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餘豐年坐了一天的車才來到省城,提了下滿是補丁的背包,在車站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腳步放慢了些。
來之前,黃哥告訴他去大鐘樓下找一個叫“王虎”的男人,他就會帶他們去田成的地盤。
黃哥再三交代餘豐年,“不要犯渾,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餘大哥,我們現在去找王虎嗎?”
餘豐年拽緊了包,“先去找招待所住下吧”,省城人多,他們兩個背着包太引人注目了。
傍晚時分,餘豐年讓杜衡待在招待所,他自己去找王虎。
“要是我明天晚上還沒回來,你就趕緊回村裏”,餘豐年給了杜衡五塊錢,“這錢你拿着”。
杜衡推了回去,“餘大哥,我是跟着你來找好好和蘇妹子的,讓我待在這裏算怎麽回事?”
“我和好好一起下鄉,答應了她父母要照顧她的,現在她不見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就應該去找她”。
餘豐年将錢塞到杜衡口袋裏,“那你去買點東西吃,在附近轉轉,不要走遠,也不要和他們對上”。
杜衡拍拍胸脯,“我懂”。
餘豐年急着去找王虎,沒再逗留。
在大鐘樓下的王虎接到錢工頭的電話,本來打算這兩天去田成那裏看看,沒想到餘豐年直接過來了。
他早些年跟着田成混過,但那人做事太絕,他害怕就想辦法離開了。
大鐘樓在市中心,六點的鐘聲剛響起,餘豐年就到了這裏。
按照黃哥說的位置,在鐘樓後面的角落裏看見了王虎,“虎哥”。
黑暗裏的王虎吐掉嘴裏的煙,擡起頭打量着餘豐年。
“我是餘家村的……”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知道,餘豐年嘛”。
王虎站起身,手搭在餘豐年的肩膀上,壓低聲道,“田成這人做事狠辣,手上沒十條也得有那條命,我帶你過去,你小子閉緊嘴,有事站後面,省的手上不幹淨”。
“謝謝虎哥”,餘豐年點頭。
王虎帶餘豐年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越往後越黑,王虎詫異餘豐年如此沉得住氣,也不害怕,對他多了點贊賞。
拐了七八個小巷子後,王虎停在一間院門前,他有節奏的敲了六下門,很快有人探頭出來,“柱子回來了”。
“帶了餅”。
門打開了,餘豐年微微低頭,跟在王虎身後進去。
裏面煙火缭繞,每間房子都亮着燈,擠滿了人,王虎拿了包煙出來,笑呵呵地遞給門口的男人,“有個弟弟從村裏上來,帶他來見見世面”。
男人接過煙,“虎子,你啥時候多了個弟弟?”
“哎呦,這不得問我老娘了,硬是讓我帶着他”,王虎示意餘豐年過來點煙,“叫哥啊,啞了?”
餘豐年接過王虎的火柴,恭敬的挨個喊道,“大哥好”。
給他們開門的男人樂了,“你這小弟長得還挺俊俏”。
“俊俏有啥用”,王虎擺手,“沒錢啥都不好”。
“行了,別在門口和哥幾個說了,今天玩兩把,都是兄弟”。
王虎湊近了男人,“今晚放點水?”
男人笑得推開他,“田哥這幾天都來,過幾天一定給兄弟放水”。
得到了有用的信息,王虎也不再糾結,讓餘豐年跟着他進院子裏。
“錢帶夠了吧?”王虎可沒打算幫他掏錢。
餘豐年掃了眼桌子上的數額,最大也就一兩塊,他兜裏有十塊錢應該夠了,“嗯”。
王虎随意挑了一桌坐,“猜大小,懂吧?”
