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是什麽我無法知曉,但隐約地總覺得她歸還他們生命的事情遙遙無期。
地下的洞穴潮濕得很,走過一段很遠的路,直到不斷上漲的積水終于浸沒了腰身,依然是澄黃的一片,辨這顏色我們離月桂河應該還遠。
“不能再往前走了。”
瑞諾攔住了我。
“可是……”
“這中間一段路是下陷的,現在這裏的地勢比遠處的高,已經及腰了,待會要是行到轉折處水面會沒過頭的,萬一還有暗流……”
瑞諾所說正是我們打聽來的,沒有絲毫誇張,即便是做好了準備沒有帶水車進來只是帶了兩只桶,取水的計劃依舊難以實施。
“可是月桂河水我們必須弄到啊。”
瑞諾一面拉着我往回走,一面冷靜地說:“等退潮。”
我無奈地望着和洞頂漸漸混為一體的濁水,思考着等待退潮的事情,畢竟以目前的形勢取水不單單性命堪憂,要帶着裝有月桂河河水的大桶渡過這片幾乎沒過頂的水域也是很難完成的事情。
忽然,視野之中出現一體異物。
“你看……那是什麽?”
瑞諾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在水面上沉沉浮浮的卻是一個人,或者說是屍體。
“等等,他的衣着好像……”
“你站住,我去。”瑞諾皺眉拉回了向着來人已經淌了好遠的我:“在這裏等着。”
瑞諾游了過去,不刻拉回了奄奄一息的傷者。那一瞬我百感交集,緣他正是失約于我三月之久的那個金發男人。
【逆光】
他不明悲喜的表情與我對視了片刻,漂亮的眼睛被病容襯得些許呆滞,虛弱的開腔:“喲?是你啊。”
轉眸間,越見狡黠的眼底常閃過一絲計較,不緊不慢地撐着身子半坐起來探看四周,僅從房間的布置他大概能猜得出現下并不是在臨海鎮。
他醒來,原本我是很高興的,只是,未幾日的照料,聽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莫名地讓我不安,大概是覺得他和女巫相似于那種輕視生死的态度。
那一刻,我擔心着自己是不是又救了不該救的人,然而救人本沒有該與不該的說法。
不是嗎?
我斂過心裏的不快,準備去叫瑞諾進來照顧他,遂走向門邊轉頭對他道:“你再住幾天,傷好了就離開吧。”
頓了頓,我遲緩地開口:“別試圖傷害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那一瞬,他的眸光又暗淡了許多,生硬地擠出一抹笑。
“不會的。”
瑞諾不情願地去照顧他了,更多的只是監視。
說來,他身上遍布新新舊舊的傷痕,其中不乏致命傷,瑞諾說他胸口的那幾道刀痕絕不可能在活人身上留下,更不用說我們發現他時竟沒有被淹死。
雖然說月桂河本身似乎連通着種種神跡,但這樣的人也不是單純之輩。
我坐在臺階上,伸手接着天空落下的如毛細雨,看着身邊進進出出打理新店鋪的夥計,不禁想起瑞諾的那番話,他說:你有的是金子,便有的是仆人供你使喚,為什麽要為他們傷心?他們和你的牲畜有什麽不同……
我告訴他,世上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人或者是牲畜的區別,而是感情。不論是人與人,還是人與牲畜,在萬千可能的組合中,感情這東西尤其彌足珍貴。
瑞諾聽後,自然說了好些諷刺我虛僞的話來,像是富人們怎麽會和奴隸有感情,糟蹋姑娘們的妓商又怎麽會有憐憫。
世道如此,瑞諾的話我難以反駁,只是明顯地他近日待我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我猜,即便是冷情如瑞諾的人,也是有感情的,他懂得我說的每一句話,不然他也不會涉險去那被患疫的屍首堆滿了的教所偷了那些封存的月桂河水,畢竟這些長仆與他并無幾分交情,自己若是不走運就會染上瘟疫喪命。
【挾持】
海明城看到煩悶的總是這陰雨天氣,牆壁因為潮氣過重開始發泡、剝落,瑞諾不在店裏的時候總剩下我一個人對着這死沉沉的周遭發呆,想象着遠方錫蘭的戰場上如火的烈日,那裏的軍隊和附近的馬族卻可以因為水源厮殺三天三夜。
這是威佛爾走後的第三天,沒有那家夥在果真人會覺得分外輕松,悲劇的是除了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威佛爾之外,我好像還得了一種不得了的思春病,為什麽我腦海裏總會浮現出和他親昵的畫面,恍惚中那些并不是我的幻想的真實感才真正要命。
