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肖山。是日,只見一人枕着自己交錯的胳膊平卧在粗枝上,雙腿交叉架在對面的樹杈上,用綠油油的樹葉擋住眼睛,躲清閑,打個瞌睡。眉宇間有着幾分英氣,黑衣勁裝的勾勒下身姿婀娜,纖腰不盈一握。
當然如果這樣的惬意沒有人來打擾一下,似就不閑适恬淡了,這不一陣清脆的呼喚由遠而近,飄渺而來。
“這位姑娘,可否春宵一度啊?”一個十分魅惑的男子迎面而來,只見他青絲飛散,朱唇不點而紅,眼角帶着一點淚痣,面色潮紅。一襲藍色的長袍,心口大開,白皙的肌膚裸露無疑,人間女子可有這個男子的半分美感,那便是人間絕色了。
那人輕笑,這個男狐貍要上她這個女鬼,真是笑話,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有魅力了?那人把半眯着的雙眼睜開,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男狐貍。
“你要跟我共度春宵?你不怕我吃了你?”那人玩心大起調笑的問,瞬間人就已經站在男狐貍的面前,輕輕的擡起他的下巴,将自己的鼻尖湊過去,逼着他直視自己。那藍衣男子倒是有些羞澀起來,不曾在人間見過如此大膽的女子,他是因為感覺到這裏有個強大的魂體,一時起了心,想吞下肚去,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功力。
一時間,藍衣男子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姑娘。”嬌嗔一聲,略帶羞澀的想低頭,但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自己的下巴捏住,略微有些生疼,藍衣男子,輕輕的皺起眉頭,“嗯,輕些。”
“你不是要跟我共度春宵嘛?這點痛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喜歡點特別的!”那人說着挑了挑眉毛,男子警覺的擡起火紅色的眼眸,眼神當中哪裏還有羞怯之情,漸漸的露出恐懼之色。
“姑娘,姑娘,我……”藍衣男子似乎已經感覺到那人的用意了,吞噬魂魄,幫助修煉,但是現在即将被吃的的是自己,此時害怕為時已晚。
“我,我怎麽了?”那人有些好笑,這個男狐貍明明已經下過人間,看過繁華,卻不知道何為弱肉強食,不禁有些同情起來。這個時候藍衣男子的眼睛開始擎淚了,希望那人放過他,有所不知的是,那人修魂從不以吞噬這樣的旁門左道為法門。
“放過我吧。”藍衣男子喉嚨有些幹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那人,那人輕輕的松開了手,背過身去。“你走吧!本姑娘從來不吃騷狐貍。”聽了這句話藍衣男子飛似的逃離了這裏,頭也不回,那人說完這句話就繼續躺回樹上,靜靜的享受這個日落黃昏的晚風。
這個時候,卻來了一個更難纏的人,腳步聲伴随着一串悅耳的鈴铛聲。
“阿招,阿招……”一陣急促的腳步已經停在樹下,來人是正是初風小包子,一襲湖藍,頭頂換成了一個包髻,手拿一串銀鈴搖啊搖啊,他一搖手中的鈴铛,樹上就傳來一陣清脆,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擡頭看着樹上已經醒來,卻不願下來的人。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肖山呆了十八年的英招。
“你還要在上面呆多久?”樹下的初風小包子仰着頭眯着眼睛看着樹上的人問,有些無奈。“阿初……我看你日子過得甚是清閑,成日裏盡顧着尋我了,就沒別的事可做了嗎?小心師父把你裝進震魂瓶裏,給你松松骨。”
英招嘴上不繞人的恐吓初風,然後有些懶散的揭開眼睛上的樹葉,伸個懶腰,從樹上飄落,像一片**的秋葉。英招整理一下黑色衣襟,她是愛極了玄黑色的,順手扯了扯弄皺的下擺,慵懶的口吻,狹長的鳳眸瞥了初風手中的銀鈴,瞬間銀鈴就落在了她的掌心裏。
她用手指輕輕的婆娑着,細細的感受它上面的花紋,一圈一圈的螺紋回旋上下,用的是陰線刻法,不細看是瞧不出來的,英招擡起睡眸,薄唇輕啓道,嘴角還帶着點調笑,“看樣子你喜歡這銀鈴喜歡的緊,倒是整日把玩起來了。”
初風看着英招的嘴唇,傳言唇薄的人都是薄情的人,說起話來也不免給人壓迫之感,初風觸及到她的眼神,不禁縮了一下脖子。
“把鈴铛還給我,“嘴犟的說,似乎很有氣勢,卻顯得不那麽理直氣壯,漸漸的變成了狗腿地讨好“阿招~~~~~把鈴铛還我!還我好不?”水汪汪的眼眸中,隐約有些許淚光。
“你說話若當真,只管說一次便成,可說了千百次,還是死性不改。”英招依舊懶洋洋的丢出一句話。初風圓咕嚕嘟的眼珠子,滴溜一轉,就湊近英招身旁打轉,嘴裏念念有詞“我……我……阿招,好阿招……”英招一聽這般經箍咒似的念,腦仁受不了了,別的不說,初風的纏功可是一絕啊!