“嗯”,餘豐年沒玩過,但是聽別人說過。
他從口袋裏拿了零錢出來,放了五毛到大字上,搖骰子的莊家看到笑了,“小虎,這誰啊”。
“我弟”,王虎遞了個眼色,“剛出來的小孩,毛都不懂”。
莊家沒再說什麽,開始搖骰子,一開出來,“四點,小”。
餘豐年的五毛被收走,他又抽出一張五毛放上去,依然是大。
開出來的結果,還是小。
餘豐年也不生氣,繼續放大。
開了五六盤,面前的零錢只剩下最後一塊錢,他依然放在大上。
莊家搖骰子前笑着和王虎說,“你這弟弟太倔了”。
“可不是嘛”,王虎抓了一把花生吃,“倔得很”。
這一把,莊家開出來是大,“倔有倔的好啊”。
王虎笑出聲,“那不得靠大哥才行”。
餘豐年沒有把錢全部收進口袋,他加大了金額繼續賭大。
不到十把,剛贏回來的錢全部輸光。
月頭高高挂,餘豐年準備從口袋裏繼續拿錢,王虎按住了他,“得了啊,今晚在這睡啊?老子要困死了,趕緊走”。
餘豐年不願意,他剛剛聽到人說田成回過來,想要繼續等。
“走走走,什麽倔玩意,以後有你玩的”。
王虎打了個哈欠,拉餘豐年要走,旁邊的人見狀,湊上來問,“虎子,就走了?”
“熬不住了”,王虎往外走,“明兒再來”。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餘豐年想要說話,王虎拿了煙出來,搶先問道,“抽一支”。
餘豐年猶豫半晌,接過那只煙,用火柴幫王虎點了一支,才點燃自己的。
“今晚先玩到這,明兒帶你玩點別的”,王虎抽着煙,“走吧”。
餘豐年滿腹疑問,但他看出來王虎不想說,便沒有再問。
這一晚,他住在王虎家裏,在地板上打了地鋪。
早上起來刷牙,王虎才和他說,“我沒打招呼就帶你上門,本來就壞了規矩,你就算賭完兜裏的錢,也不可能見到田成”。
“那我應該怎麽辦?”餘豐年急着問,蘇盡歡已經失蹤六天了,現在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王虎吐掉口中的水,“你急也沒用,田成這只狐貍藏得深,場子裏來了新人,他就不可能去,再去個三四天,等他們放松警惕了,你就能見到田成了”。
餘豐年沉默沒吭聲,用力抓着牙刷的手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他能等,可蘇盡歡能等嗎?
王虎早就聽錢工頭說了,這餘豐年老實是老實,就是一根筋,倔。
“你白天自己在市裏走走,不要去昨晚那裏,等晚上再回來,我帶你去”。
“謝謝虎哥”。
餘豐年回了招待所,杜衡看見他平安回來松了口氣,“你去哪了?我差點要去報警了”。
“沒事”,餘豐年換了身衣服,“我這幾天不住招待所,你注意安全”。
杜衡點頭,“那我們現在怎麽做?”
“去市上逛逛吧,但不要明着打聽”,餘豐年擔心動靜大了,會被人盯上。
“也行”,杜衡打開一本書,小心翼翼拿一張照片,“這是下鄉前,好好她去拍的,現在排上了用場”。
餘豐年看到那張小小的黑白照,眼神暗了許多,他抿住唇往外走。
他的蘇盡歡長得那麽好看,卻沒有一張照片。
餘豐年心裏難受,等她回來,一定要帶她去拍照。
兩人先去國營飯店買了饅頭吃,路過一家百貨大樓時,餘豐年看到了照相館,拍一次要兩塊錢,對于現在他來說,不算太貴。
餘豐年和杜衡沿街漫無目的走,經過警察局時,餘豐年腳步頓了頓,他手裏沒證據,只能等待了。
在兩人到處逛時,蘇盡歡也起來了,她們在洞裏待了一天一夜。
系統檢測到周圍五公裏內都沒有人,蘇盡歡走出山洞伸了個懶腰,聞到一股酸臭味,嗅了下衣服,嫌棄道,“臭死了”。
【蘇大小姐,您這身衣服穿六天了,怎麽能不臭呢?讓系統給您弄幹淨吧】
“你還有這功能?”蘇盡歡警惕,“不會是要積分吧?”
