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子
幾縷陽光從樹葉間隙穿過,灑下斑駁的陽光。
辛晚數着地上的葉子影,腳尖跟着一下下轉圈。
“辛晚!”遠處的青年目光掃了一圈,終于找到人,朝她的方向揮許多下手。
辛晚和他客客氣氣地:“鐘道友。”
“生分了生分了。”鐘影安将巴掌拍到她肩膀,笑得時候露出一點虎牙,和他大方跳脫的性子格外适配。
辛晚還差最後一味“茯白”,為了它,這幾日一直苦苦等着秘境開。所幸碰上了鐘影安,他恰好也有事要進秘境,和辛晚一見如故,也是多虧了他,辛晚才可以知道這秘境的不少消息。
秘境前開了一道小門,虛幻的雲彩蕩在周圍。故安城這秘境裏面沒有什麽很珍稀值錢的寶物,因而圍在附近修士還不算太多。
辛晚踮起腳,打算粗略地數下,隔壁的鐘影安略一揚眉:“十六人。”
辛晚朝他豎了個拇指,剛要說些什麽,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先傳來:“是十七。”
徐時瓒面上什麽表情也沒有,站在辛晚身側,目光直直朝對面的鐘影安看了一眼,再很輕地“嗤”了一聲。
惡劣氣息慢慢。
鐘影安神經大條,沒反應到他的敵意,還樂呵地和他自我介紹。
徐時瓒更惡劣了。
他敷衍地點幾下頭,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的模樣。
辛晚伸手拽拽他。
……你這樣真的很像那種活不過三集的反派。
徐時瓒于是終于擡眼,掃了一眼對面人,他撓撓頭發,一點也沒有把徐時瓒的态度放心裏,反而誇贊辛晚的弟弟長得多麽儀表堂堂。
徐時瓒撇了下嘴角,更不高興了。
眼見周遭的修士都一個勁地往密境裏沖了,辛晚拍拍徐時瓒的背,示意也可以進了。
“不知道會不會分開。”鐘影安說着,抽出兩個麻繩給他們:“彼此之間有個照應。”
徐時瓒彎了下唇,點頭,好像同意他的說法。
下一秒,他揚起自己的手。
手指尾端有跟細長的線,勾着辛晚的。
因為他的動作,辛晚也跟着擡了下手指。
“多謝好意,我和阿姐已經有了。”徐時瓒這麽回答。
鐘影安:……
被卷進秘境的時候四周一片混沌,好像有數不盡的雲彩和霧氣飄在他們周圍,叫人看都看不清東西。
“這裏。”辛晚拽了下尾指上的線,拉着人往一頭走。
那絲線進了秘境卻變得越來越淡,被辛晚一拽,中間甚至消失了一截。
徐時瓒眼皮一跳,手指順着那根細長的線,稍微一扣,猝不及防地蓋上了辛晚的手指。
“幹什麽?”辛晚回他看他。
徐時瓒一怔,立刻将手松開。
“你好黏姐姐哦。”辛晚直直地望着他,語氣平淡得仿佛只是闡述一個事實。
徐時瓒好像炸毛的貓咪,張牙舞爪起來,他耳垂上一片緋紅,惡狠狠地瞪着她:“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辛晚飛快地說完,回頭。
聽到幾下跺腳聲,是徐時瓒在後面輕微的動作。
她呼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紊亂的心跳,卻還是沒忍住,蹭了下自己的尾指。
鐘影安首先走在前面,他忽然回頭,朝他們喊了句“小心。”
辛晚尚且沒能反應過來,直到被徐時瓒扣住手腕躲避了一下。
大抵是觸碰到了秘境的陣法,幾支冷箭朝他們射過來。
徐時瓒一只手将人扣在自己身後,另一只手取劍,手腕輕動,很輕而易舉地就将那幾只冷箭折斷。
随着破掉的那些暗器,眼前的霧氣終于淡了點。眼看就要到盡頭。
辛晚微松口氣,忽然被一陣清風卷住。
鐘影安和徐時瓒那邊也是一樣的情況,這幾卷風将他們吹散,辛晚艱難的吐出嘴裏喝進的風,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一寸寸握緊。
她擡頭,對上徐時瓒繃得很緊的臉。
啊。
果然還是很黏姐姐。
辛晚想。
那卷風仿佛執意要拆散他們似的,辛晚感受到徐時瓒的掌心一寸寸遠離自己的肌膚,那塊皮膚變得冷卻,不再溫熱。他只有幾只手指扣在腕子上了。
又一陣風過來,将辛晚狠狠嗆了一口,她喘息着,在破碎風中,察覺到那片溫熱一寸寸離開自己。
