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年舊事
在李隊長的帶領下,還沒到冬至,山上的伐木進度就完成了一大半了。反倒是跟在後面的清林作業慢了下來,越來越趕不上伐木的進度了。
清林的小組裏大多是女人。也不知怎麽的,自從複工以後,這些小組裏三天兩頭便有人請假,有的說家裏有事,有的說身體不舒服,反正就是來不了。于是,一來二去的,本來比伐木工作要輕松多的清林的進度,自然就跟不上了。
這天中午,張桂芳找了個借口從山上回來。她在家裏等了一下午,遲遲沒有等到那個她要等的人。
直至将近傍晚,天色有些黑了,屋後的窗子上才又響起了那讓她等了許久的敲擊聲。
“死鬼,”張桂芳沖着外面嗔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知道來啊?”
張桂芳罵歸罵,但還是将窗子打開了。一見到外面那張長得煞是好看的臉,她肚子裏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我男人快回來了,”張桂芳一面緊張地看向左右,一面說道,“下次早點來。”
“要不,下次你到我那兒吧!走村後東邊的山路,半個鐘頭左右,能看見一個半人高的大青石,我就住在後面的松林裏。”站在窗外的男人說道。
“行,快走吧,下次我直接過來!”張桂芳催促道。這個時候,她已經見到遠處丈夫和另幾個村民走來的身影了。
走在張桂芳丈夫身後的是其他收工回家的人。一天的幸苦勞作終于結束了。胡麗和莊一拂也走在這下山回家來的隊伍裏面。
“我那裏還有些棒子面,”快到家時,莊一拂對胡麗提議道,“晚上我們可以貼餅吃。”
“行,”胡麗欣然同意道,“那我去合作社弄條胖頭魚來。”
在胡麗看來,沒什麽比在天寒地凍的時候躲在燒了炕的屋裏,吃炖魚貼餅更惬意的事了。
兩人分手後,胡麗先去合作社用兔子皮換了條魚。回來後,她見莊一拂還沒有來,便拿出了這幾日一直在研究的陣圖,抽空仔細揣度了起來。
現在那口大甕下的陣的布法,胡麗已經推算的差不多了。她現在唯一還缺的是個引子。能推動這樣一個大陣的引子,要麽是一個得道的高人,要麽就是一個成了氣候的妖或者鬼。而要對付這兩樣,以胡麗現在的能力,哪個都是不可能的。
“胡麗!”
門外忽然傳來莊一拂的敲門聲,胡麗連忙把陣圖藏了起來。她打開門,見外面不僅站着莊一拂,李隊長的媳婦絹花也在門外。
“絹花嫂,你怎麽來了?”胡麗客氣地将絹花迎進門。
自從李老太和李彩在公社前大鬧一通,差點把李隊長的位子給鬧沒了後,絹花和李老太一家的關系就算是徹底鬧僵了。風水輪流轉,絹花反倒和胡麗的關系好了起來。而胡麗是大家都知道的和李老太一家關系最差的人了。
胡麗知道絹花是李隊長的媳婦,興許還有許多能幫上忙的地方,因此每次她來的時候,對她漸漸也客氣了起來。
“你那個外婆家又出事了,”絹花一進門就幸災樂禍地說道,“‘她給兒子新娶的媳婦姜紅,知道吧?”
“怎麽了?”胡麗問道。她接過莊一拂遞來的棒子面,正準備出去燒魚。
“今天下午在林場,姜紅爹娘被放下來的樹給砸到了,”絹花說道,“當場好像就不行了,老李趕着就把他們送到縣醫院了。唉,反正和他們家有關的,沒一個好下場。”
“我們今天吃炖魚貼餅子,”胡麗見絹花說李隊長去縣裏了,便客氣地邀請她道,“要不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絹花一進屋就看見桌子上殺好的胖頭魚了。聽到胡麗請她吃魚,她也不客氣,連聲應道:“行,那讓我也嘗嘗你的手藝。”
胡麗從竈間把棒子面餅和魚拿出來時,莊一拂和絹花早擺好了碗筷。三個人圍在炕桌上,一人面前斟了杯老白幹,就着熱氣騰騰的鐵鍋魚,吃了起來。
“聽說在這個姜紅以前,”胡麗給絹花斟滿了酒,“我另外還有個舅媽?”
