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9 章

“這說起來誰能拿得準。”天樞看向陸尋真手腕上那幾道蜿蜒的黑色線條,“仔細一想其實也還好吧,至少那東西沒有越來越長,說明還能控制。”

說到這,他還不忘提醒宋逸雲,“顧好你自己。不然到時候萬一天劫過不去,又碰上她壓不住玉狐的時候,這堆爛攤子誰來收拾。”

車輪和地面劇烈摩擦的聲音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話題。衡淩急急忙忙沖進來,“怎麽樣了?”

“跑這麽急,還是開車過來的?”天樞疑惑了,“有必要嗎,瞬移不會用了?”

衡淩捋了一把被汗水浸濕的額發,“腦子裏太亂,一時間忘了。”

他進了裏屋,走到床邊打量那具屍體,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啧啧啧”,然後從旁邊拿過一支青銅筷,試着戳了一下屍體上的膿包。

“你們家衡淩還能幹仵作的活兒?”天樞好奇地湊過去張望,突然又猛地退了回來。

衡淩也在差不多的時候把筷子扔了,幾步跑到屋外。

而那具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上,數只小蜘蛛從剛才被衡淩挑破的膿包裏爬了出來。那些聽見同伴的動靜、自己卻還困在裏面的,也有些躁動不安,正使勁地推擠着,那股力量把屍體的指尖和眼皮這類皮脂較薄的地方推得動了幾下。

陸尋真瞥了一眼,沒什麽反應。倒是天樞發出了一聲幹嘔,“現在的魔都是什麽來頭,幾百萬年沒跟他們交過手,他們都進化成這個樣子了嗎?剛才在別墅裏那一眼也沒看清個具體,就感覺不是我們之前打仗的時候見過的那些東西。”

他掌心化出一縷天火,一把甩到床上,把屍體連同那些帶着魔性的蜘蛛一起點燃,皮肉在火中吱吱作響。躲在深處沒被燒到的那些蜘蛛受不了這樣的熱度,開始劇烈掙紮,連帶着床都抖了幾下。

做這件事的天樞反而躲到了宋逸雲身後,“乖乖,這不就像民間所傳的詐屍嗎,不會直接撲我身上吧。”

衡淩則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玻璃瓶子,又去把剛才被自己丢到一邊的青銅筷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那上面的毒液刮到瓶中。

“這毒液的毒性太強了。”衡淩舉起玻璃瓶,對着光仔細看了看,“就這麽一小會兒,瓶子就已經被腐蝕了。得趕緊回玄清堂找一個更合适的容器把它裝起來,然後根據毒液的成分去查那個魔的來歷。”

宋逸雲點頭,“那你先去。”

“他們家是不是還有很多沒做完的工程?”一直沉默着的陸尋真突然開口。

衡淩腳步一頓,“你怎麽知道?”

“我們學校改建,也是跟他們家公司簽的。”陸尋真站起身,“現在一家三口都死了,剩下的那些工程會交給誰來負責?”

“你覺得是有人圖錢,一口氣害了他們三個?”

“應該沒這麽簡單吧。”陸尋真說,“有這個能力把他們害成這樣的人,會在乎那點錢嗎。我是想打聽一下他們的背景,總感覺會牽出什麽東西來。”

“背景?”衡淩有些疑惑。

“不是我們明面上看到的這些背景。”陸尋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是更深處的一些東西。不然根本沒辦法解釋為什麽三個人都是以這麽不正常的方式死掉的。”

衡淩沉思片刻,“從認識你到現在,你的直覺幾乎沒出過什麽問題,這條路倒真是可以走一走。而且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最近城北在建的一個小區也是他們家負責,但地基打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完成,早就有人傳言說是下面有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被他們挖出來的?”天樞像是靈感乍現,“挖到了亂葬崗還是別人祖墳?挖之前沒放鞭炮打個招呼也沒給人燒點香燒點紙當補償?”

“倒也不是沒可能……但按理說做這份工作的人應該很有經驗了,開工之前不會忽略這些事情啊,一般都是先調查清楚了,能挖的就挖,不能挖的話那塊地根本不會被買下來。”衡淩摸着下巴思索,“除非是新手,可是怎麽會讓新手一上來就負責這麽大的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宋逸雲說,“現在想得再多都是虛的。”

“也是。”衡淩跟着宋逸雲跟久了,這種時候已經不用宋逸雲說更多,他就能很自覺地掏出手機來查那個工程的具體方位。

“在這兒。”他舉起導航地圖給這幾人看了一圈,“巧了,離玄清堂不遠。不如我們一起回去休息一晚,天亮了再過去看。”

“你呢?”宋逸雲轉頭看向天樞,“回紫微垣還是和我們一起?”