不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手裏搖晃着銀鈴,餘光所及這小子居然在偷笑,才緩過神來,她自己這一邊走一邊搖鈴铛的孩子行為,更甚者,身上的鈴铛附和着搖曳清脆,這個系命繩上的牽魂鈴俨然成了個把玩的物件。
英招随手将鈴铛往後一抛,乘着初風接鈴铛的空,身形一晃已是丈許開外,逃似的。但身後卻傳來初風的調笑聲,“阿招,別走啊!這鈴铛可是好玩啊!”英招面對這個臉是孩兒臉,身是孩兒身的實際上已經老死百年有餘的孤魂她愣是生不起氣來,無奈的搖搖頭,正打算離開回自己的房裏去,就被初風扯住了衣袖。
“阿招,等等,師父說你的魂魄不全,他算不出你的來歷甚至生死,這個症結他已經束手無策了,你若想補魂,便照着信上說的做吧!”說着從袖口裏掏出一封信,鍍金紙朱砂字——商州,玄機親啓,一看就知需要些本事才能使的東西。
“喏,師父讓你去找他師兄,且試上一試,也好幫你補全了魂魄,興許就能找到你的肉身。可能你還沒死。”英招突然發現自己游蕩在肖山已經十八年了,還記得自己來的時候什麽也不記得,只覺得一直輕飄飄的,游離着來到了這裏,在肖山跟着糟老頭子也學了一招半式的保魂法子和陰陽之術,他這是要趕自己走了嗎?還真有些舍不得。
“信,我收好了……且回去吧……”英招有些傷感,說話間不免慌亂,将信折疊收入衣袖中,不去瞧他。
“哦!倒也奇怪,師父竟然今天沒有用我給他做椒鹽花生,也不曾去買酒,在房中坐了一天,便給了我這個信封。”初風嘟囔着,語氣中甚是疑惑,不知自己的師父是怎地了,不同往日的性子。
玉衡子的脾氣,英招甚是知曉,原想初風着胡攪蠻纏,委屈撒嬌的功夫是哪裏學來的,原來是從糟老頭哪裏學來的。“許是他遇上什麽煩心事兒了,你還樂得清閑不是?”英招嘴上是這般說,看心理去不是這般想,這十八年遇上的煩心事兒還少嗎?不曾有一件事讓他短了吃飯喝酒,事兒有蹊跷,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這倒是,我們先回吧!”初風前頭帶路,兩人一前一後回了院子,卻是裏裏外外不見玉衡子的蹤影,只留一張字條,“你們師父我好友相邀,前去游玩,不日便歸。勿念!”
兩人面色一黑,這個不着調的師父又不知野到哪裏去了,英招十八年不曾下過山,如今有機會卻心中有些忐忑起來,從書上下山需帶些銀兩,英招一提初風便直沖師父房間,翻了一個底朝天,終于找到一些碎銀子和一包金葉子,心裏還暗悱恻,果然有料。兩人見天色不早收拾了行李,便各自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