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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天空破開了一道口子,絲絲縷縷的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傾落而下,凜冽的寒風也暫歇了片刻。
阮蘇蘇耷拉着耳朵,一路逃竄而來時沒顧上自己的形象,小臉灰撲撲的,粉嫩的小爪爪也沾滿了灰塵泥土,眼角的淚珠虛虛地挂在那裏,看上去可憐極了。
而在阮蘇蘇認出眼前之人後,那“可憐”中又莫名多了點“安詳”的意味。
但為了給自己的“穿書體驗卡”續個命,掙紮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阮蘇蘇嘆了口氣,“安詳”的眼神又被楚楚可憐替代,露出一個标準的QAQ表情:弱小、可憐、無助,你忍心傷害這麽可愛的小貓貓嗎?
裴軒燃默了默,覺得自己恐怕是真的離瘋魔不遠了,竟然能從一只小小的靈貓身上聽見這麽多莫名其妙的心聲。
于是,傳聞中殺人不眨眼、毫無同情心、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裴軒燃罕見地遲疑了。
“……”
阮蘇蘇楚楚可憐了半晌,拎着她後頸的大魔頭沒有一點動靜,她終于忍不住擡眼,觑了觑那人的神色。
只見裴軒燃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誰派你來的?”
沒有刻意地把聲音放低放冷,也沒有釋放什麽威壓,甚至淡漠之中隐約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卻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阮蘇蘇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腦袋上的軟毛蹭到了裴軒燃的手指,癢癢的。
阮蘇蘇對他有這麽一問并不感到意外,畢竟這裏是魔界的領域,紛争不斷,而自己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貓貓,義無反顧地沖向他“碰瓷”,怎麽看都是可疑的。
裴軒燃好歹是書裏的大boss,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尊大大,這麽明顯的疑點都看不出來,那恐怕早就死了一萬次了。
不過,不意外也不代表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編出毫無破綻的借口,而且,她剛剛有試過,她說不出話。
“……”
阮蘇蘇眨了眨眼,明顯地感覺到裴軒燃的耐心在逐漸消失,而她有預感,耐心消耗完畢的時候,也大概就是自己涼涼的時候了。
于是,阮蘇蘇果斷地趁着耐心尚且還算充足的時機,行動了——
小貓貓身無所長,唯一可以利用的,恐怕只有可憐可愛這點天然優勢了。
自己現在還能完好無損地被裴軒燃拎在手裏,而不是像那些魔物一般“零落成泥”,也印證着這一點。
所以,阮蘇蘇索性把弱小可憐無助的小白花人設演到底,賭一把,也賭這場莫名其妙的穿書不可能會是一場死局,讓她就這麽草草收尾。
她眼角含淚,小耳朵也耷拉下來成了飛機耳,眼睛濕漉漉的,小心翼翼地擡眸,渾身上下每一根毛發都在散發着“無辜”的光輝。
阮蘇蘇:這我沒法跟你解釋,因為我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貓,小貓貓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裴軒燃:“……”
直到阮蘇蘇手忙腳亂地落了地,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裴軒燃放開了她,她似乎真的“萌混過關”,保住了一條小命。
難道傳聞中的大魔頭真的吃這種柔弱可憐乖巧無助的萌寵人設嗎?
略傻白甜喔。
阮蘇蘇仰起頭,正好對上裴軒燃沉靜的目光,那深邃的眼神仿佛看不見底的深淵,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無邊的黑暗。
而後,裴軒燃什麽都沒說,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
如果阮蘇蘇并沒有身處混沌無秩序的魔界,那麽能夠就此遠離大魔頭還是很值得高興的。
然而,阮蘇蘇回想起方才自己被魔物追殺差點被吃掉的情形,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就算他沒有想殺自己,自己一個人恐怕也沒有辦法從這荒郊野外活着出去。
而且,那個掉線了的系統最後給她的主線任務,好像就是“活下去,進入魔宮”來着。
阮蘇蘇在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大丈夫能屈能伸,小貓貓賣萌茍命,人在弱小的時候,茍一茍也不丢人,為了抱大腿活命總是需要付出些什麽的。
至少眼前這個“大腿”,是魔界最強的魔尊大大,而且他長得是真的好看,不虧。
所以,傻白甜就傻白甜吧。倒也不是不可以演。
于是,阮蘇蘇目送着裴軒燃轉身離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費勁”地眨眼把淚珠收回去,像是在原地深思熟慮了一番才鼓起勇氣,“踉跄”着遠遠跟在裴軒燃身後數米遠的位置。
距離經過她精密的考量,把控得剛剛好,既不太遠讓人察覺不到,也不太近以免惹他厭煩,而是介于兩者之間,微妙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以退為進。
再加上自己現在這副不用僞裝都顯得可憐兮兮的模樣,沒有人會不心動。
畢竟,誰會拒絕一只可可愛愛的小貓貓呢?
