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師姐
臨岐果然一副王子樣, 長發束起,側邊編織了幾股小辮,發尾點綴着小顆的深藍色寶石, 敞穿着一身金線暗紋的月白胡裝長袍, 裏面規規矩矩穿着同色襯衣和深色長褲。
還好還好, 沒有光膀子什麽的,比較遵守男德。
少年精壯高挑, 長袍也掩不住他的完美身形,梁悅細細看他, 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從始至終都閉着雙眼……
難道?
他成了個瞎子?!
她伸手在他臉前揮揮, 無語:“你真看不見了?”
“只有模糊的影子,你別晃你的爪子了!”臨岐臉上燒得慌, 梁悅胳膊上柔膩的觸感還停留在掌心,他此刻看不清,聽覺嗅覺更加敏銳。
梁悅想了想:“是了, 據說凡界的蛇視力都不咋樣。”不禁有些惋惜, 好不容易找到臨岐, 結果他現在殘廢了!
臨岐想睜開眼睛翻白眼, 又怕自己的樣子吓到她, 他咽了咽口水, 問:“你這身上啥味啊?”
“哦, 是油餅,你吃不吃?”
梁悅将紙包杵到臨岐鼻子底下。
臨岐:“……”
臨岐別開腦袋:“你是不是有病?”
“欸嘿!你get到了!”她動作間, 身上的環佩鈴铛碰撞, 發出清脆的響聲。
臨岐悄悄睜眼, 只能看見模糊的色塊,但他已經大概知道她穿了啥了!果然和殿中伺候的宮女一個風格!
他瞬間覺得自己鼻子一熱, 忙用手掩住口鼻。
“啧,不吃就不吃,捂住鼻子算怎麽回事!這餅可香了~”
明明是旖旎的場景,硬是被油餅味兒扭曲成了市井煙火氣,臨岐臉上熱意稍減,嘆了一口氣,快速問道:“這裏怎麽回事!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是個什麽王子,要選舞女……”
梁悅剛想說話,卻聽得遠處有一陣喧鬧聲。
“岐王子呢!你看見王子沒有!”
得,還得接着演。
幸虧臨岐的裝束還比較保守,她放心挽了上去,悄聲道:“咱們先糊弄過去這些人再說!”
叮當聲靠近,臨岐甚至能感覺到她腰上綴着的寶石鏈條打在他大腿外側,他身體一僵,接着壓止不住的燥熱傳遍全身。
這樣的衣服,傷風敗俗!
她、她究竟是怎麽做到毫不在意的?
他摸索着,迅速将外袍脫了下來,扔在梁悅懷裏:“穿上!”
梁悅嘿嘿一笑,嘀咕了句什麽,乖乖披上他的袍子。
臨岐這才反應過來,他聽不到她的心聲了。
也是,現在她們兩個都是凡人了,這下更加麻煩了。
“王子!您在這!”有侍衛和宮女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接着她們全部突然啞了聲。
只見那個被趕出去的胡悅娘披着岐王子的外袍,挽着王子殿下的胳膊,一副柔弱無骨、攀靠在王子身側的模樣,朝她們得瑟一笑。
衆人:“……”
梁悅見她們目瞪狗呆的樣子,更加得意,心內大笑:咩哈哈哈打臉的場景終于輪到我了~
她故意在臨岐耳邊輕聲道:“快,帶我去你的寝殿,你……”
臨岐臉上紅得能滴血,只聽她繼續:“你給我找點水喝,連吃了兩個餅,渴死我了。”
臨岐:“……”
臨岐輕咳一聲,糾結了一瞬間,還是隔着外袍攬上梁悅的腰,但是板板正正地吩咐道:“叫那些人都散了吧,就她了,叫人備好飯菜湯浴。”
“額,是!是!”侍從們連聲應是,但大概是為首的掌事宮女站出來道,“殿下,還要準備床褥嗎?”
臨岐正要轉身,差點一個踉跄,梁悅悄悄穩住他,以一副登堂入室的驕縱樣子,頤指氣使道:“自然~~還不快去!”
将岐王子的形象瞬間就敗壞成白日宣淫、急色登床的浪蕩兒,梁悅在心底哈哈一笑,這樣就不怕別人來打擾啦!
等她們倆回到了王子寝殿,仆從們已經利索打點好一切,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各自的崗位,目不斜視。
于是岐王子略顯僵硬地摟着挑來挑去、終于滿意的舞女進了寝殿,并迅速關上了大門,她們也沒注意。
接着,裏間便傳來奇怪的盤碗落地聲,然後是女子的一句驚呼,站在門口的宮女紅了臉,看、看不出來,英俊的年輕王子平時一副沉穩高冷的模樣,居然有這麽急色的時候!
她們傳遞着眼神,然後被管事宮女一瞪,自動站遠了一些。
梁悅進門便看見了滿屋的奢華錦緞和各色裝飾品,桌子上還擺滿了精美的食物。
她走了這一路,覺得嘴裏更幹,忙撲過去,想端起銀質天鵝頸水壺狂灌一口水,卻不料失手打翻了旁邊的牛奶。
“哎呀!”
溫牛奶撒了她一腿,頓時黏糊糊的。
臨岐看不清楚,正摸索着關好了門,聞聲走過去輕問:“怎麽了?”
梁悅擺擺手,想起來他看不清,應道:“沒事,我打翻了牛奶。”
“你真是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這樣笨手笨腳。”臨岐摸着凳子坐下,理了理自己的上衣,接着問,“你是什麽情況?”
啧,這賤嘴!
梁悅沖他揮了揮拳,還作勢要踢他屁股下的凳子。
算了,說正事要緊。
梁悅抄起一個銀碟,往大門上砸去,嘴裏還嚷嚷道:“哎喲!王子您輕點!”
