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三章大結局(上)(8)
,應對起來也十分困難。五萬年前的那一役,給千凰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那一次,尚有蓮鏡坐鎮。如今,蓮鏡不在,全靠尚翎一人主持,更讓她擔心。
不是她不關心鳳铮,而是,五萬年前,鳳铮對魔王的決戰之中,也并未落下分毫,後來受傷,也是娃娃和魔王聯手,才讓他吃了大虧。
誰想,飛到半途,千凰便感到一陣巨大的法力波動,這其中,又帶了一絲沖天的神氣,這氣息不屬于鳳铮,也不屬于尚翎,那便是——流殃?
想到此,千凰停住極速飛行的身形,朝着被濃霧包裹處沖去。
哪知道,那團濃霧一點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都天神煞,變化精妙,原本只是八人,現在不知怎的,又加了幾人,形成了十二個陣眼,環環相扣,處處殺機,步步危險!是殺陣,是劍陣,也是幻陣!
千凰一進入濃霧,眼中所見便換了模樣,本來四周是漆黑污濁,卻突然變成了一派祥和天地的景象,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小橋流水一應俱全。
“幻陣,又是幻陣!”千凰看着面前的景象,微微皺眉。似想到了什麽,千凰微微一笑。
她記得,當初在跟尚翎學術法的時候,尚翎說過。幻陣之流,除了用陣法來破除之外,還能用蠻力破除。陣法什麽的,最是複雜,而且,要對抗這種多人組成的陣法,自己一人應對起來也夠嗆,只好用蠻力破除了。
不過,得先找到陣眼!
陣眼一般是在元氣波動最強烈的地方,千凰閉上雙眼,凝神調動所有神識,便感覺神識所過之處,就如一張大網,寸土不漏地搜尋了整個幻境。
“陣眼!陣眼!陣眼到底在哪兒!”感覺到這一派虛假的祥和之下,仙氣越發微弱,魔氣反而越來越盛,千凰暗自着急!
忽然,千凰感應到某處的元氣波動特別強烈,抽動身形,瞬間出現在了陣眼之處。
只見那處漂浮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散發着陣陣魔氣,這便是陣眼之珠,也是構成陣法的一件法器。
陣眼通常是法器構成,只要摧毀了法器,這個幻陣就破了。
俗話說,水滿則溢,不知道将法力将它灌滿了,它會不會炸掉!
千凰想到便做,不留餘力地催起法力灌到那陣眼之珠裏。
不過片刻,只聽作為陣眼的寶珠發出一聲嗡鳴,頓時裂成兩半。
也是千凰運氣好,她的神識十分強大,是以能找到陣眼之處。其次,流殃已經吸引了布陣魔将的注意力,千凰趁虛而入,竟使得這次破陣異常順利,不然,千凰應對起着精妙的陣法,也要夠嗆。
于此同時,周圍的幻象瞬間如冰雪般消融了。
陣眼一破,整個十二都天神煞陣就像斷了的鏈子,寸寸斷裂,威名赫赫的十二都天神煞陣就這樣戲劇性地被破除了,連千凰都覺得有些詫異!
幻陣一破,千凰一眼便看到了流殃,他的周圍,幾個神仙也逐漸恢複了神志,身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這些魔将企圖用陣法麻痹敵人,而後出其不意地斬殺對方。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地上已經躺了幾具神仙的屍體。
對面,便是十二魔将,千凰飛奔到流殃身邊,見他的衣服上有不少劃傷,不免擔憂道:“流殃,你沒事兒吧!”
流殃搖了搖頭,“我沒事兒,此次,倒是多虧了你!”說話間,流殃将視線轉向對面。
千凰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便見百米開外的對面,站着十來個魔将,臉色鐵青瞪着這裏。陣法被破,受反噬之苦,他們的狀況也不是太好,有的嘴角溢血,想來受了內傷,還有的面色蒼白,也不過是在硬撐而已。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千凰在人群裏看到一個人,身穿紅衣,精致的臉上,眼角一點淚痣,妖冶冷傲,正是淩塵。此時,他也怔怔地望向這邊,眼裏閃過一絲痛色。
見此,千凰突然有些不敢直視,他是在為自己傷了他,而傷心嗎?
