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拂掉了茜茜的手,不再看那張陌生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雙眼竟留下了眼淚,我以為那顆心早化了石頭呢。
彼時,我背過身去不讓她看見我傷心的淚容,從懷中掏出了錫蘭曾經送與我的保命徽章來,別着手遞與茜茜:“我懂了,這個是錫蘭的,你拿好,屆時到了海邊,沒有點燈的那艘便是了,船長你也是認得的,好自珍重。”
回來的路是那樣的漫長,我混沌的腦袋理不清任何事情,甚至連走路都沒了方向,許久只是在刑房周圍的暗道裏兜圈子。
一圈,又一圈。
我貼在那陰濕的牆壁上,踉跄地往前。偶爾駐足盯着那照明的火把,禁不住想要伸手夠去,倏地疼了才拿回來,爾後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找到了刑房的出口,遠方傍晚的夕陽,紅透了那無邊無際的天。大風吹拂着周身的冷汗,幹漬的血跡爬滿了兩側,生出僵硬的觸感。
我的計劃,茜茜的計劃,終是輸給了她。
原來,只有犧牲最多的那個人才能真正狠下心來,那些騙子的把戲不過浮雲。
【2】
監視行刑的儈子手站在不遠的地方,我才知道,不論我甘不甘願,今夜在茜茜劫走錫蘭的時候我将會從這裏縱身躍下,祭典之上的衆人會目睹突然而來的血影,那個騙子埃碧銀的屍體正正地落在祭臺的前方。
說不定,有人會尖叫着離開。
說不定,有人會木然地立着。
太多的人,太多難以揣測的表情,我已經不大認識茜茜了,又怎麽猜得到他們的反應,好像從一開始沒有變的只是我,永遠只是茜茜計劃裏矛頭所指的對象。
那夜慶典長街,今夜的月分祭,盛大而諷刺地記錄着我愚鈍的入局。
高樓上俯瞰下去,人群如蟻。
騎士立在我的身旁,淡淡的目光:“你怎麽不問瑞諾去了哪裏?”
我搖搖頭:“既然茜茜計劃了我的意外,肯定要支走瑞諾。”
騎士低下頭,眼光徘徊在祭典廣場火光最亮的地方:“今夜你死了,明天我的頭顱就會在瑞諾的手上。”
我輕笑了下:“大約猜到了,必是有一個瑞諾深信不疑的人才會支得開他,不用想,希爾加在雇傭所便是買了你保護茜茜的吧,你就是厲害更甚鴉羽黑烏鴉兵團裏的墨。”
墨點頭,笑着看向我:“瑞諾和你講了很多,我早知道你會猜到我的身份。”
我搖搖頭,嘆道:“你該不會愛上了茜茜吧,怎麽會犯這種錯誤,瑞諾說,雇傭兵不可以有感情,那樣會招來殺身之禍。”
墨釋然地撐臂在圍欄上,轉頭看向祭典廣場攢動的人潮:“你猜,瑞諾為什麽會入雇傭兵團?”
我搖頭,伸手觸摸那高空虛無的風:“瑞諾……應該不會為了錢,我想,應該是為了感情。”
墨不明悲喜的表情,淡淡說:“瑞諾殺了那麽多人,只為了闖出名號,感情,姑且算是,他倒是真恨那個人,黑烏鴉兵團裏有個規矩,誰殺了兵團裏的一人,就得補上那個位子,不然就會對這個人發布舉國追殺令。”
我驚訝:“瑞諾殺了誰?”
墨眸色飄渺:“團長,餓狼。”
“為什麽?”
“餓狼……殺了不該殺的人,在瑞諾眼前。”
“瑞諾的親人?”
