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半個月匆匆過去了,辰蘇白每日裏都會去西淩宮看雪絮,和淩子熙一起研究各種喚醒雪絮的辦法,但都無果。
淩子熙心裏其實還有一個事,便是岚遠山了。
他悄悄的一個人又去過一次魔界,細細的查詢岚遠山的蹤跡,确定了的确是岚遠山無誤,可岚遠山卻故意躲藏,不願出來見他。
他覺得怪異極了,論理來說,他在仙界算得上岚遠山數一數二的摯友了,幾乎是從小厮玩到大,感情相當牢靠,岚遠山是遇上了怎樣的事,連見他一見都不肯?萬一岚遠山真是遇上了難以脫身的事,自己定要救一救的。
這日裏,他想出來個方法,準備姑且一試,他來到魔界,大約尋到岚遠山的所在,便用密音傳話給他道:“遠山,雪絮出了事,怎麽都醒不過來,我尋遍了各種方法,也沒有用。”
那話音傳出去,片刻,一個人便風卷似的到了他的面前。淩子熙吓了一跳,這哪裏是個人啊,倒像個鬼。蓬頭垢面,胡子老長,身上的衣服像是破棉條似的一絲一絲挂在身上。但仔細一看,還真是岚遠山。
“雪絮怎麽了?”岚遠山劈頭蓋臉的便抓住他的臂膀問他。
淩子熙拉了他的手道:“別急,雪絮性命無礙,但遠山,你為何躲着我?”
岚遠山一怔,松了手低下頭沒說話。
淩子熙仔細瞧,頓時大吃一驚,岚遠山的眉心,竟是釘着一枚鎮仙釘,将元神牢牢釘死了。“遠山!你這是怎麽了?”
岚遠山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做錯了事,在受罰。”
“你能做什麽事,要罰你至此?”淩子熙覺得太不可思議,鎮仙釘?差一步就是誅仙臺,他究竟是勾結了魔君造反呢,還是屠殺了星宿?岚遠山的品行他是清楚的,頂多小處有些貪玩荒唐,又怎會做錯什麽大是大非之事?
岚遠山搖了搖頭,看是不想說了。
“遠山,”淩子熙隐隐的覺得岚遠山是不是吃了什麽冤枉官司,便道:“你大是大非之事從未出錯過是麽?”
岚遠山搖搖頭,片刻又道:“子熙,你別問了。”
淩子熙覺得一股怒氣上升,既然不是犯了那樣重的罪,為何要上鎮仙釘這樣的大刑?而且若是動用這樣的大刑,定是要通報仙界的,為何仙界一點消息都沒有,還說岚遠山是有重要事務在身外出一段時日?各種可疑!
只聽岚遠山道:“雪絮到底是怎麽了?”
淩子熙一轉念,被釘了鎮仙釘,目前定是回不了仙界了,若是将前因後果全盤脫出,也只有讓他幹着急的份,轉念又一想,既然景睦彥說他能救雪絮,又看似景睦彥頗曉得當時的j□j,其實自己是有些相信他的,只是不敢托大,倒不如從岚遠山這頭打探看看。
便道:“雪絮受了些傷,不過現在性命無礙,但不知為何就是人醒不過來。”
岚遠山道:“雪絮現在在你宮裏?”
淩子熙害怕岚遠山問起他妹妹岚秀川之事,現在這當口實在不宜将岚秀川的死訊告訴他,便道:“對,我看那孩子筋骨奇佳,便收了她為徒。”
岚遠山苦笑了一下道:“在你那兒我便放心了,真是有勞你了。”
淩子熙又道:“因為嘗試了各種方法未果,但有個血妖說他有救治之道,但畢竟是個血妖,我不敢讓他嘗試。”
只見岚遠山雙眼一亮道:“哪個血妖?”
“景睦彥。”
“讓他試!”岚遠山道。
淩子熙心中暗自一拍,心想果然,便道:“這合适麽?”