千凰卻沒有發現,淩塵身邊,還站着一個黑衣男子,用一樣沉痛複雜地目光這樣看着自己。
見千凰發呆,流殃不免推了她一下,“凰兒!”
千凰回神,有些小小的緊張,“怎,怎麽了?”
“你去看看鳳铮和尚翎如何了?我這裏不用你管了!”流殃也是注意到了千凰和其中一個魔将的眼神交流,恐怕兩人是舊識,擔心待會兒交起手來,千凰為難,刻意将她支開了。
千凰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點了一下頭,留在這裏,真的是進退兩難,無論是袖手旁觀,還是對敵方出手,都不太合适。
轉身的時候,她終究忍不住對流殃道:“流殃,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說!”流殃望着她低垂的臉。
“那個穿紅衣的男人叫淩塵,曾在我流落魔界的時候,幫助過我,你可不可以,饒他一命!”這話說出來,千凰有些臉熱,本就是生死之戰,她卻要求流殃放過淩塵,确實有些過分了,但是,她別無選擇。
“好!”流殃二話不說,點頭同意,甚至沒有問任何原因。
見此,千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
流殃莞爾,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去吧!”
千凰這才默默地退出了這個戰圈,即使轉過了身,她還是可以感到有兩道炙熱的視線緊緊追随着自己。一個肯定是淩塵,那麽,另一個呢,又是誰?
而在另一個隐秘之地,尚翎與弑天遙遙而立,彼此成對峙之态。
一個仙氣萦繞,悲天憫人,一個魔氣沖天,邪氣凜然。
“上一次仙魔大戰,你我雖雙雙隕落,終究還是我天界贏了,這一次,你還要以身犯險麽?說到底,你與我,本就同氣連枝,若你能安安分分地統治你的魔界,不再進犯人間,不再打天界的主意,我此戰,可到此為止!”尚翎身着白衣漂浮在空中,氣息恬淡得不帶一點煙火氣,偏生讓人覺得難以企及。
弑天一陣冷笑,話語張狂,“當初若不是蓮鏡從背後放冷箭,你以為,憑你能勝的了我?難不成,你還想故技重施,舍小我而成大我?本座告訴你,即使你舍了這條命,沒有蓮鏡,你照樣殺不了我。反之,我會将你永久封印,從而,控制整個天界。屆時,天下萬物,将唯我獨尊。而你們,只能沉睡在冰冷的地底,做兩只無奈的可憐蟲!”
聞言,尚翎也不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既然你冥頑不靈,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想要永久地封印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說完,尚翎身形一動,瞬間靠近了弑天,手一擡,光潔玉潤的食指朝着弑天的額頭點去。
弑天眼裏閃過一道紫光,屹立不動。
高手過招,尤其是到了兩人這般境界,往往是一招定勝負。
也許只是一擡手,一投足之間,勝負已然分曉,他們動用的不再是本身之力,而是空間之力,乃至于天地之力。
尚翎的手指在接近弑天額頭一掌之距,四周的空間便開始一陣扭曲,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下舞動,如穿花蝴蝶,一掌之距竟用了半刻鐘才得以穿過,最終,還是點到了弑天額頭之上。
手指方才觸到弑天的額頭,尚翎臉色一變,沒有其它動作,反而慢慢收回了手指。
尚翎淡淡道:“依照你我現在的實力,我的确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也無大礙……”說罷,尚翎擡起手掌,從胸口處吸出了一團朦胧的元氣。
弑天剛開始有些疑惑,待看到那團元氣整個兒從尚翎身體中脫離而出,銀紫色的碩大元氣體在他的掌中不斷翻滾,如天上那永不堕落的太陽,那樣亘古和神秘,弑天的臉色,這才變了,“你瘋了麽!”說話間,弑天的身形猛地一動,就想後退。
他所謂的無礙,就是犧牲自己的本體元神,和他同歸于盡!
有時候,他真的無法理解尚翎的思維,這麽不将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自己一打天界的主意,他就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哪有人,這麽積極地找死?難道,在這偌大的世間,就沒有一點留戀的東西!