一面低聲迅速将她的遭遇說了一遍。
臨岐好不容易恢複的臉皮又開始發燙,但又不能阻止她,他也同樣低聲将自己清醒過來的遭遇說給她聽。
兩人說得起勁,一時忘記了演戲。
門外的宮人越聽越奇怪,怎麽從一開始只有舞女的聲音?!
侍衛長是經過事的,他聽宮人禀告,急忙在門口高呼:“王子您沒事吧?!”說罷同時推開了門。
梁悅迅速轉身,将臨岐遮在她身後,那侍衛長一眼就看到她舞裙和長褲上點滴的乳白色不明液體,瞪大了雙眼。
臨岐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厲聲道:“怎麽回事!給我出去!”
“是!是!”侍衛長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然後趕緊關上了門。
奇怪,他怎麽會突然腦抽去打攪王子的好事?不過,算算時間,從她們關門起,才不過一會兒,王子殿下,有點快哦……
不知道自己被人判定為“有點快”,臨岐還在分析:“我們都是突然醒來,然後就套上了現在的身份。”
梁悅點頭:“對,有點像做夢。夢裏,突然就出現在了大街上,提着水罐,挺合理的。”
腿上的牛奶有點發幹了,梁悅環顧四周,正好清風将紗簾吹起,外面陽臺上有水光一晃,她走過去看,竟然是一個小浴池。
浴池上飄着花瓣,她“啧啧”兩聲,非常幹脆地在池邊坐下,臉上的胭脂讓她覺得很不習慣,她先舀水洗了把臉,然後想着臨岐反正看不清,索性把舞裙脫了下來,将長褲挽起,伸腿進去清洗。
臨岐聽見水聲,登時吓得趕緊轉過身,現在他無法用靈氣壓制臉上的熱意,看東西又看不清楚,還不再能聽到梁悅的心聲,一時非常不習慣,逐漸有些挫敗感。
梁悅迅速洗完腿,扯了塊布巾擦幹,臨岐聽見她這麽快就回來了,才反應過來她不是去洗澡了。
“咳。”臨岐扶着軟凳,依舊避開她的身影。
梁悅站在他跟前,低頭看他那別扭樣,估計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憋屈過,即使被她捏爆內丹、吸幹修為,失去真身、化為小蛇,這樣一系列的事件下來,都沒有現在這麽無力。
她冷硬的心腸不禁有一絲軟化,頭一回心疼了他一秒。
“那現在我們在誰的夢裏?”臨岐問。
梁悅給他描述了下這裏的風景,問:“你到過這樣的地方嗎?或者鴻墟大陸有這樣的地方嗎?”
臨岐搖頭。
梁悅推測道:“那可能是我的夢。”
臨岐突然反應過來,語句中帶着說不清的意味:“你所在的世界,就是這麽穿衣服的?”
梁悅聳聳肩,下意識想回答“是啊”,可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忙把話吞了回去,否認道:“不是哦。”
臨岐不信:“我看你穿得很習慣。”
梁悅申辯:“是胡悅娘不在意,是她習慣了。”
她說完沉默下去,只盯着臨岐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端倪來。
“怎麽不說話?”臨岐睜開眼睛,仰頭看向她。
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不仔細看有點像當初的貝果,淺色的眼睛帶着一絲魅惑,直接改變了少年的氣質,讓他充滿攻擊性的桀骜不羁中,夾雜了幾分脆弱迷茫。
梁悅一時失神,呼吸一窒,頓時有什麽一直被她用理智壓抑住的勾人欲望破土而出,她忍不住彎腰,慢慢湊近過去。
臨岐感覺到她的接近,視野裏還能依稀看到她胸前的寶石項鏈微微垂下晃蕩,不由得心跳加速,同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的呼吸很快纏作一處,臨岐聞見她身上清新的花香,身體的燥熱再次升溫,這次他不想阻止。
他甚至想起來,他實際感受過她的身體,從頭到腳,嬌小、柔軟,可以一口吞下。
他的指腹一開始摩挲着軟凳上的綢緞,然後不知什麽時候,點在了她的側腰。
梁悅似乎有些怕癢,她明顯瑟縮了一下,接着她的手像藤蔓一般,搭在了他的肩膀,然後一路往後,勾住他的脖頸,她擡手,輕輕撫弄着他的後腦。
從來沒有這樣與她親近過,臨岐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喉結滾了滾,再開口,聲音喑啞:“悅悅。”
“嗯?”她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聲音應他,這聲音既柔且媚,像毛茸茸的小鈎子,抓在他心房。
他手猛得一緊,攬住她細腰,将她整個圈進懷中,而她順勢坐了下來,蹭着他的大腿,調皮地動了動。
璎珞和鈴铛的聲音在此刻暧昧得粘稠,他不敢想如果繼續下去,她身上還會發出什麽聲響,她又會發出什麽聲音……
臨岐覺得自己要瘋了。
但……
他腦中僅存的最後一分理智,在告訴他。
很怪。
這不是應該發生的事。
溫香軟玉在懷,臨岐心底疑惑的雪球卻越滾越大,在這些事之前,是不是缺失了什麽?
他應該明确她的心意,他應該向她表白,他應該和她結為道侶,然後鄭重請求她與他交尾。
不是這樣。
但是,為什麽他的手沒法放開她?
梁悅的臉龐靠近來,她的氣息拂在他耳側,她咬着他的耳朵,甜膩膩地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他沒聽清。
“什、什麽?”
“不要……”她重複了一遍。
臨岐頓時如遭雷擊,僵硬地将她推開一些。
他這次聽清了。
她說:“不要。”
她說:“不是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