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陳将再不好隐瞞了。他微紅了臉,不敢看撄寧的眼睛,支吾着告訴她:“從洛城到皇城的路上,我就知道了。”
“你如何知道的?”撄寧不禁睜大了眼睛,心道總不見得是自己洗澡時,他偷看了……他,可不像是這等無恥小人啊。
“我……”陳将的臉越發紅了。天知道他正是某一次她洗澡時,他無意看了那麽一眼!但他必須要解釋清楚,“我不是故意的!那回看你進洗浴室,把皂角落在了門口,我撿了想給你送進去,結果……我就看了那麽一眼!我保證!我……”
“別說了!”撄寧羞臊得無地自容,一張蒼白的小臉,也因為激漲的情緒而泛起了一點微紅。
“阿寧,”陳将卻是鼓起勇氣,雙手握上她的臂彎,認真道,“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原本我就……”
“誰要你負責?”撄寧急急打斷他,并拂開他的雙手,擡眸看了他一眼,強壓下自己有些騷亂的心緒,方才鄭重其事道:“原本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能瞞你多長時間。不過是你不提,我便不說罷了。”
陳将是個聰敏的,微愣了愣神之後,倒沒再把自己的赤子之心徹底撕開來給她看。他不想追得她太緊。無論如何,一直以來她最信賴的人是他,往後,他還會是這個人。能夠守護在她身邊,他已經感到無比知足了。
如是想着,他放松心神,笑了一下,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何女扮男裝到儀鸾司了吧?”
撄寧緊抿雙唇,一時沉默了。她不知還有什麽好的理由,可以用來說服陳将。
為了卓家不走向沒落?女扮男裝便是殺身滅族的死罪,為實現這個目的,未免愚不可及。告訴他這是公主的安排?不能。這件事,不能讓任何其他人知道,便是她信賴的陳将,也不可大意。
“往後你就知道了。”她找不到欺騙他的好理由,索性學了母親姜氏對自己的那一套,“阿将,可以為我保密吧?抱歉,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你,不能告訴任何人……至少現在不能。”
陳将低眸默了片刻,随後便豁達地笑了。“好,我不問。我們還跟從前一樣,是好兄弟。”
“嗯。”撄寧感激地笑了,“好兄弟。”
“你先躺下歇着。”陳将站起身道,“我出去弄點吃的來。等夜深了,我再帶你回營。”
“現在回去吧。”撄寧卻也起身,“回去有人問起,就說你帶我回來途中,碰到了我身體上的長矛,情況危急,你自己做了緊急處理。”
陳将聽言一拍腦門,頓時茅塞頓開,“我還在想回去要如何解釋呢!還是阿寧你聰敏。不過,你身體行嗎?”
“我沒事……”撄寧站在地上,卻是頭重腳輕,天旋地轉。
“我背你吧。”陳将見狀忙往她身前一站,要背她。
撄寧自沒有忸怩,任他一路将自己背會營帳。
才剛躺上床榻,換洗幹淨的李為止就闖進來了。
他一臉嚴肅,見了撄寧和陳将便是冷聲而問:“去哪兒了?”
陳将依着撄寧的說法解釋過,他才将信将疑地斂去了心頭的怒意,想了想看向撄寧,問:“傷勢如何?請軍醫看了?”
“不嚴重。”陳将忙道,“我已為她止了血,包紮了傷口,待會再去管軍醫取些藥便是。”
“不可大意。”李為止叮囑一句,想了想,還是上前拉了撄寧道:“走,我帶你去看軍醫。”
“不必!不必了……”撄寧急得縮了縮身子,“阿将他懂得一些醫理,有他處理過就行了。此次一役傷兵衆多,軍醫那邊恐怕也忙得緊,我就不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李為止看一眼陳将,又回看撄寧,終于道:“也罷!自己多當心,別給我出狀況。”
他轉身離開後,撄寧陳将不禁籲一口長氣。
走在夜幕下的李為止,想着自己要帶撄寧去看軍醫時,她和陳将臉上強行掩飾但還是暴露出來的慌張,多少感到幾分古怪,但他并沒往深處想。換做是任何人,若不是親眼所見,都是不會相信有人會女扮男裝混進儀鸾司男司的。
正是邊走邊想之際,頭前走來了一位兵士,傳話道:“李校尉,大将軍請您過去。”
李為止輕點下颔,随了這位兵士的腳步。
袁紹峰的營帳內,除了他自己,再無其他人。
“大将軍。”李為止向他施了禮,然卻并不多言。
“李校尉,你可有想過,誰會是內奸?”袁紹峰問着這話,忽而補充一句,“想置你于死地的內奸。”
“置我于死地?”李為止詫異之餘,不禁細思袁紹峰的話。
今次牛頭嶺一戰,若大軍當真被敵軍機關暗算攔下,他李為止現在,定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甚至他的首級,會被敵人拿到應城,挂在應城的城牆上。但就此判定內奸的目的在于他,未免有些牽強。
他想了想,心疑問:“大将軍可是知道些什麽?”
“我懷疑一個人。”袁紹峰道,“你可知,提出讓儀軍登崖上山之計策者,是為何人?”
“不是大将軍您?”李為止一直以為,這個計策是袁紹峰想出來的。
如此兵出險招的計策,還有誰膽敢去想?除了此次大軍最高統帥,誰又有那個膽子,敢拿他李為止的性命做賭注?
“劉副将。”袁紹峰脫口而出。
李為止立時想到這個為人老實忠厚的劉副将劉玄绛,不禁道:“怎會是他?一直以來他奮勇殺敵,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通敵叛國之事,他豈會做?”
“劉副将奮勇殺敵,忠肝義膽沒錯,但你忘了,他到底是鎮國大将軍府的遠房親戚。”袁紹峰“呵呵”笑了兩聲,終于道出自己猜疑劉玄绛的理由。“鎮國大将軍府那位無法無天的劉十三郎,對他是有救命之恩的。若是劉十三郎要他做的事,通敵叛國恐怕他也無所顧忌。”
劉玄绛與劉九陰有何關系,李為止實在不知。袁紹峰如是一說,由不得他不信。
“等着瞧吧!”袁紹峰則是篤定道,“我已在劉副将的營帳外設伏。不出意外,他今夜就會畏罪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