“他應當不會做什麽不利之事的,若沒有別的法子,便讓他一試。”岚遠山道。
淩子熙覺得今日不便再多說了,他回去定要想法子仔細打探岚遠山之事,得想個辦法将他救出來,便道:“那好,我便先回去看看雪絮,遠山,你自己多擔待一些。”
岚遠山點點頭,想要開口又欲言又止。
淩子熙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不會對外人提起。”
岚遠山又點點頭,嘆了口氣。
回了西淩宮,淩子熙将辰蘇白找來,和他談了談,意思便是如今半個多月過去了,除了逆天之法,各種方法都試了,雪絮依然不醒。這樣看來倒不如讓景睦彥一試,總算還是有一線希望。
辰蘇白一開始不肯,但淩子熙和他前因後果地講,說只是讓他救個人,救完還把他關起來,等雪絮醒了問清了狀況,若是他做過什麽不利的事,便将他交給東辰宮随便處置雲雲,一番話倒也把辰蘇白給說動了。
從地牢裏把景睦彥提出來,這景睦彥果真厲害,盡管周身大穴全被封死,他這半個月關在地牢裏倒也居然恢複得七七八八了,聽說讓他救一救雪絮,精神還很是不錯。
淩子熙和他說,讓他救人,可以将他周身大穴先解開,好讓他運氣,但要在他周身設置陣法,以免他逃脫,景睦彥乖覺的點頭。
只見他走近雪絮房間的時候,衣冠整齊,還真是個翩翩公子模樣,辰蘇白見了他便翻他白眼,他倒也不理會,徑直走到雪絮榻邊,緩緩坐下,凝視着雪絮,眼神裏盡是溫柔寵溺。
只見他不知運了什麽妖術,身上微微起了一層紅光,突然咬破自己的手腕,極快速地捏開雪絮的嘴,讓腕上的血流到雪絮的嘴裏。
辰蘇白一個箭步上前去拉他,還是晚了一步,雪絮已經滿嘴都是血了。
辰蘇白掌風剛起,卻被淩子熙一把拉住,指了指榻上的雪絮,只見雪絮微微動了一動,抿了抿嘴,竟将唇邊的血都舔了幹淨。辰蘇白一陣毛骨悚然。
只見雪絮緩緩睜開眼睛,她的視線渙散并無焦點。
辰蘇白和景睦彥幾乎是同時喚她:“雪絮。”
只見雪絮的頭微微挪動,像是要找什麽,眼睛開始緩慢地轉動,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停在景睦彥的身上。
景睦彥一步向前,卻被辰蘇白一把拉住,狠狠一瞪,淩子熙攔住了景睦彥,辰蘇白便坐到雪絮的榻邊。
辰蘇白喚她:“雪絮。”
雪絮呆呆地看着他,眉頭微蹙,眼神種帶着疑惑,像是在記憶中搜尋什麽。
辰蘇白心跳像是停了一拍,道:“雪絮,認得我麽?”
雪絮依舊那樣疑惑的看着他不說話。
淩子熙暗覺不妙,別是雪絮記不起事了,便過去拍了拍辰蘇白道:“東辰,她剛醒,情緒可能不穩定,不要刺激她。”說着将辰蘇白從榻邊拉走。
雪絮看看淩子熙,竟是微微笑了笑。淩子熙也顧不上了,先把辰蘇白拖走。榻邊擋住她視線的人走了之後,雪絮的眼神便又回到了景睦彥的身上,她微微張着嘴,直直的看着景睦彥。
淩子熙覺得這個事情不好,一路拉着辰蘇白,不讓他看見雪絮的眼神,将辰蘇白推到門口後便道:“東辰,我覺得雪絮可能稍微有些失憶,但這無妨的,畢竟受了這麽重的傷,怎樣都要恢複幾天才會好,但她剛醒的時候切不可刺激她,尤其是你,對她影響極大,我猜她受傷之前對你頗有執念,現在見了你我怕會影響她的情緒,你先回去,我把景睦彥關回去,我來陪着雪絮,晚一些就和你聯系,好麽。”
辰蘇白對淩子熙的說法頗有些反應不過來,覺得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但似乎也覺得有道理。卻被淩子熙不着痕跡地推了出去,便有些無奈的回了東辰宮。
辰蘇白走了之後,淩子熙卻并未将景睦彥關回去。他用陣法将景睦彥困在離雪絮幾步遠的地方,觀察着雪絮的反應。
景睦彥似乎也并不想掙脫這個陣法,就乖乖的立在原地,看着雪絮,雪絮也看着他。
這兩人對視了半天,景睦彥突然開口道:“雪絮。”
只見雪絮身子微微一怔,緩緩地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景睦彥。”
景睦彥長長的舒了口氣,笑了。淩子熙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淩子熙走到雪絮床邊,看着她道:“雪絮。”
雪絮望着他,輕輕道:“師傅。”
所以只是忘記了辰蘇白?這怎麽可能?