到了這時,他又有些理解,尚翎明明喜歡千凰,卻始終不肯接受她,寧可雙方受傷,也不肯踏出一步。直到,親手将她推給了別人,自己黯然神傷,也絲毫不後悔。
因為,人一旦有了愛情,便會留戀,便會舍不得死!
而他,從一開始,便是注定被犧牲的結局,所以,他不能擁有愛情。
否則,自己為了滿足一己私欲,有負蒼生,他便成了天下的罪人,便違背了他存在的初衷。
如果自己接受了對方,仍舊舍生取義,到時候,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她會生不如死。
如果注定,不能擁有,那麽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接受。至少,這樣你不會太受傷,也不會太絕望,你還能等來一個真心愛你的男子,而不是為我苦守光陰,生不如死……
想通了這一點,弑天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這一刻,他眼前浮現了千凰的臉,從初識的懵懂可愛,到最後的心如死灰,他心裏,忽然有種針紮的疼痛。
這時,尚翎微微一笑,向來溫和的笑容,這一刻竟莫名有些肅冷,輕輕一揮,手中的元氣團瞬間消散,與此同時,方圓五百裏外的九個方位同時出現了團狀雲霧,連成一體,弑天後退的速度卻大為減緩,不是他不想退,而是,事到如今,他的身體也受到了強烈的限制。
此刻,周圍的空氣就像是被無形的黏液填滿一般,他動一動都覺得困難,而且,身體各個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擠壓,簡直難受之極。
弑天面色驟變,“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才不敢随意施放自己的本體元神,這是衍生力量的源泉,也就是命根,消耗本體元神,與消耗自己的生命沒什麽兩樣,尚翎這是在找死。
尚翎不置可否,右手輕輕一握,再松開時,手中出現了一個極微細極小的黑點。
薄唇輕啓,吐出的是四個冷凝的字眼,“終結之眼!”
話音才落,黑色小點急速擴大,瞬間吞沒了尚翎。
一個呼吸的時間,黑色小點已經膨脹到了弑天身周,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将弑天吞入其中,而弑天,依然無法動彈,那雙暗紅的眼裏映照着急速放大的黑點,弑天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惶恐。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飛來一道黑色玄光,伴随着一聲熟悉的呼喚,“父親!”
爻陽雖然不知道尚翎使的是什麽招,但是,憑借他過人的感應,這黑點雖然平靜,卻有着毀天滅地般的破壞力,就連他,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弑天若是被這黑點吞沒,只怕再也出不來了!
“陽兒,不要過來!”弑天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大聲制止爻陽!
尚翎是打不過自己,但是,他燃燒本體元神所施展的終結之眼,卻足以将自己封印在那個永遠封閉的黑暗空間,而自己,這一刻,竟無法反抗,他不想連累兒子。
最終,黑洞還是将弑天一口吞沒,空氣中極為稠粘的壓力瞬間消失了,黑洞卻越縮越小,似乎随時都要消失。
眼看弑天被黑洞吞沒,爻陽情急之下,右手往天靈蓋用力一劈,頓時吐出一大口暗紅色的鮮血。同時,從體內逼出了九成的本源之力,将之強行送入了黑洞裏。
也許,這樣是以卵擊石,但是,他不想什麽都不做。
這九成的本源之力,只減少了黑洞的收縮時間,從黑洞之中傳來了一股微弱的意識,便湮滅不見了。
猝然遭此重創,爻陽如遭雷擊,口中不停的吐着鮮血,一把跪在地上,爻陽那張不變的冰山臉孔開始出現了皲裂,望着黑洞的方向,滿臉痛苦,“父親……”
終究是,沒有用麽……
終于,黑洞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停止了物質吸收,瞬間消失。
千凰趕來的時候,一切已經恢複平靜,她看不到任何戰鬥的痕跡,只在一處空曠的地上,看到跪在地上的爻陽。
千凰大步走了過去,繞到他身前,才發現爻陽似乎受了重傷,嘴角下巴都是血,身前的地上,更是吐濕了好大一塊兒地方。
千凰瞬間慌了,忙不疊給他擦血,“爻陽,你怎麽了?誰傷的你!”千凰從沒見到這麽虛弱的爻陽,一身魔力幾乎耗盡了,此刻半個身子靠在她的懷裏,看起來,比爻瑞傷的還重。
爻陽搖搖頭,倏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就似落水的人抓住了浮萍,嗓音有些哽咽,“我沒事,只是,父親他……”
弑天是他的父親,千凰是他的母親,在他的心裏,其實有個隐秘的想法,他們三個,本該是一家人的!此刻,弑天消失了,而他無力挽回,此刻,他最想傾訴的人,就是千凰。因為,這是他在這個世間僅存的親人了,他渴望從她那裏得到一絲安慰。
“他怎麽了?”千凰詫異,還有些冷漠和戒備,弑天的死活是她關心的,不過,她只希望他死。
她的冷漠刺傷了爻陽,還是低聲開口,“父親,他消失了!”
