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起身來原地扭動腰身活動筋骨,問他:“黑林堡這幾天有什麽趣聞沒?”
裏克想了想:“我幾日前不是還告訴你奧特帕莫族的夫人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嗎,現在有傳聞說那兩個孩子長得像咱們的新王,堡裏亂得很,說着夫人背着堡主和新王有關系。”
“哦……是嗎?”
我不明悲喜地應着聲。
裏克:“不過堡主病那麽重,從前苛待底下的商戶佃農,并不得人心,如果不是王軍駐紮在黑林堡,單單是附近的馬族、山族就能将黑林堡攻下,哪裏能夠有現在的太平。”
“還有旁的嗎?”
“沒有了。”
我們又談了其他的事情,終于我鼓起勇氣淡淡地問道:“現在,他們放棄了沒有……”
裏克搖搖頭,深沉的語氣,他也知道我在意得很:“還在找你,只是近來已經沒有雇傭兵揭榜,我看尋你的任務挂在交易所就沒下過架,反倒賞金又多了一千金幣。”
“再多的賞金又如何,根本沒有人能夠找到我。”
裏克尴尬地笑了笑:“請原諒我的懦弱,埃碧,我不能放你出去。”
我溫和地看向他:“我知道,我了解,裏克。”
【番外·歧途】
黑夜,倉皇奔逃,男子已經身負重傷,似乎随時都會力盡倒下。他知道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有追兵,一旦他停下,便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她身邊,然而他已經不大能辨清去找她的路。
那個岔路口,她所在的城堡就在這其中一段路的盡頭。
抹了眼前糊住的血,他不幸選錯了方向。
如果不是為她背負這麽多仇殺,憑他的身手,在任何一座城市裏只做雇傭兵便足夠過上逍遙的生活,金子、美酒、漂亮的姑娘,唾手可得。
支撐着他對抗死神的那張迷人臉蛋一直在腦海裏盤旋,只是不論他為了她殺了多少人,她都不曾給過他一點真心,她要的只是他殺人的能力。可悲的是他深知一切,哪怕她給出的下一個名字是自己,他都會順從她的心意。
他在奢求什麽呢,她是那種眼光永遠只追随王者的女人,全世界的男人都渴望她,他能夠被她看到就應該很滿足了,何況他曾擁有過那具身體,觸及過那最深入隐秘的地方。
【生機】
【1】
我伏在桌上寫着日記,關于那些聽聞過後的想法,不論是心酸、怨怼還是喜悅,最終都只是囚禁于這一方之地的深深無奈。
早在次年我就明白的道理,我的想法,和這個世界無關。
裏克今天說着要很晚才回來的話,好像是要去周遭的小鎮收租,這座黑月堡與黑林堡、黑河堡三分從前黑林堡的轄地,如今的黑林堡在外已被更名為黑林郡。
分割勢力,這是錫蘭攻下黑林堡後作出的決策,我原本以為奧薇娅會恨王族的算計,畢竟她們傾盡全族之力幫王族奪下了黑林堡,希冀着将其下廣敖的土地收入囊中,可是如今看來,奧薇娅和錫蘭瓜葛匪淺,怕是不在乎這小小的黑林堡,更不會記恨。
至于錫蘭麾下的那位統領官,可惜的是并沒能在賞賜的城堡裏安度下半生,他六年前就死了,那之後女巫吞噬了他妻子的魂靈,進駐了身體。我還記得他的樣子,對錫蘭是頗忠心的一個人呢,是不是被女巫害死的,就是裏克不直說我也知道。
她的方式,殺掉一切阻礙。噢,除了我。大概,我在她眼裏大約和死了無異。
開心吧,這也算幸運。
……
迷蒙中被激烈的打鬥聲吵醒,地牢裏竟然有人了,不單單如此,啊!是有人殺人了。
他已經退無可退,似乎也沒有力氣再去打退他們的襲擊,手上的劍揮得越來越遲緩,方向也失了精準,而欺近的那群為首之人一劍沖着他的腦袋刺了過去。
他勉力地避過了,好險。
我躲在櫃子後面貓着身子窺看他們,激動地想着要不要向他們呼救?呼救?
面對正在殺人的一群人,我這樣的想法顯得可笑,可是這是五年來我第一次見到的外人,還有沒有其他的機會,我不知道。
天知道這個将死的男人是怎樣慌不擇路才跑到這地牢來的,難道這一切是神伸給我的橄榄枝?