系統連忙解釋【這點小事,不用積分】。
蘇盡歡這才放心,積分已經不夠了,這不知道能不能撐回去。
“歡歡,現在往哪走?”宋好好穿着她的外套,身後站着兩個小屁孩。
蘇盡歡看了眼茂密的樹林,“系統,往哪走?”
【蘇大小姐,系統已為您規劃出了一條最安全的路線,大約需要二十五天時間,就能回到洛雲縣】。
……
“你說多少天?”
【二十五天】。
蘇盡歡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好想擺爛噢。
【滴,檢測到宿主有擺爛的危險思想,警告一次。】
“走走走”,蘇盡歡窩着氣,等她回去現代,要讓杜若如光腳翻過二十五座山才能洩恨。
在蘇盡歡的視線裏,多了一個紅色的箭頭,她跟着箭頭往山上爬。
宋好好三人緊随其後。
爬到太陽出來後,蘇盡歡她們才從山裏出來。
這裏不是之前的小村莊,蘇盡歡口幹舌燥,悄悄讓系統兌換了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
宋好好和小孩也累得不行,兩個孩子才五六歲。
“走不動了,找個地方休息吧”。
蘇盡歡往回走了點,指着一棵大樹,“你們坐在這等着”。
聞言,小孩趕緊去抓住蘇盡歡的手,“姐姐,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真的”,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蘇盡歡懵了,她只是想去找一個地方把水拿出來而已。
她擡眼,發現不止小孩害怕,就連宋好好眼裏也流露出懇求。
“我不走,找點吃的而已”,蘇盡歡心軟了。
她帶小孩到宋好好旁邊,“我們一起出去目标太大,我先去看看有沒有吃的”。
宋好好抱緊小孩,喊着淚花點頭,“歡歡,你去吧”。
蘇盡歡望着三張髒兮兮的小臉,扯了扯嘴角,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下。
【蘇大小姐】,系統冒出來,【您要走嗎?】
“走什麽走?”蘇盡歡怒吼道,“沒看到那三張要死不活的臉,我要是真走了,他們三得從這跳下去”。
蘇盡歡煩躁得不行,被易嬸綁架那一路,她确實想過單獨逃跑算了。
可一想到宋好好對她的好,蘇盡歡就沒有行動。
現在瞧她們可憐兮兮的模樣,蘇盡歡暗罵了一句“我這該死的善良”。
“系統,換四個窩窩頭出來”。
窩窩頭十個才要5積分,比饅頭便宜,那瓶礦泉水5積分,蘇盡歡讓系統用袋子倒一半出來。
做完這一切,蘇盡歡才慢悠悠走回去。
“歡歡姐姐回來了!”
小男孩最先發現她,開心的叫起來。
蘇盡歡走近一看,嚯,三個人不知道背着她哭了多慘,淚痕都沒擦掉。
“吃吧”,蘇盡歡把窩窩頭和水遞過去,“慢點喝,只有這一點”。
兩個小孩拿了個頭比較小的,掰成兩份分了吃,“我們年紀小,吃一個就夠了”。
宋好好也掰了一半,“歡歡,剩下的你吃吧”。
吃吃吃,吃什麽吃,她蘇盡歡又不是豬,吃那麽多窩窩頭。
蘇盡歡把水給宋好好,将窩窩頭塞給他們,“吃!吃不完就扔掉你們!”
她也拿了一個窩窩頭坐下吃。
宋好好看着手裏的窩窩頭,眼淚又落下來。
這幾天來,她日夜擔心受怕,怕被賣掉,怕被扔掉。
“趕緊吃!”蘇盡歡咬了口窩窩頭,“吃完休息會,還要趕路呢,眼淚留着回去哭”。
一袋水就着窩窩頭,填滿了宋好好三人的肚子。
蘇盡歡看着兩個小孩,“你們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牽着宋好好的手,“我只記得,媽媽叫我二妞”。
“我大名叫蔡勇,小名叫牛牛”。
蘇盡歡暗自嘆了聲氣,可憐的孩子啊,也不知道他們的家人急成什麽樣了。
“走吧,往山裏走”。
她沒打算進村裏,萬一裏面有同夥,她們又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