“消失了?去哪裏了?”千凰不知所謂,弑天那麽厲害,怎麽能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呢!
爻陽搖搖頭,語氣很悲傷,帶着一種深深的自責,“我也不知道,他被吸進了一個黑洞,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聞言,千凰一愣,似想到什麽,顫抖地問道:“那麽,尚翎呢?”
談到尚翎,爻陽的語氣瞬間就冷了,一個殺父仇人而已,“一起消失了!”
千凰心中一痛,有些激動,“怎麽消失的,你告訴我?”
爻陽擡起頭看着千凰,眼裏有一種深深的失望,“一同消失的還有我的父親,你是我的母親,你只關心那個跟你統一戰線的男人,就不關心一下我的父親麽?你知道,我我無法救他,心裏有多內疚麽?”
聞言,千凰挫敗地跪在地上,搖着頭的臉上,瞬間溢滿了淚水,“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
她心裏太苦,太難受,尚翎的死,對弑天的恨,兒子的誤會,簡直讓她要窒息了!
那個人,那個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自己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他呢!
平日裏,共處一片天域,不怎麽相見,還不覺得,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心裏原來這麽難受,那比拿刀在她心窩上捅,還要痛上千萬倍……
到底是愛了幾萬年的人呢,這個世間,第一眼被她烙進心間的男子,如今,就這麽去了……
遠處的喊殺聲穿透天宇,傳了過來,戰争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最高端的戰場,已經結束,勝負便在大戰場,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想到此,千凰強自收拾起情緒,一擦眼淚,扶住爻陽,哽咽道:“陽兒,事到如今,娘不能再由着你亂來,你放心,我一定會保你周全的,你不要怪我……”
“我不——”
話未說完,爻陽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千凰從他頸後收回手掌,扶着他的身體放平,若是全勝時期的爻陽,自己可能還沒把握制住他,但是,如今的他,真的是太虛弱了……
千凰藏好爻陽,正要趕往戰場,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異動,千凰猛的回頭,全神戒備,“誰?”
眼前的情景卻讓她驚呆了,只見空中被撕開了一道裂縫,裂縫之內,是深不見底的幽暗空間,雖然只是口子,從裏透出的古拙幽秘氣息卻讓人心生忌憚,不過,最令千凰驚訝的,還是從空間裏斜伸出來的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手,所有的肌膚都被鮮血覆蓋,只能根據輪廓,依稀辨出這是一個男人的手。
這只血淋淋的手,費力地往外伸出,很快,又伸出第二只,同樣是血淋淋的。
兩只血手艱難地往外爬着,詭異得讓人心驚,千凰愣愣地看着這一幕,連呼吸都清淺了!
