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交織, 心跳擂鼓。
對方的體溫從指腹傳遞過來，明明帶着幾分涼意，他卻覺得萬分滾燙。
活了二十多年, 這是祁風第二次距離異性如此之近。
第一次還是孩童時期，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不提也罷。
但這次，雙方都已經是成年人了。
雖說他之前沒有考慮過戀愛的事情, 但也大約知道異性之間的觸碰都是講究浪漫的。
然而此時, 家裏人給他找的相親對象正把他堵在牆角, 單手捏着他的下巴，流裏流氣地和他讨價還價。
一時間，祁風居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該氣她态度輕浮, 還是雙方角色互換的微妙感，亦或是對方都對他做出這種事了，目的居然只是為了那一點兒虛拟貨幣而不是想占他便宜？！
……
“夠了。”
祁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不快。
千月：“嗯？生氣了？”
千月倒也不是真的想對他做什麽，見祁風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 便順勢松開。不過事情還沒談妥, 她可不想半途而廢。
她一翻手，直接反客為主, 将先前祁風抓她手腕的那只手捉在了手中, 依舊是抓的手腕, 祁風下意識地想要掙開，卻沒能成功。
千月笑着問：“所以你考慮地怎麽樣了？”
祁風深吸了一口氣：“……松手。”
千月：“不行。”
祁風冷着臉道：“松手, 不然沒得談。”
千月才不吃他那套，似笑非笑地說道：“少唬我，我知道你可以憑空消失。要是我松手, 你跑了怎麽辦？”
“……”祁風臉上頓時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他還真是這樣想的。
言語上拗不過千月，反而被她給氣得心緒不寧。明明是在自己創造出來的虛拟世界當中，祁風卻倍感頭疼。
也不知道他媽是從哪兒給他找的孽緣。
見千月揪着他不放，祁風只能解釋道：“價格這些都是有後臺數據記錄、統一規定的，即便是我，也無法随意更改價格。”
“你也不行？”千月微微皺眉，并不是很相信祁風的說辭。她頓了頓，又問：“可是你們不是有好感度系統嗎？”
她之前在論壇上看到有人說過，如果玩家累積的角色好感度足夠的話，就可以在和對應角色打交道時獲得一些便利。
最常見的就是降價。
不過千月說完這話就頓住了，她意興闌珊地松手退開，嘀咕道：“算了，估計你對我也沒什麽好感。”
祁風：“……”還挺有自知之明。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聽她這麽說，祁風心裏又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忽略心底那點煩躁的情緒，祁風理了理被千月弄亂的衣服，板着一張臉解釋道：“好感度系統只對原住民有效，我和他們不一樣。你以後要是再———”
千月煞有介事地點頭：“嗯，确實不一樣，你要好看一點。”
突然被誇，以至于祁風原本還想訓斥兩句的，一時間又說不出口了。最後停頓了一瞬，頗為不自在地說道：“……謝謝。”
這邊的祁風還在別扭，然而那頭的千月，在知道無法打折之後，對祁風的興趣頓時就下降了許多。
她動作迅速地點了交易，把身上那些雜物都賣掉，又買了一些工具。
動作迅速，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甚至連對祁風的态度都疏離了許多，仿佛剛才那個把人堵在牆角捏下巴的人不是她一樣。
臨走之前，千月背對着他揮了揮手：“記得早點跟你媽交代清楚咱倆的事，我也好早點和我媽交差。”
祁風：“……”
雖然知道千月說的意思是讓他去談拒絕的事，可她說的這話怎麽聽起來就那麽容易讓人誤會呢？
看着對方的背影，祁風覺得，這事兒好像越來越交代不清楚了。
第四次副本結束後。
《十日計劃》項目組的技術人員照舊圍在一起開組會。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會将各方工作人員參與內測時記錄的視頻都收集起來進行整合分析——是的，實際上參與游戲內測的工作人員不僅僅是祁風一個人。
他們大多數會扮成是副本的原住民，或者臨時玩家——反正玩家也不知道一個副本當中有多少人，根本察覺不到這些工作人員和他們有什麽不同。
只不過祁風的角色比較特殊，算是整個游戲中唯一一個跨副本NPC。所以他的記錄視頻通常也都是組會裏的重點觀察對象。
此時，祁風就坐在會議室的首位，面無表情地和其他人一起看自己的視頻記錄。
整個屏幕被分為兩塊，一邊是第一人稱視角，另外一邊是第三人稱視角。兩種視角放在一起，讓人有些目不暇接，何況還開的是倍速，更加讓人眼花缭亂，但技術部門的職員們顯然早就習慣了，所有人都是一臉平靜的模樣。
會議室裏很安靜，視頻開始之後，工作人員們便不再交談，安安靜靜地看着大屏幕，時不時地低頭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麽。