阮蘇蘇:我可真是個天才。
——如果不是裴軒燃能聽見她的心聲的話。
裴軒燃神色淡漠地走在前面,身後一片灰塵漫天的荒郊野嶺中,點綴了一抹白色的小小身影。
小貓貓嘀嘀咕咕的心聲乘着風傳入他的耳中,讓他想忽視都難。
裴軒燃不為所動,仿佛事不關己,卻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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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确是荒涼的,沒有理智的魔物遍地而生,弱肉強食地厮殺着。自從數年前魔淵的封印松動,暗紅色的火焰從深淵中燃起,魔界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魔物源于世間的憎與怨,只有殘暴地撕碎一切的本能,不過顯然,裴軒燃的威勢更讓它們恐懼,他所經過的地方,方圓數裏都沒有魔物敢放肆,只會驚恐地逃竄。
然而今日卻是有那麽些許的不同,兩股戰戰瑟瑟發抖的魔物在逃竄之前,都會貪婪地朝阮蘇蘇的方向望上一眼,仿佛在看一塊香噴噴的肉饽饽。
阮蘇蘇并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看上去“很好吃”——小小的一團小奶貓,連塞牙縫都不夠。
她想起自己莫名其妙被追殺的情形,這麽說來……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觊觎的東西?
阮蘇蘇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胸前的玉鈴铛上。這玉鈴铛只有拇指大小,被絨毛遮擋,用一根紅繩系在了她脖子上,做工一般,紋路倒是精致。
阮蘇蘇不由地伸出爪爪,戳了戳它。
【數據紊亂,系統修複中……
主線任務:活下來,進入魔宮。】
阮蘇蘇:“……”
原來這竟然是“系統”的載體嗎?
還有,你是複讀機嗎?只會說這麽一句話?沒有點別的輔助能力或者小道具了嗎?
為什麽別人穿書可以變成滿級大佬歐皇錦鯉,而自己……先是穿成了戰鬥力為零的小貓貓,又是被追殺,還撞上了大魔頭差點原地去世,連系統都是壞了的……
阮蘇蘇:生活不易,貓貓嘆氣。
不過往好處想,開局就貨真價實地“撞”上了大魔頭還沒死掉,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主角光環”了吧。
阮蘇蘇這麽一停頓,裴軒燃已經越走越遠了。
跟了這麽一路,裴軒燃似乎一點搭理她的意思都沒有。阮蘇蘇忌憚着後方虎視眈眈的魔物,不敢脫離他威壓庇佑的範圍,只好一邊邁出小短腿快步跟上,一邊想着退路。
雖然這所謂的系統說主線任務是進入魔宮,可好像也沒有什麽強制措施或者時間限制。而且這系統自己都數據紊亂着,亂碼頻出,看上去也不是什麽靠譜的東西。
所以如果大魔頭不願收留的話,只好跟着他走到一個安全點的城鎮裏,自己再尋出路了。
這個選擇聽起來危險了點,不确定性多了點,但既然來到了修仙世界,阮蘇蘇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單純地抱大腿聽天由命,她可不喜歡人生掌握在他人手裏的感覺,她要變強,不依靠任何人的憐惜與施舍。
天高海闊,她想親自去游歷,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想依附于什麽,畫地為牢,束縛本性。
阮蘇蘇沉思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裴軒燃的腳步一頓,雖然很快便恢複正常,眼底卻是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太像了。無論是語氣還是态度,都實在太像了。
像到他幾乎都要以為是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利用他心裏的軟肋,策劃出的一場陰謀了。
可這世上能夠逃過他眼睛的術法幾乎沒有,而小白貓身上也的确沒有任何具有威脅性的東西,如果真的是誰派來對付他的,如此大費周章,不惜觸他逆鱗,卻沒有後續手段,也未免太草率了點。
而且,若是陰謀,總不會親自把把柄交到他手上,讓他能“聽見”她的心聲。
所以,只是巧合嗎?莫名其妙的相遇和相似,以及時不時“聽見”她的心聲,都只是巧合嗎?
阮蘇蘇的眼神清澈,海藍色的瞳孔裏沒有一絲雜質,純白的毛發沾上了灰塵,柔軟地覆在身上,在魔界難得的陽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破這份靜谧。
如果說,之前只是默許她跟在自己身後懶得理會,現在,裴軒燃卻是真的對她起了點興趣。
城鎮的入口近在眼前,裴軒燃卻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凝視着眼前這只瞬間從豪情壯志切換到楚楚可憐的敬業小貓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最好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否則……”
無聲的威脅配上他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阮蘇蘇非常配合地露出了個“QAQ”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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