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周郁婉回家省親的那幾天,辛巳依舊像往常一樣做着自己的事。李春來也依舊像前面許多個月一樣,每到初七都會催他去接王後娘娘回宮,可是辛巳會說“我不去接,她就回不來嗎?”
“不一樣的陛下,您去了,娘娘一定會很高興的。”李春來每次都這樣勸。
“可是我不想去,有這些時間,我能看好幾篇奏折呢。”再然後,他就給李春來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閉嘴。
但是周郁婉這次到了初八都沒有回來,李春來急的像自己丢了媳婦,不時就勸他去接人,他是個很寬厚的君主,他說,“王後可能太累了,在家多休息幾天,陪陪家人也好。”
直到十八那天,他不小心走路踢到石頭,摔倒了,他腳上那雙周郁婉做的鞋也磨破了,他突然有點不開心,不開心什麽呢?他的王後,怎麽還不回來?
恰好李春來又在他耳邊啰嗦,他腰間香囊裏面和周郁婉身上一樣的香氣萦繞在他的鼻尖,他想,那就明天去接她回來吧。
于是李春來連夜布置好馬車,裏外裝飾都用上王後娘娘喜歡的物件,特別是她親手雕刻的那個水晶蓮花,陛下收了之後都沒看過,他也一并給它挂上,就挂在馬車外面,最顯眼的地方,到時候娘娘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辛巳看見這個頗為秀氣的馬車,罕見地沒有多嘴。
然後十九那天,一夥人就風風火火到了周府,卻聽周尚書說娘娘已經回去了,辛巳也不多留,寒暄兩句轉身就走,可一向穩重的國丈大人卻突然拽住陛下的袖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婉婉在家過得很不開心,我老頭子再笨,也能看出來,她想等您來。”
“她說您忙,每次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瞞着我,可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有多失落?”
“她從小,學的就是怎樣做好您的妻子。她曾經就連學習簡單的禮儀,都會撒嬌和我說累。可是嫁過去的這幾年,她操持着整個後宮,從來不說累。”
“當初您說退婚,我也勸過的,是她執意嫁進宮裏,她早就把您放在心尖尖上了,她總覺得只要她做得足夠好,您就能多看她一眼。”
“我知陛下待我兒,敬讓有加。可是,可是,能不能求求您,看看她?”
找不到王後的那幾天,辛巳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經常腦袋空空的,雙目無神地看着某一處,只麻木地坐着,聽着底下人一會來說一次還沒有找到。
就連太後,在佛堂清修,聽說這件事,都要過來數落他一番,“你個逆子!你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這輩子能有多大的福氣才娶到婉婉?你倒好,成天不理人家,現在好了,人家心灰意冷不樂意守着你了,天高任鳥飛去了!”
她手裏那串佛珠狠狠地摔在他的桌子上,劇烈的撞擊聲驚得他回過神來,忙起身去扶着太後她老人家坐下,然後跪在她腿邊,神情沮喪,“好奇怪啊,母親,我從來沒感覺到我的腦子像現在這麽遲鈍過。”
年輕的國君自小文武雙全,棋藝精湛,人人都誇他一聲“天資過人”,可是這樣優秀的國君,不懂女人,不懂情愛。
可是其實,他每次出征回來都會派人将戰利品全都送進月秋宮,也會偶爾囑咐宮人一句好好照顧王後,他是記得他有一個王後的,他将她當做是一個很好的管理者,或者說是,一個很棒的夥伴,一個前朝,一個後宮。
只是他從來不懂,他是一個丈夫。
“我剛剛都想把那串佛珠甩你臉上!我怎麽生出來你這麽蠢的兒子!”
“如果,王後出事了,我再給你尋一個新的王後,比周氏還漂亮的那種,你願意嗎?”他搖搖頭,“母親,您別說笑了,王後不會出事的,母親,她可是王後啊,她怎麽可能會出事呢——”
他呆住,口中喃喃,“她怎麽可能會出事呢……”
婦人拿手指狠狠地戳着他的頭,嗔他一聲,“傻小子。”
他不再幹坐在金華殿等別人來給他報消息,他要親自去找,他一定可以找到。
可是,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宮外有沒有喜歡去的鋪子,喜歡吃的糕點,喜歡逛的園子,喜歡看的美景……
他現在只知道,她喜歡他。
又或許是,她曾經喜歡他。
想到這,他沒來由得心頭一緊,手裏拽着的缰繩也握緊了些。
他一寸一寸的土地找,總能找到的,只要她還在東衡,他就可以找到的。
他甚至搜了神女殿,還去搜了周家各個親朋的宅邸,幾乎整個臨沅都找遍了,一點她的影子都沒有,他急得幾乎崩潰。
總算,他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丫鬟。跟着人去找她的路上,他手心裏一直冒汗。
再次見到人,他不想叫她王後了,這兩個字,就好像是他用來遮羞的一塊布。
于是,“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