看見千月出現的時候，有人筆尖頓了一下。
玩家們也許不知道，但是他們這批工作人員對于千月這張臉可謂說是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就是她不小心扯掉了老板的鬥篷，結果害得論壇爆炸，他們也跟着加了不少的班。
事實證明，當一群社畜被迫加班的時候，沒有哪一張罪魁禍首的臉是會被輕易遺忘的。
後來又是扯頭發、敲鬥笠什麽的，雖然并沒有再次造成網絡轟動，但當時在參會人員間的造成的騷.動卻是不小。
以至于現在他們看見千月這張臉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長桌盡頭的位置上瞟了一眼。
突然被圍觀的祁風：“……”
面容俊美的男人面無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渾身上下一如既往地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冷氣息。表情淡定地仿佛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但……
其他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
怎麽看都很可疑啊！
屏幕上的視頻還在播放，千月這時候已經走到了祁風面前，向他提出了交易的請求。
可就在這時，第三人稱的畫面突然定格在一堵牆上不動了，仿佛兩人進入了攝像死角一般，同時，收錄的聲音似乎也出現了問題，突然多出了許多電流的噪音。
有人問：“怎麽回事？”
“不會是攝像功能又出故障了吧？”
“聲音收錄也出問題了，聽起來像是電磁幹擾。”
“不應該啊，前兩天排查的時候都還好好的。”
衆人連忙打開自己的光腦連接後臺數據。之前也有出現過類似的事情，所以他們并沒有懷疑。
然而緊接着沒過幾秒，第一人稱的畫面也突然黑了。
不對，不是黑了。
似乎像是有什麽東西從上往下罩住了祁風的眼睛——因為眼睛是第一人稱視角，所以攝像的位置也是在祁風的眼睛附近，但現在被那個東西遮住之後，視野範圍明顯縮小，看起來倒是和之前祁風戴鬥笠時的情況有些相似。
等等，鬥笠？
美工和建模組的人率先反應過來。
祁風在游戲中所穿的服裝全部都是他們設計制作的，因此他們記得清清楚楚，這次副本中祁風所穿的沖鋒衣是附有兜帽的。
眼下這個情況，是祁風自己戴上了兜帽？
但他明知道這個兜帽只是個裝飾品，會遮擋鏡頭，為什麽還要戴上？
電流的噪音越發地嘈雜，但還是能夠捕捉到一絲聲音，其中一道女聲尤為明顯。
“不想讓人知道……”
“……都發生了。”
“唔～”
畫面微微抖動，緊接着突如其來的一聲嘤咛，吓得所有人都振奮了精神。
電流聲的馬賽克更是将一個純潔的語氣詞賦予了它原本不該承受的意義。整個辦公室的人頓時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什麽情況？！
——失策了。
祁風幾乎是瞬間便意識到，這一處的音頻失真效果似乎沒有處理好，以至于聲音沒有被完全蓋住，欲蓋彌彰的感覺反而使得事情往另一個更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心中啧了一聲，略感不妙。他表面上一臉嚴肅地皺起眉頭，連忙擡手喊暫停，“怎麽回事？先暫停一下——”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面似乎又抖了一下，緊接着一道女聲從揚聲器裏傳出來。失真的效果配合着滋滋的電流聲，像是海妖呢喃似的，一時間衆人居然聽出了一絲沙啞又魅惑的感覺。
“乖一點……”
衆人：！！！
這麽勁爆的嗎？
然而吃瓜群衆們并沒有等到後續。很快，最後一點光芒也消失不見，第一人稱視角的畫面徹底黑屏。
有人連忙試調，發現這個黑屏一直持續了約莫了有十分鐘的樣子。畫面再次恢複正常的時候，祁風已經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
衆人面面相觑。
兩個攝像界面同時失靈，連聲音收集也出了問題。這種情況他們之前不是沒有遇到過——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依照他們現在的情況，不應該會崩成這樣才對。
所以究竟是……
“……”
表面上，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實際上，沒有上司的私人小群裏瘋狂滴滴。
但祁風卻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似的，一本正經道：“估計是程序錯亂了，等下我親自去看看。”
他自己親手幹的壞事，不好連累其他人加班，可不得是他自己親自去看？
不過祁風并沒有表現出來，仿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他屈起指節在桌上輕叩了兩下，面色如常道：“直接跳下一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