直到連只手臂都伸展出來,千凰終于明白,這是有人要從裏面掙紮着爬出來,腦海裏靈光一閃,忽然響起爻陽之前所說,尚翎和弑天都被吸進了一個黑色空間裏。
那爬出來的人豈不是……
千凰死死地瞪住那個費力往外爬的人,心裏一陣緊張,因為,她不知道,這個人是弑天還是尚翎。若是尚翎,她立即将人從裏面救出來,若是弑天……
但當半個血淋淋的身子從黑暗空間裏爬了出來,擡起那張不滿鮮血的臉頰,千凰大失所望,反而還有一種絕望……
盡管他的臉上都是血,但是,千凰還是認出來了,這個人是弑天,那雙融入血色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弑天,沒想到,你的命這麽硬!”千凰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弑天。
換做以前,她見了弑天只有逃跑的份兒,但是現在,弑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入那個神秘空間,一身魔力幾乎都要耗盡了,便如強弩之末,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她真的,一只手指,就能夠捏死他,這個想法,讓千凰心下冷笑。
“是你?”見是千凰,弑天詫異中,更有一種無奈,環視四周,沒有見到爻陽的身影,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那樣子,幾分絕望,幾分認命。
不過,他此刻半個身子懸在空中,雙手無力垂落在地上,身上的鮮血不住地往外淌,真是他此生最狼狽的時候,這都不是重點,而是他此刻擡頭仰望着千凰,如此卑微的姿勢,只怕是他生平第一次,這戲劇化的一幕,讓他的心微微複雜,卻莫名沒有憎惡。
在此之前,只有這個女人雌伏在他身下的份兒,她何曾以這樣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前,仿若能主宰她的一切。但是,事實就是,她确實做到了,無論是有意還是巧合,這一次,他的生死,完全握在了她的手裏。
爻陽那九分本源之力确實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也是尚翎沒有預算到這一突發狀況,故而給他鑽了空子,憑借這股力量,他生生撕裂了黑暗的裂口,從裏面艱難地爬了出來,但是,這對他來說,還是太過勉強,所以,才成了這般模樣。本想,出來後若遇陽兒,自己便得救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暫避鋒芒,天界沒了尚翎,自己何愁東山再起,到時候,鏟平天界,還不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出來後,遇到的竟是這麽個冤家對頭。
天底下,沒有比她更恨自己的人了,她又将如何對待自己,他不用想都知道……
“動手吧!”弑天擡頭看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姿勢,但是,眼下,沒有辦法。
更因為,他忽然很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好好看看這個女人,為此,他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驕傲。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他驚愕于人在生命最脆弱之時,心裏竟會如此柔軟。
這個時候,他也想到了尚翎,想到他愛而不得,不得而不敢表露,他忽然覺得,尚翎很可憐。
如果終究是隕落的命運,至少,他得到了想要的。
對,他想要的,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他想要她,從很久以前,便想要她。
因為想要,而不得,所以他偏執殘忍,想盡一切手段去逼迫她。為的只是讓她臣服,結果,只逼得她越逃越遠。
他不後悔,因為,他生就是這樣驕傲的性子,死也不能折辱的驕傲,所以,事到如今,他沒有求饒,有的只是求死。因為,他早已看透,她和他已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在想要的女人面前,死也不能喪失的尊嚴,一個男人,至高無上的驕傲,作為魔神,所不能隕落的驕傲。
他和尚翎,蓮鏡一樣,都是這個世上,最最孤傲的人!但是,因為他狠,所以他輸了,因為尚翎善,他也輸了,只有蓮鏡,那個狡猾的男人,暫避鋒芒,置身事外,看起來,是最先受傷的人,實則,他才是贏得最漂亮的人。因為,他一開始,便将自己完全地保護起來了,卻塑造了自己無比英勇的大無畏形象,真是狡猾的家夥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千凰冷笑,還是毫不猶豫地抽出了長劍,抵向了弑天的胸口。
弑天,是一定要殺的,在确定是他的時候,千凰便做好了決定,不惜一切,也要将他斬殺于此。
她不能讓尚翎白白犧牲,她更不能縱虎歸山,陷天界于水火,她更要,為她曾經所受的折磨,讨一個公道。
“弑天,你欠我的,我今天要一并讨回來!這個世間,沒人比我更有資格殺你!”
弑天緩緩低下了頭顱,無人看見,他低垂的臉孔,安詳閉上的雙目,嘴角,卻是微微上翹的,盡管滿臉鮮血,但是他有生以來最溫柔的笑容。
這個時間,沒人比你更恨我,因為,沒人比我傷你最深,你自然最有資格殺我!