我到底是要老死在這裏,還是去外界?似乎還有可能我露面後也會被這群人殺死,誰知道這是一群什麽人……
地牢架子上各樣的小瓶子在這場打鬥後碎了個滿地淩亂,青色的、藍色的、紅色的煙氣升騰,我緊緊地捂住口鼻,盡量不致使自己吸進那些煙氣,而他們卻仍然不明真相地立在原地。
終于,各種不明的咒語混亂地驗印在這些人的身上。
有的人當場七孔流血而死。
有的人揮劍砍向同伴。
有的人石化了立在原地。
有的人自殺了。
有的人瘋魔了一樣跑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裏,那慘叫的聲音一直回響在耳畔。
……
最後,倒是他站了起來,茫然至極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我驚訝的是,他的傷,似乎好了。
他撿起了地上的劍,眼睛都不眨地向着地上蠕動的人們刺去,一步一人。
那種冷酷決絕,讓我膽寒,似乎這個人比其他人更加可怕。
忽地,他的餘光瞟向了我。
那寒冰一般的眼神,濃濃的都是殺意。
他冷冰地說着:“出來!”
我慢慢地站起了身,與他在地牢裏隔着木樁對看了好一會,他的眼睛像是獵鷹的眼睛,尖利的在我的身上來回打量着。
終于他說:“你就是那個女人?”
神秘人重金懸賞五年之久,卻從未有任何人找到過的人。
呵呵,不正是我麽。
我點了點頭。
他低眸看了看手裏的劍,走近了幾步。
男人以及其粗暴簡單的方式劈爛了門上的鎖鏈,狂砍着那鎖鏈,末了,我驚愕地看着那被锉斷的重劍,轉頭他的手正淅瀝着鮮血。
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平靜地掃了一眼整個手臂,扯爛了地上死了的人的衣衫捆了個嚴實。
那時,我隐隐地意識到,他可能已經不是人類。
【2】
黑月堡在視野裏漸行漸遠,男人和我背着大量從城堡裏席卷而來的珠寶器物走在烏鴉亂叫的林子裏。
他差使我替他搬運着他的財寶,唯一次我累得走不動時他就一巴掌扇過來,到現在我腫起的左臉依然生疼得很,也不敢再停下了。
好累,好痛,我祈禱着能夠快點回到家裏,祈禱着盡早見到鉑妮和希爾加,祈禱着能夠看到溫諾修女,內心裏是那樣确信她還健在,畢竟溫諾似乎沒有什麽煩惱,那樣的人總是長壽的。
灰暗的天空漸漸明了,男人将我些許散亂的頭發徹底地扯成了個鳥窩,并且還拿了根繩子拴在了我的手腕上,扯爛了我的衣衫,抹黑了我的臉。
我知道,他正在将我的外表弄得看上去像是被販售的奴妓,而且是價格低廉的那種,大約只能送進路邊野店,遠不是希爾加那種上等妓院。
欲哭無淚的我只能安慰着自己即将到家,這樣的苦痛也只是暫時的。
他日夜不停地趕路,一晝夜穿過了漫漫黑林,在途中的小鎮上住了一晚,賣掉了一部分珠寶,而我像是死魚一樣瑟縮在他客房的桌腳旁,終至昏睡過去。
迷蒙中我做了個夢,夢見裏克找了過來,他殺了那個男人,我又被關進了地牢,醒來時我哭得直抽,而那男人正冷冷地看着我。
我并不知道哪一種境遇要好一些,但不論是在地牢裏,還是在這個男人手上,都不是我想要的。
後來,男人準備了相當豐盛的午餐,兩人吃飽後他買了一匹馬,載着我風馳電掣地向黑林堡去了。
我才意識到沒命一樣趕路的他并沒有急着将我送出去交換賞金的意思,大概他洗劫黑月堡後那筆金子對他不大誘惑,那樣着急只是為了旁的事情。
想到回家的日子又要往後拖,我心裏有一些落寞。
一路上我都在猜他到底是誰,去黑林堡做什麽,又為什麽會被那些窮兇極惡之徒追殺,并且他對珠寶什麽的看上去也有些鑒別能力,在黑月堡挑得都是值錢便攜的東西,并不像一般的強盜什麽都拿。而且不知道是因為女巫的藥水讓他産生了什麽變化,還是他原本如此,他顯得暴力得很,另一方面,他冷淡,并沒有像旁的男人有那麽重的欲念,從未對我上下其手,極少的接觸只是扶我上馬,或者扇我的那次。
【歸程】
【1】
黑林堡在奧特帕莫族的治理下沒有了從前的森嚴軍戒,守衛打着瞌睡不管不顧穿梭于古堡的人們,交租的佃戶、賣笑的娼妓、送酒的商販各色人等随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