徐時瓒嘴唇翕動,手朝她伸過來,嘗試幾次都是徒勞,沒能将人拉住。
一點一點天光照了進來,雪花小小的,順着寒風中飄蕩。
一枚雪花落在徐時瓒的眼睫上,他輕碰一下,睜開了眼。
他先是掃視了周圍一圈,确認只有自己一個人,很輕微地撇了下嘴角。
再然後,聽到了腳步踩在雪上的聲音。
沙沙的。
他警惕地擡起眼。
看到一個青年,身上穿的是普通的褂子,扛着鋤頭,看到他的時候微微一愣,就要喊人。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徐時瓒的劍已經抵上了他的喉嚨。
“劍快還是聲音快,大可一試。”他語氣涼涼的,比下雪的今天還要冷。
那青年忙不疊點頭,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看起來生怕他一個手抖。
“這是哪?”徐時瓒問了第一個問題。
“雪綿村。”青年吞咽了下口水,聲音幹澀:“我就是村子裏一個普普通通的一個漢子,今日恰巧出門看收成的,我一個字也不會多說的……”
徐時瓒被他一連串的“表忠心”吵到,他煩躁地皺了下眉:“我只問了你一個問題。”
他低頭看了下自己尾指上的細繩。
果然,受秘境的影響,細繩早已消散了,無跡可尋。
徐時瓒更煩了。
“村子裏還有外來人麽?”
“應該沒了。”那青壯年一看他皺眉就虛得慌:“我一大早就出門了。”
徐時瓒将劍收起來。
青年剛松一口氣,又聽見他開口:“帶頭,回村。”
青年哭喪着臉:“我這還………”
徐時瓒沒耐心聽他說下去。
他彎了下唇,面上十分“和煦”,放下的劍不知道怎麽又架了上來:“怎麽?不行麽?”
青年:……
行行行。
那青年真的很聒噪。
徐時瓒想,用劍柄抵了下他的脊背,止住他的話頭。
那村子不太遠,兩人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個小邊,緊接着,是一大片雪白的屋檐、錯落的阡陌……
幾個孩童在村門口蹲着,前面鑿了一個大坑,他們的腦袋緊挨着,望着水下。
“大劉二劉,喊村長,村裏來人了。”青年朝他們的方向喊了一句。
幾個孩提往這邊看了一眼,又熱熱鬧鬧地跑開了。
村落外面的坐着紡織地婦女、閑談的老人……總而言之,十分正常。
正常得好像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秘境裏。
徐時瓒微皺眉,那青年見縫插針地問:“仙長,我能走了麽?”
徐時瓒輕擡了下眼皮,示意他走。
那青年小聲嘀咕了句“神經病”,跑得飛快。
神經病徐時瓒:……
他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但一向有仇必報。
一道劍意橫空出來,追着那青年,眼看就要碰到了。
“徐時瓒。”辛晚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徐時瓒皺眉,将劍意破開,硬生生阻斷到了雪地裏。
劍意寒涼,碰到那塊雪地立刻浮起了一層細薄的冰霜。
辛晚在村子裏轉了幾圈,終于看到徐時瓒,趕緊過來,她沒有留意到前面發生的事情,經過面前那塊冰霜的時候還好奇:“這怎麽有塊冰?”
徐時瓒剛舒了眉,擡眼之時看到辛晚隔壁的鐘影安。
又把眉皺了回去。
辛晚逗了人幾下他都一聲不吭,只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和鐘道友不久前都在村子裏醒來,村子裏的人都不怎麽怕生,對外人也友善,這裏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處村落。”
仿佛。
辛晚用了這個詞。
秘境裏面大多是虛構出來的場景,有的是危機重重,要與兇獸、妖魔鬥智鬥勇。
有的則如同這裏一樣,風平浪靜,但你不知道哪裏會有潛在的危險出來咬人一口。
三人還沒來得及交換信息商量對策,村長就到了。
他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铄,支着拐杖,面上的笑倒十分真切。
“三位是來雪綿村采買?”