絹花就着小菜,喝着小酒,正在興頭上。忽然聽到胡麗這麽一問,便也不管不顧起來,把許多年前的一樁舊事的真相全部說了出來。
“現在想想,那姑娘還真是怪可憐的,”絹花想起往事,不禁搖了搖頭,“她不是我們這裏人,是來走親戚的。”
“那怎麽就嫁給李虎了?”胡麗不解地問道。
“唉,也是這姑娘命苦啊,她是跟着她娘來的。誰知到了這裏,才知道她娘的那個親戚已經死了十多年了。便又不巧,這姑娘的娘又生了急病,還沒來得及送到縣醫院,就沒了。我們家老李本來想送她回去的,畢竟人家在老家還有親戚,她爹也都還在。可也不知道怎麽的,那姑娘突然有一天就搬到了李老太那裏去住,成天和李彩、李燕玩在一起。後來沒多長時間,就嫁給李虎做媳婦了。”
“總不會是他們對她太好了吧?”胡麗明顯是說反話調侃李老太一家的。
絹花聽了胡麗的話,也笑了。她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湊近胡麗和莊一拂說道:“我這也是聽說的。其實啊,是那個李彩騙了那個姑娘。那姑娘單純,娘又剛死,據說和老家的親戚關系并不好,所以一時也沒了方向。李彩請她到家裏去住兩天,所以她就去了。誰知道,剛去沒兩天,他們一家就幫着李虎把那姑娘給睡了!”
“這是犯法的吧?”莊一拂一聽,立刻義正言辭地說道
絹花聽到莊一拂的斥責,只能做出了個自己也沒辦法的表情。她解釋道:“我們這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當時哪兒能想到啊,就以為那姑娘是喜歡李虎,兩情相悅,我們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這種事情,你們是怎麽知道的?”胡麗問道。她懷疑這傳聞或許只是後來人憑空臆想揣測出來的。
“是那個姑娘自己說出來的,”絹花認真地說道,“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家人都說她瘋了,所以我們也沒當真。一直到後來再回想起來,才覺得可能是真的。”
“她真的瘋了?”莊一拂總覺得絹花說的這事裏都是蹊跷。
“反正,都是這姑娘命苦啊,”絹花又一次感嘆道,“她嫁給李虎以後。李老太和李虎對她天天不是打,就是罵。李老太甚至還把床搬到了他們夫妻的床邊上,非要睡在他們中間。反正啊,這姑娘過得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後來那個姑娘後悔了,想走。李老太一家死活不讓,說是嫁來了,就是他們家的人,死活都不能走。這個時候,那姑娘才把真相說出來了,原來是他們聯合把姑娘糟蹋了。姑娘膽子小不敢說出去,覺得丢人,只能嫁給李虎。”
“難道都沒人管嗎?”莊一拂問道。
“說起來,都是他們的家事,外人想管也管不了啊,”絹花嘆道,“李老太他們這樣娶她,不也是為了省下彩禮錢嘛。”
“那後來呢?”胡麗迫不及待想知道那女人是怎麽死的。
“反正啊,那姑娘逃過好幾次,都被抓了回來,”絹花不由得眼眶濕潤起來,“就這麽折騰了好多年,誰承想那姑娘不但沒生個孩子下來,反倒得了重病,卧床不起。這一病又是一兩年,治也治不好,死也死不掉,李老太天天罵着說自己折了本。”
“然後她病死了?”
“不,她忽然失蹤了。”絹花說道。
“失蹤了?”絹花的話倒是出乎莊一拂的意料。
“反正人就是突然沒了,”絹花一口氣地把結局說了出來,“那姑娘老家的親戚也來找過,和李家鬧了起來。全村人都知道了。李老太說是那姑娘自己不檢點,跟着男人跑了。”
聽完這樁舊事,莊一拂和胡麗面面相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絹花又多坐了會兒,直到酒足飯飽,才從胡麗家出來。
莊一拂也沒有再逗留,回集體戶去了。他才一進院門,就聽見有人喊他。
“莊一拂,你們家給你彙錢來了。”
一個紮辮子的女知青将郵局的彙款單遞給莊一拂。莊一拂一看,是在上海的母親給他彙了10塊錢。
第二天一早,莊一拂借了輛自行車騎到縣上的郵局去取錢。這錢是他們家補貼給他過年用的。
莊一拂将這10塊錢全用在了在合作社買小米上。趁着中午大家都躲在暖烘烘的屋子裏睡中覺的時候,他悄悄地把小米運進了自己的單身宿舍。正當他将小米往櫃子裏放時,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李老太一家的吵鬧聲。
“了不得了,娶了媳婦把娘都忘了,現在還會使喚親娘幹活了!”
莊一拂推開窗子,看見李老太就坐在門口的雪地上。她又是捶腿又是揉胸,任旁邊的李彩怎麽勸都不起來。
李虎家的門口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他們早就看不慣李老太虐待姜紅了,因此現在看見這麽一出,沒一個可憐老太婆的。
有兩個男知青剛好站在莊一拂的窗前,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那個姜紅不就是早上死在縣醫院的那對老夫妻的女兒嗎?”
“嗯,好像就是她。最近怪事還真不少,聽說昨天晚上又有兩個沒回來。”
“又有兩個?”
“嗯,又有兩個女的,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五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