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時間轉眼到了十月，蘇盡歡特意從縣城回到餘家村，天天盯着宋好好與杜衡複習。
之前她去嵩明縣找許子方拿新書時，也委婉提醒許子方趕緊複習看書，現在就等消息傳來了。
村裏的廣播只有在逢年過節，或是有重大通知時才會打開，滋啦的電流聲讓田裏的人擡起頭，“依照黨的指示，高考于今年正式恢複，要報名參加高考的同志，帶上你們的戶籍資料來村辦公室”。
廣播連續重複了三次，村裏難得沒人讨論。
在知青點院裏看孩子的宋好好眼含熱淚，她捂住嘴，克制住想要發出的尖叫，她終于能離開這裏了。
坐在凳子上的蘇盡歡瞥她一眼，繼續低頭看書，讓宋好好自己消化這份激動的心情。
“歡歡”，宋好好滿腔感謝的話想要對蘇盡歡說。
蘇盡歡敲敲桌子，“感謝的話別說那麽早，你得先考上再說”。
宋好好吸了下鼻子，把那些話咽回肚子裏，歡歡說得對，還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這一切都是空話。
等衆人反應過來，知青們哪還有幹活的心思，蜂擁到村辦公室，嚷着要報名。
杜衡則先回了知青點，看到宋好好把書都裝好，納悶道，“你裝好幹嘛？不是開放考試了？”
蘇盡歡說道，“你們倆以後就去我家複習吧，不然被人找上很麻煩的”。
現在很多人都要買書複習，要是被人發現宋好好和杜衡有一堆複習資料肯定是要被分走的，蘇盡歡不認為這種行為可恥，在利益面前，肯定要先保護自己，而且她有個賺錢的打算。
貨車上的廣播循環播放高考恢複的通知，他聽着主持人激動的語氣，神色暗了些，握着方向盤的手顯出青筋，車速也不由得快了些。
旁邊的張繼東瞅他一眼，嘴角露出譏諷的笑意。
他知道餘豐年的媳婦長得漂亮又聰明，現在恢複高考了，說不準人要考大學過更好的日子去，誰會守着餘豐年這個不着家的司機過。
這樣想着，張繼東便問出了口，“你媳婦要參加高考嗎？”
餘豐年看都沒看他，現在壓根不屑搭理張繼東。
張繼東見餘豐年不回答，反而來勁了，自顧自的說，“高考考上了就是大學生，欸，你知道大學生是什麽吧，有工作分配的，坐辦公室裏吹風扇的，那叫一個好命，不用和我們一樣風餐露宿”。
餘豐年臉色沉得能結冰，他暗含警告的瞥了張繼東一眼，“你很吵”。
“行行行”，張繼東拿起水杯，“我不說話了，你好好開車，可別因為想着媳婦要去過人上人的生活了，你就想不開，我還在車上呢”。
餘豐年沒再說話，專心開着車，只是思緒不由得飄遠，蘇盡歡會參加高考嗎？
這趟貨送得很順利，餘豐年沒有去越城，逼着張繼東連夜開回了洛雲縣。
傍晚的供銷社門口擠滿了人，不少人排隊寄信或是打電話，都求着家裏人幫忙找高考複習的書，或者是把以前的課本翻出來。
餘豐年路過聽了幾耳朵，步伐越發沉重，他特意繞去國營飯店買了份五花肉，想着讓蘇盡歡開心，現在卻是他不開心了。
回到保定巷，院子的小門鎖住了，他在門口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來。
隔壁的欣姐正在哄孩子，聽到動靜走出來，看到是餘豐年詫異道，“你媳婦回家了，你不知道嗎？”
“回家？”餘豐年忽的轉向欣姐，眼神犀利又透着一絲恐懼，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極力保持冷靜的問道，“什麽時候回家的？她有沒有說家在哪裏？”
在等待欣姐回答的幾瞬之間，餘豐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種說不出的憤怒和失望梗在心間，連手中的五花肉翻倒都不知道。