“順路經過。”辛晚和他笑笑,含糊。
“天色已晚,可要過夜?”村長道了幾聲“好”,點頭,十分慷慨。
“我們自己找客棧就是了。”鐘影安最适合這種與人打交道的場合,面上說了好些場面客氣話,倒是将村長逗樂。
于是他越加高興:“村裏的客棧簡陋,兩位要是不嫌棄,在下那裏還有幾間客房。”
辛晚和徐時瓒碰碰眼神,順着答應下來。
村長帶他們去的是側院,院裏的客房确實寬敞,家具木具也一應俱全,只是大多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辛晚碰碰那桌上的灰,感受了下厚度,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
“雪綿村四遭環山,入夜之後寒風大,因着這緣故,嘈雜得很,還希望三位不要嫌棄,入夜之後早早睡覺,有個好眠。”村長照例說了一籮筐的話,最後才終于開口:“我就先回去了。”
鐘影安左一個“哪裏”右一個“多謝”,将人哄得高興,撐起拐杖健步如飛地走了。
等人走後後,辛晚才将那層灰展示給兩人:“許久沒住人了。”
“他一開始問我們是不是采辦的,就說明來着采買的商人應當不少,怎麽會沒人住呢?”鐘影安撐着下巴。
“鬧鬼吧。”徐時瓒眼睛也沒擡,施了個避塵術将周遭的灰掃得一幹二淨。
左右也沒辦法,加上确實已經日落,也沒辦法再問什麽了,三人只好先回客房歇息。
辛晚走得尤其慢,等鐘影安的背影要看不見了才湊過去徐時瓒那邊:“怎麽興致不高?”
徐時瓒眼皮沒擡,神色沒變,抵着人肩膀把人推遠了一點。
“不說我就走了。”辛晚揚了下眉,手指按在門板上,眼看就要回房了。
徐時瓒煩躁地回頭:“憑什麽你和他沒拆開?”
辛晚微怔,沒忍住彎眼:“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心裏多祈禱幾句?讓秘境通通水。”
徐時瓒嘴唇翕動片刻,不說話,回頭進房了。
辛晚笑得不行,壞心眼地隔着門板喊:“聽到了沒啊?試一試沒準可以!”
入夜之後,确實有些吵,不只是風聲,還混着幾句說不出來的輕微哀嘆和嘶吼。
辛晚迷迷蒙蒙中聽得隐隐約約,想要起身看看,又實在沒辦法,感覺四肢疲軟得使不上勁,就連五感也混沌得不行。
熬了大半宿,總算好了一點,才混着透窗的月色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雪花順着屋檐融下了一片水,滴在雪地上發出的聲音擾人清夢。
徐時瓒起身,推開門,被外面的陽光刺了下眼。
辛晚給他傳符,說是一大早就去外面吃馄饨了。
徐時瓒懶洋洋地将符紙收起來,走出院門,抓了只在滾鐵圈的孩子喊他帶着自己去馄饨鋪。
那小孩七八歲,昨日他們入住的時候就偷偷在門口看過他們,問他:“哥哥要去找你姐姐麽?”
徐時瓒點頭。
那孩童一開始被他長相欺騙,幹巴巴地什麽都應下,說帶他去找人。
後面嘈嘈雜雜得像小麻雀,說了半路的話,被徐時瓒“微笑”警告才知道他不好相處,更戰戰兢兢地給人帶路了。
小孩對這附近倒是很熟,走了沒一會徐時瓒就看到馄饨鋪,剛打算把人支走,就看到鋪子隔壁的人影。
鐘影安手裏握着簪子,朝辛晚遞過去。
辛晚低頭,看那只金釵。
釵子金色,被陽光一照,好像更刺眼了,徐時瓒眯了下眼。
那小孩上道:“哥哥,你要有姐夫了。”
如果這章是四千!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們!我二合一了,但它沒有嗚嗚嗚,對不起,我食言了!這章評論的都發紅包彌補一下!
還有就是!我決定這周日六!大家祝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