不用監視威佛爾的瑞諾最近出去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變久了,我知道是父親授意他去做一些事情,似乎他們之間還有些我不知曉的秘密。那些秘密的事情應該是很重要的,不然父親不會讓我親自來這疾病肆掠的死城,冒這麽大的風險卻只是為旁的什麽事情打掩護。
傍晚,整片街道暗了下來,店裏的燭火噼啪作響,凝滞的安靜裏,流轉着昏沉的睡意,空蕩的大廳裏散坐在角落裏的店夥計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可瑞諾還沒回。
我當然不擔心他,畢竟憑着他鴉羽的名號就應給他這份信任的。
不遠處,正門口對着的街道上出現了四五個着了黑袍子的人。
映着月光,毛毛細雨的夜幕下,魅影幢幢,幾個人渾身散發着一種陰冷的氣息,一瞬間讓人錯覺是來自地獄的死亡騎士。
不由地,我顫栗了。
那是我第一次嗅到一種死亡的氣息,便是被人稱作死城的海明城本身都不及他們給人的那種壓迫感。
由遠及近,慘白的面容漸漸清晰。
赤紅的眼瞳直直的看向這邊,似乎是服食了瘾症之物。
我起身走向門邊,混沌的思緒中合上了店門,下鑰。
呼,那時我覺着自己拯救了世界。
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裝束,應該是目睹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呢,可是聽瑞諾講了那麽多江河湖海的怪事,也并沒有這一號。
從長靴裏摸出了匕首,遠遠地退開門邊,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砰!
門被拍了下。
“埃碧銀,你這麽早關門做什麽!快打開。”
“……”
瑞諾?
我打開了門,那時我的眼前出現的卻不是瑞諾。
……
分明睜着眼睛,卻只有漆黑的一片。
分明在走着,卻由不得自己掌控方向。
不論是睡覺,醒來,排洩還是進食,感官都那麽飄忽,印象中,那種身不由己的時間裏似乎也沒有任何情緒。
激鳴的雷電轟擊着耳膜,找回了幾分微弱的意識,好像身邊有些同行者,眼前雖然黑霧重重,卻能夠隐約瞧見城堡和塔樓的建築輪廓。
……
期間我試過反抗這種無力,但意識每抗争一遍就會削弱一分,直到陷入昏沉,及至不知道多久後恢複到所謂的清醒,繼續□□控着跋山涉水。
待到我被一個女人喚醒,黑霧才開始從眼前的畫面中退散殆盡。
她的腳邊躺着許多虐待致死的年輕姑娘,每一具屍體都帶着猙獰的表情浸泡在血泊之中,我擔心着自己會不會也落到這樣的下場,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匆忙地打量着周遭。
滿目都是古舊卻彰顯高貴身份的家具,令人憂心的是,在我的腳下并沒有任何可以辨得出原本顏色的地磚,所有的磚塊都被染上了淺淺深深的血跡。
【聽說】
【1】
“嘿,你終于到了。”
女人站直了身子,妩媚地撥弄着兩頰的金色垂發,提着裙擺一晃三跳地越過那些屍體來到我的面前,環視一圈,故作優雅地整理了下那縷劉海。
我錯愕地盯着她,她走近一步,我便後退一步,保持着不過一臂的距離。
終于她停在那裏不再靠近,倒是沖我笑。
女人錯手抱着雙臂,看了看周遭,微微陷下嘴角,蹙眉道:“怕嗎?”
我:“……”
女人無辜狀:“如果威佛爾在,這裏的屍體要多上三倍呢。”
“……!”
我驚訝得難以複加的表情落在了她神色流轉的眼睛裏,似乎她料定了我的反應,讪讪地笑了起來。
女人将手抹了抹,似乎是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夫人,您要怎樣才能讓我回家。”
女人神色大變:“回家?”
她滿眸的怨色,頓道:“親愛的,我才不管你要不要回家,我只要威佛爾回來,如果你在這裏,他一定會回來的。”
“……”
我并不理解她的話,但內心裏确是篤信她與威佛爾應該是聯結頗深的人,而且危險的很,不是嗎。
那威佛爾是她什麽人?
兒子?我瞧着女人雖說保養得極好,無限風韻,但大約也有四十歲的樣子。
她憂郁地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幾只飛鳥盤旋而過。
好像是烏鴉。
“……”
此時此刻,落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