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海市
“哎!聽說了嗎?岐王子對這次進獻的舞女又不滿意呢!”
“啧啧, 這都多少個了?昨兒那個是舞苑裏最新的舞女吧?再這樣下去,可沒人了!”
“據說殿上傳出話來,舞苑無人, 就從整個海市找呢!”
“啊?是嗎!”說話之人拍了拍夥伴, 大笑, “這樣說來我們的婆娘也有機會了?”
“去!別胡說,她們都多大年紀了~也不怕把骨頭震散了!”
“不是, 你不知道啊,那些舞女明面上是送到一處集訓去了, 實際, 啧啧!”老頭看看左右,壓低聲音, “有家人的得一筆錢財,沒家人的自然沒人追究!”
另一個老頭一臉八卦,眼風卻望見一個身穿短打的姑娘從水井那邊轉過來, 他壓低聲音道:“噓, 悅娘來了!”
兩人趕緊噤聲, 低頭整理攤位上的貨品, 就連餘光都不敢落在姑娘身上一分。
悅娘提着一罐清水從賣酒水和刀具的小攤前走過, 她掩住口鼻避開酒味, 剮了這倆老頭一眼, 輕嗤一聲。
但她剛走過去沒多遠,馬上聽見議論聲從後傳來。
“啧啧, 小辣椒, 要我說, 就她這樣的,才應該送殿上去, 讓岐王子好好調教調教。”
“噗嗤……誰調教誰還不一定呢。”賣酒水的老頭一大早就不知道灌了多少黃湯,剛才被同伴止住了,現在見悅娘走遠,嘀咕道,“這種潑辣娘們,誰要誰倒黴!”
梁悅眨眨眼睛,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了兩步,然後再眨眨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和衣服。
這是?
cosplay??
胡番風格的短打,布料上的紋路是五彩條紋,鞋頭前端有小小的翹角,最要緊的是,後腰上小涼風嗖嗖的,她甚至能感覺出兩個老頭的餘光視線在她後腰上打轉!
“嘭!”水罐磕在碎石板路上,濺起一捧水花。
潑辣的悅娘一個轉身,大步跨向那兩個攤子,一腳踹了上去。
“哎喲!你這個死娘們!你幹什麽你!”
兩個老頭“蹭”得跳起來,其中一個用手扶住自己的酒瓶酒罐,另一個則沒法用肉手接刀具,所以一面躲開刀刃,一面破口大罵道:“找死啊!”
梁悅在踹翻攤子的瞬間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她體內沒有靈氣了,周遭都沒有靈氣的流動。
這裏是凡界!
“怎麽回事!”一個粗犷的聲音傳來。
“哎喲!長官!大人!這個小娘們!又一言不發就砸場子!”
來人擺了擺手,止了攤販們的哭嚎,緊皺眉頭:“胡悅娘!怎麽又是你!”
梁悅眉頭一挑,轉過身來,啧,還給她改姓了?
這是個市集巡防之類的角色,只見他光着半邊膀子,露出結實的手臂和前胸,另半邊則是銀白色鐵質铠甲,铠甲下面是海藍色的內襯,健美的風格十分吸睛。
這個穿衣風格?!
梁悅看直了眼,加上她腦子裏才開始消化老頭子們最早的那幾句對話。
岐王子?
“胡悅娘!聽到沒有!”
“啊?什麽?”
“啧,殿上剛傳來的名錄,讓你趕緊換裝去!”巡防男手裏揮着一張黃紙,又對那兩個老頭使眼色,讓他們趕緊閉嘴。
梁悅白了他們三個一眼,伸手搶過男人手裏的紙,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胡悅娘”三個字。
“你!殿上的旨意也是你能看的!”男人想搶回來。
梁悅橫道:“我要被王子看上,你看我能不能看!”說罷她竟不将黃紙歸還,而是塞進胸前,然後提起她的水罐,向自己家走去。
“啧,走了也好,天天鬧事!”老頭看了一眼巡防,悄聲嘀咕,“就連大人都打她不過。”
“看她這個性子,在殿上犯事,被打死才是好的!”
胡悅娘的家在市集一角,巷口還有賣胡餅和菜蔬的攤子,她提着水罐走來,胡餅攤子老板遠遠見她,便堆開了笑:“哎喲,悅娘!方才有殿上的侍衛給你送東西來!”
梁悅正仰頭看這地界的建築風格,一股阿拉丁味兒。
聽見別人跟她打招呼,她摸不清自己和對方的關系,人卻自動地回答了:“劉嬸,那你給我包幾個餅,我帶去給王子吃!”