淩子熙封了景睦彥的周身大穴,差人将他押回了地牢。
雪絮醒了已經一天了,雖然精神不好,反應很慢,但倒也可以開口說些話了,淩子熙坐在她榻邊,将她扶起來靠在床頭,喂她喝些靈草炖出來的湯。
雪絮很乖,喂她喝什麽她都喝,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辰蘇白來問過幾次,都被淩子熙攔在外面,只說雪絮已經在恢複了,但還是體弱,不易見他。
“雪絮,”淩子熙喚她。
“恩,師傅。”
“怎麽又叫回去師傅了,不叫爹了麽?”
雪絮擡眼看着他,似是想了很久,又緩緩地點了點頭道:“爹。”
淩子熙笑了笑道:“好在還記得,是麽?”
雪絮點點頭道:“剛才想起來了。”
“雪絮,東辰宮的當家是誰?”淩子熙道。
雪絮又想了想道:“辰蘇白。”
“你認得他麽?”淩子熙小心地問。
雪絮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認得的。”
“那你和他熟麽?”
雪絮仔細的回想辰蘇白這麽個人,腦海中好像閃過不少畫面,卻是閃得太快,她看不真切,于是皺着眉頭苦苦思索。
淩子熙怕刺激到她,便道:“那認識景睦彥麽?”
這次雪絮點頭點得頗快道:“認識的。”
“他是你什麽人?”
雪絮愣了愣,腦海中閃過景睦彥從街上走進書畫行的畫面,又想起了她生辰那天,他們在氿水河邊吃飯,景睦彥送了她一串珍珠,一時間竟有些臉紅,低頭撥弄了一會兒手指,道:“朋友。”
“雪絮,你還記得你被他帶走麽?去了一個小院裏。”
雪絮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沒反應。
“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們都做了些什麽呢?”
雪絮繼續想,記憶像是地底的泉水,慢慢地湧上來,停在她衣袖上的那只黑底紅紋蝴蝶,景睦彥遠遠地朝她伸開雙臂微笑地喚她過去,景睦彥從方治哪裏救了她,将她緊緊抱在懷裏在黑夜裏沒命般地逃跑,還有,還有景睦彥抱着她,吻着她,而自己也環着他的脖子,在榻上翻雲覆雨。
她一陣心跳,低着頭不敢看淩子熙。
淩子熙眯着眼睛望着她,半饷道:“能想起來一些是麽?”
雪絮點點頭。
淩子熙道:“雪絮,還記得你是怎麽受傷的麽?”
受傷?雪絮仔細回憶,卻想不起來。
淩子熙便道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淩子熙如今得出的結論,吓了自己一跳。首先,看起來可能景睦彥并未脅迫過雪絮,至少雪絮對他并沒有敵意。第二,雪絮和景睦彥之間可能真的有些什麽。第三,雪絮把和辰蘇白的婚事給忘了。
但疑點也有很多,比如,會不會景睦彥做過什麽不利的事,而雪絮給忘了?不然雪絮為何要自盡?再之,若是雪絮心儀之人是景睦彥,那當時為何會幹脆地嫁給辰蘇白,看起來雪絮喜歡辰蘇白不像是假的。而且聽景睦彥的意思,雪絮和辰蘇白已有了肌膚之親,但這事景睦彥怎會知道?難道是雪絮說的?更奇怪的,究竟是為什麽,雪絮的名字竟然是景睦彥給起的。還有再魔界的岚遠山為何如此信任景睦彥。
太多的疑問結在一起,淩子熙頗為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