可是,我依然不後悔,因為,世上能在心裏留下深刻情緒的,除了愛,就是恨,愛我,你已不可能,那便恨我我。
沒人比我給與你更深的傷害,你便永久地記住了我……
掌中用力,銳利的長劍帶着極具殺傷的法力插進了他的心髒,只聽得“撲哧”一聲,劍身洞穿軀體,弑天渾身一震,突然擡頭,那只血淋淋的手掌一把握住了劍身。
千凰驚訝地發現,那雙暗紅的眼裏,沒有憎惡,沒有殘酷,有的只是坦然平靜,那張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邪肆純真的笑容宛若初見。
“這柄劍,做個紀念吧!”話語一落,只聽得“咔嚓”一聲,劍身從他的手指處平整斷裂,他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了,身體卻漸漸癱軟,“我又沒有說過,其實,折磨你,我也很累……”
來不及揣摩他話裏的意思,千凰便看到原本成裂縫狀的黑洞忽然化身為一張大口,将弑天的身體猛的吞了進去。
四周,又恢複了平靜,只在原地留下一灘刺目的血跡。
視線落到手裏的半截兒長劍,上面還沾了他的鮮血,千凰忽然有些悵然若失。
他用盡所有的力量,折斷了她半截長劍,留個紀念,什麽樣的紀念的,仇恨,乃至于思念?她迷茫了……
為什麽,殺了他,她并沒有想象中複仇的快感,有的只是無奈,心緒卻比以往更加複雜了,她想起了弑天臨去前的一眼,那個微笑,盡管滿面鮮血,卻給她一種燦然生輝的錯覺,就如初見一般,那個邪魅純淨的少年。
初見時,小有誤會,後和好如初……
弑天啊弑天,為何你不能給我一個完全地恨,非得給我一個謎,讓我殺了你,也不得安生!
只是,一切都結束了,你欠我的,也還清了,但願,永不複見吧……
片刻後,一個帶着無上威嚴的嗓音響徹寰宇,于淩厲處,深藏一抹嘆息,“弑天已經伏誅,魔界少主也已認輸,這是代表你們少主的魔焰令,你們看清楚了!”
衆人聞聲看去,便見一個極美的白衣女子立于高空,手持一個紅光缭繞的黑色令牌,莊重而威嚴,此刻,她将令牌抛擲空中,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衆人驚駭的同時,也懷疑她話語的真實性,畢竟,在他們心裏無可匹敵的魔神和少主殿下怎會這麽容易伏誅?
但當那道黑色令牌在空中翻轉,呈現它的全貌之時,魔族中已然出現了不少的騷動,令牌,是真的!
而正在與鳳铮對戰的魔王笑千殇也因千凰的話分了心,王,居然敗了麽,還是和那人同歸于盡了?就連少主殿下也……
前來幫助笑千殇的娃娃則是因為看到了千凰,整個人都愣了,居然在這裏見到了她呢!
之前處于下風的鳳铮卻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掌打中了笑千殇。
笑千殇的身子重重落地,下一刻,一柄銳利的長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娃娃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當下一陣懊惱。
只要這把絕代神兵插入了笑千殇的喉嚨,他受損的不止是身體,還有本命魔元,他如何敢輕舉妄動。鳳铮更是變劍成絲,将笑千殇牢牢捆住了。
千凰也窺見了這邊的動靜,再次高聲開口,“魔王已戰敗,繳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魔族中瞬間出現了不小的躁動,很多人都已經相信千凰的話了,事實上,過了這麽久,他們的魔神大人還沒有現身,似乎已經昭示着某種結果,還有他們的少主大人!
雖如此,不少魔族還是拼着魚死網破的心,繼續血戰。
只是,失去了主心骨的魔将魔兵們,便如失了頭的群馬,失去了鬥志,一擊就散,兵敗如山倒。
戰争又持續了一段時間,天界消滅了大部分魔軍,最終,魔軍殘留主力退居魔城。事到如今,他們早已經相信了千凰的話,因為,他們所寄予厚望的魔神和少主始終沒有出現。不過,天界之主尚翎也未出現,很可能和弑天同歸于盡,與五萬年輕如出一轍。雖如此,魔界還是沒有力量再與天界一戰,因為,剩下的兩個領導者都被天界俘虜了!