劉嬸一聽,笑得更兇:“你這姑娘,穿舞衣吃油餅,像什麽樣子?再說,人家王子哪稀罕咱們市場的油餅。”
梁悅歪頭,撲哧一笑,想到了一句——你是不是油餅。
這樣一來,更得帶上了,她擺擺手:“說笑的,我現在餓了,給我來十個!我先去換衣服,一會來拿~”
她回到胡悅娘的家,只有小小的一間,連門鎖都沒有,除了床就是一個又當桌子又當櫃子的木箱子,看來也是個孤女人設。
床上正放着一個整齊的華貴布包,與這破房間格格不入。
梁悅環顧四周,關上了門,走進屋內,打開那個布包,果然是一套胡風異域的舞娘衣服,上面綴着五顏六色的寶石和穗子,還有一份首飾盒和胭脂。
梁悅假裝整理頭發,摸了摸自己高馬尾上的發圈。
凹凸不平的特殊質感傳來,她将發圈取了下來,還好她在最後一刻将秘境變作發圈大小,套去馬尾上,現在秘境果然還在,她松下一口氣,确認後又戴了回去。
雖然她現在是凡人,失去與秘境的感應,而且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麽情況,只隐約覺得自己是在按一個什麽人設行動,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劇情,去殿上見“岐王子”。
梁悅打開首飾盒,裏面項鏈、手镯和腳镯都有,挂着細碎的銀璎珞和鈴铛,細翻翻,居然還有一根身體鏈。
會玩……
待她穿戴整齊,又随便用胭脂塗了塗臉,便抱着換下來的衣服出了門。
巷口的劉嬸見她重新出來,忙把準備好的油餅給她裝起,轉身要遞給她時,突然一窒,差點沒拿住裝餅的紙包。
“劉嬸怎麽了?”梁悅心想,這舞衣蠻好看的,劉嬸看呆了?
“哦哈哈,沒事,悅娘,來,嬸給你再整整。”
但劉嬸剛想擦手上前,卻聽得後方大路上有人吆喝:“胡悅娘!胡悅娘!準備好了嗎?!”
“哎!”梁悅應了一聲,那邊便催促起來。
“劉嬸我先走了!”梁悅一把接過紙包,馬上打開取出一個餅,就要吹吹開吃。
“額……”劉嬸的手讪讪收回,算了,她都這形象吃上餅了,估計是難選上。
來接梁悅的是一輛大花車,看不出什麽材質的木頭,散發着香料的氣息,車廂上挂着彩帳飄帶,一個和方才市場巡防穿衣風格相似的侍衛站在車邊,手裏拿着一張黃紙,看梁悅出來,也明顯一哽,但他沒有劉嬸那麽委婉客氣,馬上嚷道:“你怎麽回事!化成這樣!”
“什麽怎麽回事?!”梁悅抹抹嘴,嘀咕,“趕着投胎?姑奶奶我早飯還沒吃,屋子也沒收拾!”
侍衛臉色更加詭異,她那屋子還用收拾?
梁悅沒理會侍衛,三兩步走到車邊,利索上車,只見車裏面還有四五名和她打扮一樣的女孩,那些女孩明顯是有家人的,舞衣飾品和妝容都十分精致,她們見梁悅嘴邊還挂着油花,又一副鬼畫符的模樣上了車,紛紛憋笑。
梁悅上車後就撿了車門旁的位置坐好。
侍衛也坐上了車,他白她一眼,雖然篤定她必然選不上,但依舊不好得罪,他揮動手中的鞭子,驅使馬車往主路行去。
梁悅低頭又取了個餅出來,在女孩們詫異的目光下,借着吃餅的功夫,打量周遭的一切。
這裏的确是一個像是沙漠裏的綠洲城邦,也叫海市,出現的人都是凡人。
她手中的這餅,無論聞起來還是嘗起來都十分真實。
很快,馬車離了市場,轉向更寬廣的道路,地面是整塊的岩石,非常平整,走了沒多久,便跟上了車隊的尾巴。
梁悅眼睛迅速瞟了一眼,約莫有四五輛車,這樣看來,參選的女孩們至少有二十人。
啧。
她在心裏鄙視一番,她倒要看看,“岐王子”變成了什麽模樣。
車隊陸續穿過一幢恢弘的城門,來到了種滿奇花異草的大花園,這花園的後方,有好幾處宮殿。
“你們都快下來!趕快!”趕車的侍衛還沒把車停穩,便催促車上的女孩們跳下車去。
梁悅在車門旁,第一個跳了下去,她見其餘人都不敢動,幹脆伸出手去,将她們一個個拽下來。
“幹什麽啊你!”其中一個膽子大些,斥她。
就這一會的工夫,馬車都不見了蹤影,只餘二十幾個女孩子站在花園內瑟瑟發抖。
很快,有身着紫色露臍裝的宮女從一處宮殿出來,招呼她們進殿。
梁悅跟着上前,越看越不爽——什麽啊,臨岐這死小子看了多少露臍裝美女了?!
“哎,別擠我啊!”
一個聲音傳來,梁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越走越快,竟然走到了隊列的最前方。
宮女回過頭來,皺眉道:“別說話!”
然後她的視線落在梁悅臉上,愣了一下,點她道:“你,站最前面的那個,去後邊!”
梁悅擡頭,大聲道:“憑什麽!姑奶奶我就在這了,讓王子第一個看我!”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宮女也沒想到她竟然敢這麽抗命,就想上前把她踢出去。
梁悅得意地環顧四周,心裏默念,這個時候該是岐王子打臉衆人,獨獨将她召去并且留下的劇情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在宮女的怒音中,被侍衛踢了出去,連懷裏的餅都差點撒了。
“你大爺的!”
她剛把紙包包好,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梁悅剛想一個肘擊,卻見來人緊閉雙眼,迅速接下她的手肘。
“嚯!你小子!”
臨岐一把撒開她的胳膊,霎時紅了臉,結巴道:“你,你的衣服怎麽沒有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