法就在他頭上。
他因感應到昀清的蘇醒,匆匆而來。
“轉元”之術,就是二人元神氣息作用互換,轉元之後,天地間的事物感應到的都是對方的氣息。
朝闌白澤之身,自是可以容納無盡的靈氣,只是因為他的元神殘破不堪,所以引不到靈氣。
而昀清的身體,正适合與他互補。
施行轉元,需第三人元神強大,轉元之時剝離自己的元神,以之強大的氣息瞞過天道,轉元之時若稍有不慎,輕則三者元神錯亂,重則在場所有,全部元神寂滅。
望水知道這個方法卻不想用,是因為整個三界四海,只有奉舟可以。奉舟為了朝闌,已經做了很多了。她配出來的藥,總是要先送去神宮一份給奉舟,奉舟親身試了之後,才會送進朝闌嘴裏。
三萬年過去了,朝闌的身體已經很穩定了,作為一只靈獸,他甚至可以活得比奉舟還久。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可是奉舟不願意,他希望他的朝闌,可以有自己的選擇,而不只是一只不能說話的靈獸。
奉舟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為了朝闌,幾乎可以連命都不要,一個轉元之術,實在無足輕重。
望水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了他,索性不多說話。要是被奉舟知道她之前藏有私心有法子不說,說不定還要怪她兩句。她與奉舟如今話不投機,大都是因為她一直多嘴。
此時此刻,大概只有朝闌是開開心心,他蹦蹦跳跳跑去奉舟眼前,尾巴快搖出花來,後腿都快和尾巴甩在一起。
奉舟如往常一樣蹲下身笑着摸朝闌的腦袋,“好久不見呀阿闌。”
“我們的阿闌很快就可以開口說話啦,開不開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