欣姐見餘豐年臉色不對，她頓了頓，難道這夫妻倆人鬧脾氣，蘇盡歡回娘家了？猜想歸猜想，欣姐老實道，“她回餘家村了，前天回去的”。
聽到餘家村三個字，餘豐年松了口氣，整個人緩和下來，“我知道了，謝謝欣姐，我這就回去”。
“欸”，欣姐點點頭，“那你快些回去吧”，她想了想還是勸了句，“小兩口要是有什麽矛盾，要及時溝通喔，不要憋在心裏，會憋壞人的”。
餘豐年沉默了一瞬，“知道了，欣姐，你回去吧”。
他沒再耽誤，快步往車站去，上了車餘豐年才發現五花肉已經灑了，香味彌漫在車裏，許多人的眼光有意無意都往餘豐年這瞟。
餘豐年拎着五花肉，無視大家的眼光，望着窗外發愣。
是他亂了。
遠在餘家村的系統突然黑屏，系統懵了，緊急重新啓動，滋啦滋啦的聲音讓蘇盡歡難受得捂頭蹲下，“死系統，你想謀害我？”
系統沒有回答，蘇盡歡又罵了幾句，緩過勁才站起來。
“歡歡，這些放在哪裏？”宋好好抱着一摞書出來，最上面那本是算數本“是數學的”。
蘇盡歡回頭看了眼，“就放在左邊的桌子上，那裏都是理科的。
她用五百積分兌換了一下午的複印機，把先前給宋好好和杜衡的複習資料全部複印了十份，再讓杜衡去告訴知青們，等人全來了，就競價拍賣，價高者得。
蘇盡歡想到馬上就能賺一大筆錢，眉眼笑彎成一條線，等有了錢，她就和宋好好他們一起去海城玩，不帶餘豐年！
走的時候，還要把他裝錢的盒子全部掏空，一分都不留給他。
蘇盡歡越想越高興，鈔票仿佛已經向她招手了。
餘家村的知青們自從得到恢複高考的消息，就商量着去縣城買複習資料，他們當時下鄉什麽都沒帶。
“大家都在啊”，杜衡推開門，坐在裏面的知青們眼睛都亮了，杜衡和宋好好與蘇盡歡關系好，現在誰不知道餘豐年在外面跑車，要是能讓他幫忙帶書回來，豈不是更好？
“阿衡”，開口的是最年長的知青姚哥，“你來的正好，我們有些事想要你幫忙”。
杜衡了然，“姚哥，我都知道，平日裏我們總是不被人看起，現在到了一雪前恥的時候，我當然會幫你們，只是……”
“怎麽了？”有個女生忍不住先開口，這可是她唯一回家的機會，她着急道，“有什麽事你就說啊，想急死我啊”。
杜衡無奈笑了，“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他掃了衆人一圈，看到大家都緊張不已，便繼續道，“餘大哥上次去拉貨時，無意間撿了幾本書回來，剛剛蘇盡歡讓我和好好去看了，是數學和語文的教材，不過，數量有些少”。
村裏有二十多名知青，蘇盡歡才弄了十份，總得有人沒有。
“畢竟餘大哥這也是出了力的，還在路上抄了幾分，這……”杜衡後面的話沒說，姚哥腦筋快，立刻就補充道，“要出錢買？”
杜衡為難的點頭，他是真不好意思對這群同甘共苦的朋友開口，但書是蘇盡歡弄來的，他也知道分寸，不能讓蘇盡歡白白花錢。
知青們都沒說話了，他們來餘家村這些年，兜裏哪有多少錢，就算有也得緊着平日裏的開銷。
姚哥最先開口，“多少錢賣？”
“這還真不知道”，杜衡搖頭，“要不，大家都先去看看？”
姚哥同意了，他想着都是一個村的，蘇盡歡和餘豐年不至于要天價，再說了，這複習資料也不見得外面沒有。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姚哥還是對其他人說道，“先前我們說讓人先去縣城買書的事情，還是照舊吧，你們先去看看，要是有的話就買幾本回來，我們輪着抄寫來看”。
一男一女揣着錢袋離開了，其他人則跟在杜衡身後去了餘家。
餘老娘遠遠看到一群知青過來，回屋裏喊餘老爹出來看，“他們這是弄什麽？”
“餘老娘”，杜衡和她打了聲招呼，“餘大哥前陣子拿了點書回來，我們現在去看看”。