墨笑笑:“不,與瑞諾素不相識,不過是賣烤餅給他的那個姑娘。”
我長嘆了口氣,終是笑了:“瑞諾……對,确是他,亦正亦邪的家夥,有時候總覺得他活得極其随性。”
許久,墨皺眉看向我:“我如果殺了你,他更是不會與我善罷甘休了,不過,一開始便料定了這樣的結局,為了彼此心愛的姑娘……”
祭典的儀式終于開始,遠遠地瞧見必蘭白色禮服登上了祭臺,與大祭司一道跳着月神喜愛的古老舞蹈,歌舞藝人合着悠揚沉澱的曲調。
墨扶着我登上了圍欄,我轉頭說:“這樣的情愛是不是很可悲,不過是蒼天随意地安排了見面,如果換了旁的男女,大概也是會有這樣所謂的刻骨銘心,如果誰也沒遇上誰,說不定大家都活的好好的。”
墨聞言,呆滞了一瞬,深沉道:“在權力的游戲裏,一切的情愛都沒有意義。”
風翻飛着我的發絲、衣角,那輪月亮散發着清冽的寒光,我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墨伸手推了我,他明白我的懦弱。
我并沒有那樣的勇氣跳下去,只有借助于他,借助于茜茜的安排。
從沒想過這樣的完結,墜落的感覺如此惶恐……
【渡靈】
【1】
哇,今天的太陽真好,用來慶祝十二歲的生日,這天氣真是太美妙了。
陽光,海風,還有威佛爾的擁抱。
我希望每天都這樣,海之女神啊我向您祈禱,請聆聽我的禱告。
我的家族住在樓蘆蒂斯國偏遠的小鎮上,而鎮上唯一一座城堡就是我們家的了,叫安定堡,不過半夜總有很多幽靈游蕩就是了。據說從前這個城堡的主人是叛軍,不過後來被王招降了,貌似是因為黑林堡以王的名義捉拿了血洗安定堡的那個賊人給他們處置,而這些幽靈大概就是死在堡裏的人了。我一點都不怕,因為家族裏基本上都是巫師和吸血鬼,我将來也要變成吸血鬼的,不過求了好多年威佛爾還沒答應,我想再多求幾次他總會答應的。
穿了件水藍色的紗裙,轉了一圈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端詳着自己的容貌,總覺得自己并不長這個樣子的,隐隐地好像看見過自己黑卷發的樣子呢,皮膚也白些,哦,難道是在夢裏見過的?
我挪回了椅子上坐下,吃着最愛的檸檬蛋糕,惆悵地找不到思緒,不過威佛爾喜歡這個樣子就夠了,他總說着喜歡的是我的靈魂這樣的胡話來,是不是很好笑。
從小到大照顧我的嬷嬷是個魔力很厲害女巫,叫巫娅,不過她不能說話只是寫字比劃,是個可憐的人兒,喉骨被壞人打斷了,而且身體也很虛弱的樣子,不過每次見了地牢裏關着的那個髒漢後,她總會精神得多。那次我撞見嬷嬷拎起髒漢,有白色的煙霧狀的東西從他的身體裏飄進了嬷嬷的鼻子裏,我想跟這個大有關系,不過嬷嬷卻說我看錯了又在夢游什麽的,我知道那肯定是巫術在吸□□氣什麽的,雖然可怕但很厲害。
至于地牢裏的那個髒漢總說從前認識我,含糊不清地說着賞金什麽的話來,我當然知道瘋子的話不可信,而且嬷嬷說他是在我們買下這個城堡的時候就關在這裏的囚犯。會胡言亂語的還有我小時候遇見的叫裏克的吸血鬼老頭,說着些渡靈之類的話,不過因為太小并不能理解,現在也記不得那麽多了,那之後沒多久裏克也死了,老死的。
“還是不能解除詛咒嗎?”
“還沒有找到方法,暫時也只能壓制它。”
……
類似的話我斷斷續續地聽了很多年了,我推開門,威佛爾和別的女巫嬸嬸們又在房間裏神秘地讨論着事情呢。
“你們在說什麽?”
威佛爾笑了:“沒說什麽呀,弗雲,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女巫嬸嬸們又走掉了,每次我來了他們就不繼續說那些事情了,真奇怪呢,不過也沒有比她們圍在一起跳巫女舞蹈更奇怪的了。
每年有一段時間威佛爾會像變了一個人似得,特別冷漠,會殺死很多無辜的人類,女巫嬸嬸們那個時候一定會擺祭壇跳舞,天上的月亮會變成血紅色,然後威佛爾就會變回來。那段時間巫娅嬷嬷從來不讓我接近威佛爾,我想他不會殺掉我的,但是巫娅嬷嬷從不聽。
“我們今天可以去鎮上玩嗎?”
威佛爾點頭,他漂亮的眼睛真迷人:“不過,你要答應我必須帶上面紗,而且不能摘下。”
大概是怕我吓到別人了,街上的小孩與我對視總會吓哭,稍微大一點的孩子會扔東西打我,嚷着怪物之類的話,要是他們見過家族裏的吸血鬼嗜血的模樣就好了,我哪裏像怪物了,真委屈。
“嗯,不摘下,我會聽你的。”
威佛爾滿意地笑了,我跑過去抱着他,忽地頭痛了一下。
“怎麽了?”
“不知道,可能是跑急了吧。”我扶着他立了會,又問他:“為什麽鎮上的小孩會怕我呢?”
他撫着我的頭發,溫柔地說:“他們不怕你,你這麽可愛,怎麽會怕呢,大概他們是看見了別的東西吧。”
【2】
今天我把要嫁給威佛爾的喜訊告訴了在鎮上唯一的好朋友妮嗒,妮嗒有眼疾算是半個盲人,不過妮嗒心地善良,大家都親近她。
“弗雲,你怎麽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