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熙抱着雪絮回了房,引了仙氣攏着她,坐在床沿,思緒飛轉。
雪絮竟然在向血妖轉化?這怎麽可能?明明是個真命正神,命宮裏有星宿住持,怎可能讓妖氣侵襲?
淩子熙在身邊周圍下了結界以免人打擾,拿出了星盤,開始按照雪絮的時辰八字來驗算她的命格。相對于人和妖來說,神仙的命格極為難算,淩子熙小心翼翼地推算着,牽着星芒線的手指飛快的翻轉,額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一個時辰飛快的過去了,看明白了雪絮命格的淩子熙簡直是無法言語般的震驚,按照雪絮的八字推算,竟并沒有相對應的星宿,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雪絮這樣一個正神?
怎麽可能?!淩子熙的頭腦一陣混亂,這孩子明明筋骨奇佳,還有岚家的家傳之術,怎可能不是正神?難道孩子的父親并不是那安家少主?這如何可能?從前并未發現過雪絮身上有妖氣,定是父母雙方都是神仙。
淩子熙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只能把岚遠山和景睦彥給找來了,不然混淆正神血脈之事太過嚴重,而雪絮如今生死攸關,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也必須弄清楚。
岚遠山和景睦彥被找來,淩子熙架起了兩重結界以防外人打擾。岚遠山和景睦彥看着凝重的氣氛,再看了看在榻上昏睡的雪絮,不知出了何事。
“遠山,景睦彥,”淩子熙看看了在一旁昏睡的雪絮道,“我知道雪絮出生的時候,可能有些秘密,我本不想打探,但時至今日,也不得不問了。雪絮今日出了些事,我一會兒再和你們詳說,但因為這個緣故,我推算了一下雪絮的命格,發現她命中竟然沒有星宿。不知兩位可曉得這是為何?”
岚遠山和景睦彥皆是一驚。
“果真是沒有星宿麽?”岚遠山臉上盡是失落,喃喃道。
景睦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子熙,我原不想瞞你,我一直都信得過你,只是這事牽扯的人太複雜,我只能和你說個大概。”岚遠山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并不是雪絮的舅舅,我是她父親。”
淩子熙皺起眉頭眯起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岚遠山。
“但雪絮的母親的身份我實在不便透露,也是一位正神,懷了雪絮之後,她父母不願她生下這個孩子,我們便私逃了出去,找了景睦彥幫忙,躲在結界裏把孩子生了下來。”
“可是你之前使用的那個結界?”淩子熙向景睦彥道。
景睦彥點點頭。
“你這次劫走雪絮時也用了??”岚遠山朝景睦彥怒瞪一眼,“我真是想宰了你!”
景睦彥往旁邊微微挪了下身子,嘀咕道:“不然怎麽辦。”
淩子熙道:“我不明白,他那個結界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為何如此難以搜尋。”
“他那個結界啊,”岚遠山狠狠地剜了一眼景睦彥道,“就算你找到也沒用的,因為結界中的時間和外界是不一樣的,你們這次尋到雪絮花了多久?”
淩子熙聽着疑惑便道:“一個多時辰吧。”
“裏面過了多久?”岚遠山咬牙切齒地問景睦彥。
“二十一天。”景睦彥輕聲道。
岚遠山一記暴栗敲上景睦彥的頭。
淩子熙猛地明白過來,一臉恍然,卻也難受極了,原來雪絮被關了足足二十一天,這二十一天裏能發生什麽,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
岚遠山嘆了口氣,接着道:“他的那個結界是極耗神的,所以我和雪絮的母親便想了法子催生,以至于雪絮并非順應命格在正常的時刻出生,而且關鍵是出生在這麽個時間混亂的結界中,所以可能命裏的星宿并未到位。”
淩子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才把今日雪絮妖化之事說了。三個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景睦彥開了口道:“既然命格中沒有星宿,留在仙界也不是長久之計,若有一日被發現,對于你們這些神仙來說是個大事吧?”
“你想說什麽?”淩子熙道。
“我帶雪絮走吧。”景睦彥道。
“走?你走到哪裏去?”淩子熙升高了音調,“東辰的未婚妻,我西淩宮的養女,還有個北岚當家的舅舅,你覺得她能憑空消失無人追究麽?”