餘老爹皺起眉頭，餘豐年好端端拿什麽書回來，難不成是蘇盡歡要高考？
他身旁的餘老娘也是想到了這裏，不由得看向餘老爹，“他爹，這……”
“急什麽”，餘老爹瞪她一眼，“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他拿着煙鬥就往餘豐年家去，他有些擔心蘇盡歡又要借此機會賺錢。
上次賣糖水，還有讓餘豐年去跑車，這兩件事都橫在餘老爹心裏，在他看來蘇盡歡最大的毛病就是愛錢，做什麽都想着賺錢。
此時的餘豐年家裏站滿了人，還有幾個被擠出了門口。
院子裏擺了三張桌子，上面是白紙張，走進來才看見有黑色的字跡。
最前面的姚哥問道，“蘇妹子，你這是做什麽？”
蘇盡歡微微一笑，直言道，“大家都是餘家村的兄弟姐妹，我就不和各位兜圈子了，這裏放着的全是複習資料，有數學、物理，語文，還有一門外語。也不算全，但聊勝于無嘛”。
有人打斷她，“蘇老幺，你就說多少錢才肯賣給我們”。
“這個嘛……”，蘇盡歡雙手撐在桌子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價高者得”。
“你什麽意思？”有人喊道。
姚哥眉頭緊皺，他以為最多兩三塊錢就可以買了，沒想到蘇盡歡現在要競價。
有知青不滿道，“蘇老幺，你這可是違法的，不怕我去村長那告你嘛？”
蘇盡歡面上依舊笑臉盈盈，“那你去呀”，心底罵道，去了你看我還賣不賣給你複習資料，一輩子待在山裏吧！
“我們怎麽會做這種事”，姚哥打圓場，他不想惹惱蘇盡歡，這樣的話，就真的沒有複習資料了。
“你要怎麽競價？底價多少？”姚哥問道。
蘇盡歡挑起眉，打量了姚哥一番。規整的補丁衣服，頭發梳得整齊油亮，看着比其他人整潔不少。
姚哥被蘇盡歡的視線弄得有些不自然，低咳了幾聲，稍微側過身。
這番舉動把蘇盡歡逗笑了，她收回視線，“底價是一塊錢，往上喊價，每次新喊的價錢都往底價上加一塊，我數三次沒人繼續喊價，那就是最後出價的人獲得”。
一些知青慌了，他們哪有這麽多錢。
姚哥也有些緊張，他碰了下口袋，那裏只有三塊錢，這可是未來兩個月的夥食費。
宋好好在一旁站着，靠她近得人示意她和蘇盡歡講講情，他們這群知青哪有錢這樣拍？
宋好好婉拒不了，便硬着頭皮開口，“歡歡，要不，便宜點？”
“嗯？”蘇盡歡注意到宋好好旁邊那人的小動作，冷哼一聲，“那好，我賣便宜點”。
“只是你們知道，這些複習資料都是從海城那邊帶回來的，路上花錢讓人抄寫，才有了十份，要是太便宜，讓人抄寫的錢都回不了”。
蘇盡歡指着桌上那五冊厚厚的數學資料，“原本是一塊錢五冊，既然要便宜的話，那就五毛錢三冊吧，給你們對半了”。
知青們頓時啞口無言，便宜是便宜了，但是數量少了呀，往上競價的話，更虧了。
正當大家拿不定主意時，姚哥突然道，“蘇妹子，要不讓我們先回去想想，明天再來你看怎麽樣？”
“可以”，蘇盡歡爽快答應了，反正早買晚買都要買。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又一窩蜂走了。
在後面聽了全程的餘老爹鐵青着臉，他背手在後走進去，“阿年媳婦，你過來”。
蘇盡歡讓宋好好把書搬回去，自己跟着餘老爹進了屋裏，“爹，您找我什麽事？”
“你說什麽事！”餘老爹直接發火了，“鄉裏鄉親的，你怎麽好意思讓人家出錢買複習資料，你知不知道這些複習資料代表着什麽，那是人家一輩子啊，你怎麽敢讓人競價買，你想賣多少錢啊？”
蘇盡歡懵了下，以往餘老爹都是沉默的那個，就算生氣也會悶着，忍不住就和餘老娘說，這還是第一次對她直接發火。
