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卿河心情極好地回了家,對沐池生也是笑眯眯的,就連沐池生煎的奇形怪狀的雞蛋都被她完完整整地吃掉了。
沒有人會特意親手做一件衣服給卿河,朝闌算一個。如今,周郁婉也算一個。
卿河四百歲的時候,突發奇想,纏着朝闌讓他給自己做衣服,磨了許久朝闌才同意。
可是朝闌一點都不會做衣服,做出來的第一件衣服上幾塊布前後左右都不對稱,還有幾個沒縫上的小洞。盡管如此,卿河還是很喜歡那件衣服,穿了很久很久,穿到像乞丐一樣破破爛爛她也不換。最後還是朝闌拿出了新給她做的一件她才換了去。後來她就一直只穿朝闌做的衣服,到現在她的衣櫃裏全是朝闌做的衣服。可惜朝闌的手一點都不巧,繡不出栩栩如生的小花——她方才穿着的那件是朝闌做的最好看的一件。
卿河不喜歡坐四四方方還烏漆嘛黑的馬車,沐池生便為卿河尋了一匹溫順的小白馬,裝好了馬鞍,然後将二人的行李都放在他自己那匹黑馬上。
其實大多是他自己的東西。卿河不願吃那些幹巴巴的餅和饅頭,也知道路上多有不便,什麽也沒讓他帶。
然而沐池生還是偷偷在懷裏揣了些桂花糕,神女殿下嘴饞,他還是要準備些的。路上他也要多瞧瞧,說不定還能買些更好的裝上。
沐池生還給卿河做了一個面具,也偷偷揣在懷裏,神女殿下現在還不知道她那張臉已經全國上下都傳遍了,總是要以防萬一的。
九月廿七。
一白一黑兩個人在一個萬裏無雲的日子裏縱馬離都,一路向西而去。
日頭太大,晃得卿河眯了眯眼睛,沐池生又不知從哪拿出來一頂帷帽,恭恭敬敬遞給卿河,“殿下,戴上吧。”
卿河回過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怎麽還帶了這種東西的?”她接過就往頭上戴,還順口問了一句。
沐池生也不知如何解釋說神女殿下那麽嬌貴,他早就做足了準備,便幹脆不說。
兩人一路沿着山路走,傍晚沐池生又掏出一張地圖來,仔仔細細地看,“殿下,前方不遠有個村子,我們晚上在那歇息吧?”
“好。你接下來便稱我連姑娘吧,莫要惹人眼。”
其實按卿河這一身行頭來說,怎麽都是顯眼的。沐池生可不敢多嘴,只乖乖應下。
嗯,神女殿下開心便好。
果不其然,兩人剛一只腳踏進村子,就引得一群人駐足觀看,有幾個年輕的飛快地跑回家,拿着一張紙沖出來,又見那些人都拿着那張紙對着卿河的臉仔仔細細地比劃。
“神女殿下!”突然一聲驚呼,沐池生知道,露餡了。
全村的人都出來了,對着卿河就是跪下磕頭,卿河面上笑着,心裏卻将辛巳罵了好幾遍。
那邊辛巳正在批着奏折,突然打了個噴嚏,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問李春來,“神女殿下的畫像确定已經傳遍全國了吧?”
李春來連忙滿臉堆笑,“回禀陛下,早就做的妥妥當當,如今就連街邊的阿貓阿狗都知道神女殿下呢!”
村子裏只有一家小客棧,就算村裏那些人再怎麽努力地想做出些佳肴來,最後拿出來的對卿河來說也是不太好看的。
兩人坐在飯桌前吃飯,門外卻擠滿了人偷偷摸摸地看她。
卿河看着沐池生吃的那麽香,嘴巴也跟着有些蠢蠢欲動,便夾了一口小酥餅。那餅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油,糖比面還多,膩得發慌,她皺着眉頭生生咽下那一口,就再也不吃了。
沐池生看着卿河擰巴的小臉,默默拿出那包桂花糕遞到她眼前。
“哇,池生,你怎麽什麽都有呀?”
他看着卿河亮晶晶的雙眼,心情也跟着明媚起來,夜裏又偷偷尋了村裏的人做了些簡單的小糕點,跟他們說神女殿下不食人間煙火,也就嘴饞一些小茶點,又囑咐他們少放些糖,第二天村裏人偷偷把東西放在他門外便走了,他揣着那包沉甸甸的點心繼續陪着神女上路了,臨走之前在屋裏放了一個金元寶。
十一月初二。
兩人兜兜轉轉到了洛城。
那個被西陳國君下令屠城的地方。
洛城作為兩國行走貿易的商人聚集之處,曾經也是東衡頂繁華的地方之一,夜夜笙歌,銷金斷魂。
可是早就滿目瘡痍了。就算已經過去大半年,卿河還是能聞到空氣中到處彌漫的腥臭。
入眼皆是被燒得焦黑的殘破房屋,卿河那一身白的發光的衣服在這樣的環境中格外刺眼,不少士兵已經悄悄打起了她的主意。
可是沐池生淩厲的眼神瞥過他們,他們又不敢直接上前去了。
卿河下了馬,帶着沐池生在城中慢悠悠地走着,她問沐池生,“你從前,可曾來過洛城?”
沐池生輕輕點了點頭,“兩年前,來這裏殺過人。”
“當時的洛城,肯定很漂亮吧?”沐池生有點了點頭,他見過的洛城,燈火輝煌,莺歌燕舞,處處都是歡聲笑語,是個逍遙快活的地方。
沐池生第一次感覺到卿河不開心,不是流于表面的情緒,是真真正正的難過。
“今夜就在這找個幹淨點的屋子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