“我去地府走一圈看看阿敘那邊怎麽樣了,再回天上拿無根水洗洗,不然總覺得身上有蜘蛛在爬。”天樞說着還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脖頸,“跟他來這一趟找你就是想跟你說說鬼獄的事,不巧碰上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看你這一時半會也忙不過來,這件事結了你再去跟他仔細聊。”

“這就走了?”衡淩還有點可惜,“才剛讓人給您備了桂花涼糕。”

“在請神符上寫我的名字然後貼在涼糕上,再把盤子擺神臺上給我點三炷香,能收到。”天樞聲音還在,人就不見了蹤影,“逢年過節多給我燒點紙錢。”

宋逸雲嗤笑,“好端端一個帝君,這時候倒像個餓死鬼。”

天樞的聲音遙遙傳來:“你大爺,我能聽見。”

“……”

回到玄清堂已經是後半夜。衡淩一下車,就急匆匆找能裝得下那些毒液的法器去了。陸尋真之前住的地方還給她空着,宋逸雲一路把她送到院子裏,“先上去睡一下,天亮了叫你。”

“你們都不睡嗎?”陸尋真問,“修仙的都是這個樣子?”

“管好你自己。”宋逸雲把她往樓梯上推,“都幾點了,趕緊去。別到時候仙沒修成反而先猝死了。”

一晚上發生了這麽多事,哪怕陸尋真想睡得安穩一點也是不可能,短短兩三個小時她已經做了好幾個噩夢,于是只能頂着滿頭的汗盯着窗外發呆。

天才剛見亮,她就如獲大赦般從床上跳下來,洗漱過後換上之前留在這裏沒拿走的衣服,快步沖下樓。

衡淩是看着比賽睡去的,這會兒還沒動靜,玄清堂其他人倒是起得比陸尋真還早一點,現在已經各自辦起事來了。

這些人來來往往地走動,難免會有些動靜,但他們在路過院子中央的花架的時候卻都自覺地放輕了腳步。陸尋真想都不用想,直奔那個地方去。

宋逸雲正坐在花架旁的石椅上小憩,頭微微垂着,手臂随意搭在兩側扶手上,一副閑散的模樣。不知道誰在他面前的桌上擺了杯清茶,還冒着袅袅熱氣。紫藤花的花瓣被風吹到在他的衣上和發間,陸尋真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清理幹淨,湊近的時候呼出的氣息拂過他垂落的長發。

“怎麽往這一坐就能把這破地方變得跟仙境似的……”陸尋真小聲嘀咕,又盯着他纖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細細看了一會兒,“好看是真好看啊,但有時候就是可惜他長了張嘴。”

“在這幹嘛呢小陸?”衡淩的聲音突然從陸尋真身後傳來。

陸尋真被他吓了一跳,轉身做了個“噓”的手勢,衡淩這才注意到剛才被陸尋真擋住的宋逸雲。

“幹什麽壞事了你?”衡淩嘴裏還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問。

“什麽都沒幹!”陸尋真壓着嗓子說,“我就是路過看看,你別把他吵醒了。”

“學會心疼了?”

陸尋真連推帶踹把衡淩趕出院子的竹籬外,“去刷你的牙,等會不是還要辦正事嗎。”

“昨天不都說了就在附近,急什麽。”衡淩打了個哈欠,揉揉他的黑眼圈,“你先去把帝君叫醒吧,我記得他有起床氣,這事我不敢幹。”

陸尋真一個白眼還沒翻完,轉身就差點撞上宋逸雲。她腳下一滑,條件反射地抱住宋逸雲的胳膊,“你醒了?”

衡淩盯着陸尋真的手,臉上挂了個标準的姨母笑。

宋逸雲只是簡單一聲“嗯”。

陸尋真真正想關注的卻是更深一層,“什麽時候?”

宋逸雲低頭看她,似乎對她這副有些心虛的樣子很是不解,“剛才,怎麽了?”

“沒事沒事。”陸尋真讪讪地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的意思是您睡得好她就放心了。”衡淩含着泡沫補充道。

“你趕緊去吧。”陸尋真擡腿又是一腳,原先對這個“前輩”的畢恭畢敬已經被煩得蕩然無存。

宋逸雲這才忍不住輕笑,又在陸尋真回身的那一瞬間恢複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衡淩終于收拾幹淨的時候,太陽也已經露了臉。他拿了車鑰匙出來,邊走邊把鑰匙抛起來又接住,“現在這個點才有安全感。去那麽早雞都沒叫,陰氣聚成堆的,誰頂得住。”

“別廢話了。”陸尋真敲敲車前蓋,“說不定晚去一會兒又多死一個人。”

雖然這話是假設,但衡淩也被陸尋真說怕了,車開得還算快,不過十分鐘就停在了那片工地外面。

先下車的陸尋真才剛站定就皺眉,“雞是叫了,但這邊的陰氣還是重啊。”

“連你都感覺出來了,那得是多重?”衡淩還在車裏熄火,聲音在車窗的阻擋下顯得有點悶。

宋逸雲跟在陸尋真後面下車,也是腳一沾地就有些遲疑。

“是吧?”陸尋真轉頭詢問宋逸雲的意見。

“過來點。”宋逸雲的神情難得這麽嚴肅,“別再自己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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