“誰知道東辰那衣冠禽獸知道了這事會不會悔婚呢!”景睦彥道。
淩子熙倒是被景睦彥嗆到了一句,是啊,這事東辰若是知道會如何,便道:“你有什麽資格指摘別人。”
“雪絮就算是永遠醒不來我也一輩子陪着她!”景睦彥道。
“好了好了,先想想對策吧。”岚遠山打起了圓場。
“我覺得,應該将雪絮周身的大穴全封了,不讓真氣再運轉,便不會再加重妖化。”淩子熙道,“對外就說雪絮心脈受了損,不易讓真氣流動,以後不要再打打殺殺就可以了。”
“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吧。”岚遠山嘆氣道。
雪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周身大穴都被封住了,淩子熙問了她感覺如何,便和她解釋了封住她真氣的原因,倒也沒提命格中沒有星宿之事,只說妖氣侵襲,若再催動體內的真氣就會有妖化的危險。
雪絮愣了半饷。再也不能運氣了麽?也就是再也不能用仙決仙術,不能禦風,不能遁地,自然的,也不能使她練了這麽多年的劍了。
但似乎也松了口氣,如果是這樣,自己就是還沒有變成血妖,以後只要不運行真氣也不會再繼續妖化,只要還能維持現在的模樣,雪絮覺得要如何都可以。
把周身大穴封了之後,雪絮的血瘾也小了許多,連夜裏做夢都少了許多。雪絮有種稍稍釋然的感覺。
景睦彥也不便一直住在岚遠山的外宅,他這些日子也好久沒舔到過血腥味了,再沒些補充就快要餓瘋了。岚遠山便打算将他放了去,需要他的時候再找他就是,只是擔心東辰那邊問起來不好辦,但想着東辰應該也不會把這事放到臺面上來做,便放走了景睦彥叫他躲一陣。
景睦彥走之前一直鬧着要見雪絮一面,被岚遠山一頓暴栗之後,狠狠地說:“反正她早就忘不了我了。”也算是作了罷。
景睦彥一走,雪絮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這些天她和辰蘇白也處得不錯,頗有種粉飾太平的感覺。
那日她和辰蘇白說了她不能再運氣的事,辰蘇白用溫柔的眼神看了看她,道往後不能打打殺殺那是最好不過了,這麽便安心的在家呆着,他再也看不得雪絮受傷了,他道:“雪絮,你昏迷的那半個多月的時候,簡直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昏迷了有半個多月?”雪絮有點驚訝,她一直以為她自殺之後只是昏迷了一兩天。
“是啊。你自然不記得了。”辰蘇白拉起她的手攏在自己的手心道,“不能再這樣了啊雪絮,沒有你我要怎麽辦。”
辰蘇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過這樣情意綿綿的話了。
但雪絮的心裏卻是在飛轉,她從被劫走開始,到她醒來,也不過就是過了一個月不到的時候,其中有和景睦彥在一起的二十一天,那再加上她昏迷的半個多月,這時間上無論如何都對不上號。
她突然想起了岚遠山說過的景睦彥在她出生的時候,曾經張開過一個能停止時間的結界,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心裏一驚,難道是辰蘇白并不知道她被景睦彥困了二十一天?
她一擡眼,撞上辰蘇白溫柔的眼神,突然覺得心裏一陣絞,果然辰蘇白什麽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她的二十一天,也不知道她染了血瘾,同樣不知道她夜夜夢見景睦彥,自然更不會知道她已經在妖化了。
所以他才會還這麽溫柔地牽着自己的手。
雪絮下意識的手一抽,辰蘇白愣了一愣。
“雪絮,”辰蘇白慢慢地呼了一口氣,道,“過去的就過去吧,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
雪絮反應了一下,這是從那日之後,辰蘇白第一次提起這事。
“但往後我們好好的過好麽?不開心的事就忘了,我們以後還會有許多快樂的日子,很長很長,一直到天荒地老。”辰蘇白說着,緩緩地伸出雙手,盡可能慢、盡可能輕的把雪絮攏到懷裏。懷裏的小人兒瘦的到處都能硌到骨頭,她的肩輕微的有些顫,卻乖乖的由着自己抱着她。
“雪絮,”辰蘇白道,“不要離開我。”
景睦彥沒命似地跑,他從一下界開始,追兵便來了,是東辰宮的人。他盡可能地把氣息掩藏起來,躲進人群之中,企圖混淆追兵的視聽,但對方總能在不多久之後追上他,他已經沒有力氣再開結界了,胡亂吸了幾口血之後能把命保住便不錯了。
原先莫悠若是在的話,保一保他的命還是可以的,畢竟東辰宮的意圖是暗殺,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抄家。但這人閉關渡劫,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無可奈何之下,他離開了東澤,逃到了北邊岚遠山的外宅,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