蘇盡歡脾氣也上來了，“爹，這複習資料都是阿年帶回來的，買的時候就花了錢，還找人抄寫了十份，這些錢不收回來嗎？”
“抄寫能花幾個錢？十份也就兩三塊錢的事情，那麽多人買，這錢能收回來的”。
蘇盡歡啞聲，這是她花了積分的，就賣個兩三塊錢，還不如不賣。
餘老爹聽不到蘇盡歡的心聲，以為她知錯了，便道，“你賺錢也不能往村裏人身上賺，賺點就夠了，還要人搭上積蓄花大錢，也不想想別人背地裏該怎麽說你，怎麽說我們餘家，臉都要被丢光了”。
蘇盡歡窩着火，“爹，這事您別管了，大不了我去縣城裏賣”。
“你瞎說什麽！”餘老爹脾氣又上來，“在村裏賣賣，人不說你是看着我老臉，你去縣城裏賣，被抓了還不是拖累我們餘家，你不許去！”
蘇盡歡還想再說，卻被拉住了，低頭一看竟是餘豐清。
小姑娘朝蘇盡歡擠眉弄眼，拉着她手讓她別說話。
餘老娘拉住餘老爹，她臉色也不好看，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能把餘老爹氣到，絕對沒什麽好事。
“你是不是還要賣這些複習資料？”餘老爹被氣得不輕，瞪着蘇盡歡道，“你要是再敢賣，我就不讓你進門！”
蘇盡歡哪受得了威脅，張嘴就要反擊，話還沒出口，她就痛呼一聲，蹲坐在地。
【滴，檢測到宿主的任務遇到危機，自動開啓挽救模式】
蘇盡歡還沒搞懂什麽意思，就聽見她的聲音道，“爹，我不會再賣了，是我不好，您消消氣，一會兒，我就把這些書送到知青點，免費給大家看”。
蘇盡歡怒不可遏，想要擺脫系統的控制，可她動都動不了，勉強能動的手指也只能微微彎曲。
倒是餘老爹聽到她軟了語氣，認了錯，臉色也緩和不少，他對着蘇盡歡道，“你晚點回來，我把抄寫的錢都給你，這事就這樣過了”。
蘇盡歡眼睜睜看着餘老爹和餘老娘離開，她這才松了口氣，身體也恢複知覺。
餘豐清把她扶起來，“嫂子，你沒事吧”。
蘇盡歡擡起頭笑了笑，“我沒事，想不想吃糖？竈房裏有，自己去拿吧”。
“謝謝嫂子”，餘豐清撒腿往外跑。
“系統，剛剛怎麽回事！”蘇盡歡怒道，“你為什麽能控制我！”
系統冰冷機械的聲音傳出，【宿主，剛剛您的任務有危機警報，這是系統的挽救程序】。
蘇盡歡冷笑，“挽救程序？怎麽你認為餘豐年會聽餘老爹的休了我？”
【宿主，經過系統的測算，并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蘇盡歡是真的氣笑了，“你用什麽測算的？”
【宿主，請不要質疑本系統的能力】。
“好好好”，蘇盡歡深吸口氣，咬牙道，“我不質疑你”。
系統沒再說話了，過了幾分鐘後，蘇盡歡腦子裏又傳來一陣電流音，她難受的捂住腦袋，“死系統，你又做什麽！”
【蘇大小姐！】這回系統的聲音又恢複成原先活潑的調調了，【剛剛我被關小黑屋了，好可怕，蘇大小姐~】
蘇盡歡眉頭一緊，随即罵道，“你個廢物系統！”
系統委屈哭泣，【蘇大小姐，您不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出來，一出來您就罵我，嗚嗚嗚嗚%】
“別哭了”，蘇盡歡腦子嗡嗡的，“你剛剛怎麽被關小黑屋了”。
系統也不清楚，【先是突然黑屏，我按程序重啓，再打開就在小黑屋裏】。
蘇盡歡問了句，“電源斷了？你沒有備份重啓方案？”
【怎麽會有啊，我可是最高科技的智能系統，啓動全部程序只需要兩秒，而且，我不需要電源！】系統強調，【我不用充電那種落伍的技術，本智能系統随時随地都可以開啓】。
“那你怎麽黑了？”蘇盡歡嗆它。
系統憋悶，它一定會找到原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