天界本可殺入魔界,千凰卻不同意,并且在這件事上很堅持。因為煌誅駐守天宮,尚翎已經逝去,能做主的,便只有鳳铮。鳳铮知道千凰是顧着爻陽,倒也理解她,将此事壓了下來。
千凰在一處秘密之地,将爻陽喚醒了。給他吃了一顆九轉金丹,爻陽比起之前的情況好了很多,只是臉色依舊蒼白,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問千凰,“如今戰事如何?”
千凰淡淡道:“魔界敗局已定,如今還在負隅頑抗!”
“敗局已定,這麽快?”爻陽詫異,雖然弑天消失,對魔界不利,但也不至于這麽快就落敗,此事,有蹊跷。
“弑天已死,你和魔王都敗了,魔界便如一盤散沙,自然要敗。”
爻陽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敗了?我敗給了誰?還有笑千殇,他和娃娃聯手,不可能這麽快敗給鳳铮啊!”倏然,他目光一凝,猛的瞪住千凰,“是你嗎?你用我做了手腳?”
當時,千凰打暈了自己,不僅是為了他的安全,更是為了利用他魔界少君的身份,威脅魔将魔兵們投降,她怎麽能這麽做?
察覺到他激烈的情緒,千凰也急了,“陽兒,你聽我說,這場戰打下去,對雙方沒有任何好處,只會令天下生靈塗炭。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和五萬年前一個結果。你覺得,還有打下去的必要嗎?我只是讓這場大戰提前結束罷了,我不想讓太多人受到傷害,這包括我的親人,我的朋友,你明白嗎?”
爻陽搖頭,眼睛裏布滿血絲,“我不明白,我只明白,我的娘利用我對她的信任,摧毀我一心守護的家園,我只明白,魔界要是敗了,所有的魔族都會面臨更加殘酷的災難,我們會如五萬年前戰後一般,長久地受排擠,受壓迫,這不是高傲的魔族想要的生活。我更不想,父親辛辛苦苦建立的魔界淪落成這樣的境地。”
他無力救回弑天,竟連他苦心守護的魔界也守不住麽!
千凰抓住他的手臂,眼睛也濕潤了,“陽兒,你聽我說,我不會讓天界再攻打魔族的,只要魔城肯投降,我們不會大開殺戒,也不會采取任何措施壓制你們。只要你們不要再為禍人間,打消吞并天界的念頭,我們可以讓魔界回歸正常。而你,将會繼承那個人,成為魔界新一代的主人。魔界的安定,需要你來維持!”
爻陽語氣嘲諷,“讓我當一個傀儡麽?而你們在背後操控。”
千凰搖頭,眼神很溫柔,“不,你只是魔界之主,天界,不會再幹涉你!”
爻陽不信,斜眼睨着她,“你能做主麽?”
千凰猶豫片刻,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能!”
爻陽就不說話了,臉色很冷。
千凰嘆了口氣,“陽兒,如果你只是恨我利用了你,你可以罰我,怎麽罰都可以,但是,請你相信我,真的無意傷害你,而且,也盡力在保全你想要守護的魔界。因為,這場戰打下去,魔界不會占到任何便宜。”
聞言,爻陽沉默了,良久,才沙啞地開口,“真的,怎麽罰你都可以嗎?”
別人都說他和弑天的性子很像,但他,比弑天更多了一份人性,至少,他明白,他最看重的是親情。已經失去了弑天,他不想再與千凰反目成仇,他深深地愛着這個母親,從出生起,便渴望,留住她。這一點,到如今還沒有改變。
千凰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握住了她的手。
爻陽看向千凰,嘴角露出一個似悲哀,又似勝利的笑容,語氣卻是說不出地複雜,“那便留在魔界陪我吧,直到,我肯原諒你!”
聞言,千凰愣了,低下頭的時候,只看到一只大掌反握住自己的手掌,緊緊地,緊緊地……
魔界,終于還是投降了,因為,爻陽回到了魔城。
而天界,也最終沒留一兵一卒地退出了魔界,遍地狼煙的魔界在激戰之後,終于恢複了平靜。
所有天兵退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