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0 章 章

第 40 章

幽冥鬼火是枕厭在無鹽澤之下,以三萬幽冥之元神煉化而得,此火威力巨大,不懼尋常之水,片刻即可使人神魂俱滅。

可枕厭還是棋差一着,誰也不知道朝闌的另一個真身,可留弱水。

弱水是世間至純之水,弱水之上,飛鳥不可過,輕羽不可浮,自然也留不下這幽冥鬼火。

應嬈一點都不敢耽擱,直直就往北央山而去。

妄途花很是神奇,只在北央山上才能開花,且生長得極慢,對應嬈來說,需要一炷香。

而現在這一炷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枕厭決計不會放任她在此處心無旁骛繁衍妄途花。

剛能見到一點小苗苗的時候,一個少年出現在她身後,手中拖着一把長刀,灰色的瑞鳳眼,眉心一點紅痣。

應嬈見是個凡人,稍稍放下心來,用桃花瓣設了個屏障将他隔開。

不料此人出刀雖毫無章法,卻出奇地塊,不過數息就已經将屏障砍出道裂縫,“砰”的一聲,屏障碎裂,一只狼爪洞穿了應嬈的胸口。

“啊!”應嬈慘叫一聲,全身神力傾瀉出來,将來人彈飛數尺之遠,越來越多凡人湧上北央山,将手中的武器對準她,“滾開啊!”更多的神力釋放,衆人被她擊飛,天雷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也變成粉色,血從她的心口和嘴角一起滴落,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應嬈站不起身,妄途花在她掌心盛放,鮮豔絢爛。

巨大的水色白澤躍到她身邊,替她擋住枕厭的幽冥鬼火。

朝闌同時支配兩具真身,着實損耗巨大,再加之天雷一直落下,他已是半跪在地,大顆汗珠從他本就略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他撐在地面骨節分明的手背上。

漫天的藍色花粉灑落,應嬈的最後一絲神力也耗盡,昏睡過去。

朝闌将她接回身邊,盡力護着。

紅色的三角形印記從諸多凡人身體中剝離,浮于半空,而那些凡人也原地消失,回到他們原來的位置。枕厭卻并不着急,他本來等的就是這一刻。

朝闌身後南海海水倒灌,将剩下的魔衆沖刷倒地,而他們三人則有一道屏障擋着,滴水未沾。

枕厭放任朝闌與他的黑影纏鬥,自己在一旁将赤海印收入另一只眼睛裏。然後以幽冥鬼火為罩,縮地成寸,閃現到朝闌眼前,蹲在他面前,單手捏起他的下巴,使他看着自己。

“上神累了吧,不如休息一會兒。”他目光不複先前的兇狠,朝闌竟還能從他那黑漆漆的眼窩裏感覺到他的一絲期待。

“你究竟,要做什麽?”朝闌被他禁锢,竟一時掙脫不開,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枕厭此刻已經勝券在握,也不跟他藏着掖着,放開了朝闌站起身,他看着朝闌脫力無法擡起的頭顱,嗤笑一聲,“做什麽?自然是複活我的尊上,統一三界!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你的兩個真身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好像也因此損耗更大,将我的大計又往前推了一步呢。”

“我還真是好奇,上神為何能有兩個真身——”

“不過不重要了,我馬上就要成功了。”

“真是辛苦了,上神。”

他又蹲下身,捧起朝闌蒼白易碎的臉,那十萬赤海印,就這樣在他的注視下轉到了朝闌身上。

朝闌抱着頭劇烈掙紮起來,他痛苦地嘶吼着,卻還是漸漸被赤海印占據意識,最後一刻似有所感,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卿河,緊接着雙手凝聚神力,砸向自己的識海。

枕厭當然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得逞,他輕輕一擋,便替他挨下這神魂俱滅的一擊,險些站不住腳。

但是他依舊輕柔地抱住朝闌倒下的身體,将心口的那塊金身碎片掏出,放進朝闌的識海裏。

如此,靜待片刻。

朝闌的白發連同他的紅衣一點點變黑,在枕厭的懷中醒來。

卻是一雙沒有光澤的眼睛,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枕厭。他眼神一轉,看到枕厭身後毫無意識的卿河與應嬈兩人,微一擡手,兩根黑刺将她們的身體刺穿,突如其來的一陣海浪将她們的身體卷走,沒人再在意。

朝闌站起身,像一尊石像一樣站定,冷眼看着眼前跪在地上左右掙紮的枕厭。

【怎麽回事?這根本不是尊上?癸遲!你騙我!】一道清澈的聲音在枕厭識海中響起,是真正的枕厭。

“我用尊上的金身複活出來的怎麽可能不是尊上?枕厭,休要胡攪蠻纏!”癸遲的神魂竟有片刻被他沖撞得有些不穩,他壓抑着怒氣解釋。

【尊上怎麽可能是這樣……這樣……尊上……】枕厭劇烈掙紮起來,竟有片刻占據了主權,只不過瞬間又被癸遲奪回,“現在這樣不好嗎?你的尊上,只會聽你的話!若不是十萬年前他将金身給了你,又怎會敗?現在金身也回到他身上,天上地下,九州四海,哪裏還有人能傷到他?你還有何不滿?”

【我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尊上!】

“我管你要的是什麽!我要的從來都是統一三界,為我幽冥,為我魔族争得一片堂堂正正的陽光!你的尊上,甘願在那不見天日的東海海底為臣,可是我不願意!”“多少幽冥的孩子從生到死都見不到一縷陽光?我們生,我們死,誰在乎!天界視我們為腌臜,九陰也從來不管不顧!”癸遲突然平靜下來,“如今幫我征讨三界,尊上也算是為我們幽冥盡力了。”

枕厭才突然反應過來,驚怒,【十萬年前,也是你!】

“從我的身體裏滾出去!”枕厭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真的将癸遲的神魂短暫壓制。他掙紮着爬起身,撲到朝闌眼前,妄圖從中得到一絲光亮,“尊上,尊上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們不打了,我們離開這。”

身體裏癸遲将他的神魂撕扯得生疼,眼眶裏有些濕潤,不知是疼的還是如何,朝闌只微微垂着空洞的眼看着他,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冷漠至極。

【接受現實吧枕厭,再來幾百次,我也只能複活出這樣的九陰,由不得你選!】

【他身負赤海印而死,便只能身負赤海印而活!你以為我為什麽這麽拼命地複活他?我三萬幽冥子民獻身才助我煉得鬼火,為的都是他!】

朝闌許是覺得枕厭有些吵,輕皺了下眉,擡手捂住了枕厭的嘴,枕厭眼眶裏晶亮的水珠随之流到他手上,他也皺着眉順手擦了。

枕厭覺得心髒好像一瞬間絞在一起,難以呼吸。

他跪下身,大口喘息,惱怒地錘着地面,濺起大片黃沙。

要麽就同歸于盡吧,他腦海裏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癸遲有所感,将他的神魂撕扯得更加用力,【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十萬年!我為了這一刻辛辛苦苦十萬年!你憑什麽死!】

【放我出去!】

“好難過啊,尊上,你不該遇到我的。”他站起身,慢慢抱住朝闌,小心翼翼的的樣子像在碰一個陶瓷娃娃。

“這次,又連累了朝闌上神。”他嘆息一聲,飓風起,将他與朝闌圍在中心。

“癸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放我出去!】

另一顆眼珠回到枕厭身上,幽冥鬼火随之熊熊燃燒。

朝闌,或者說是九陰,自始至終只是看着枕厭,沒有絲毫掙紮。

一聲悶雷響起,海風吹過,南海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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