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裹裹
整個密林緩緩流淌着漆黑濃稠, 雨聲放輕,漸漸變得悠遠。
床榻上兩相沉默,只有衣料窸窣、呼吸急沉。
她的手隔着布料, 微微示意了一下, 便抽開了。
留下臨岐自己。
他有些無措, 并且懊惱自己為何不一早把玉簡放進識海。
為何非要糾結避開她再看。
梁悅察覺他只是聽話握了,但并不動, 她湊上去,輕咬他耳朵。
距離這麽近, 梁悅的心髒像要躍出來。
“蛇蛇, 動一動。”
他低下頭來,分叉舌尖掠過她唇角, 劃向耳垂、頸側,沉重熱烈的呼吸打在臉頰,似要将空氣中所有水分都蒸騰成霧。
她像要幫忙, 像是回禮, 吻在他上下滑動的喉結, 吻他堅毅緊繃的下巴。
伸手搭在他臂上, 閉眼感受肌肉的頻頻鼓動。
垂墜的布料, 有細致的顆粒感, 錯落間, 又像一團雲,邈遠地拂過棱角溝壑。
雲團引出微雨, 濕潤了綢布, 讓動作變得有些澀然。
“悅…我, 我不好動了。”
他求助般地望了望她。
梁悅睜開眼睛,低頭一看, 腦中詭異地浮現出四個大字——
【菜鳥裹裹……】
【救!!】
臨岐:“?”
梁悅臉頰熟透:“你……你拿出來呀!”
臨岐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他嗚咽一聲,按指示照做。
梁悅額頭抵着他胸膛,沒有移開目光,随後她呼吸微凝。
指尖跳躍,分明的骨節上有一線凸起,往後延伸,與手背上的青筋銜接上。
多虧修仙者的好眼力——
【嘤……粉、粉色的!】
畢竟息壤整個都是泥巴褐色,即使見過大致形狀,顏色總歸不同,實在是沖擊。
【但是……那一個呢?】
藏哪了?
聽到這些語句,臨岐抖了抖。
她為何知道這麽多?
她看過別人的?!!
還是,從話本子裏看來的?
她的目光有如實質,他緊張得不行,只覺天地雨色與渾身骨血在一起沸騰翻滾,瞬間細汗淋漓。
一手握住她下巴,撈起來,不許她看。
梁悅的思緒被打亂,顧不上深想,她被迫仰頭,看見他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挂着細汗,閃着誘.惑的光點。
“不看不看。”她趕緊安撫。
臨岐“嗯”了一聲,銜住她的唇瓣。
梁悅在他深入之前,含混地問:“那能摸摸嗎?”
什麽叫賊心不死。
偏偏臨岐無法拒絕。
手指游弋,好似攀越山嶺。
“唔。”
肌膚相觸的瞬間,聲音是不自覺地發出的,又淹沒在細碎的親吻聲中。
褶皺和經絡有些粗糙,她的掌心也出了汗,與之前的濕.潤兩相疊加。
勉強圈住動了動。
梁悅感覺手中握着一團火苗,握不住。
與平日溫涼的軀體,形成差異。
火苗的溫度燃進兩人的身體,靈氣在此時竟然自發地流動起來。
她能感覺丹田處似乎也有火在焚燒,有些酸,有些脹,靈氣帶着高溫,在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的穴道之中洶湧。
臨岐察覺到,放開她,啞聲問:“是內丹嗎?不難受吧?”
梁悅調息,應道:“還好。”
在丹田處形成的精純真氣,如游魚一般,兩極洄游,最終凝實,成為內丹的一份子。
雖然看不見,但眼前仿佛就是有此實景,像是電影特效,端是神奇。
交頸厮磨之間,她注意力一被靈氣流轉拉走,不自覺便停了下來,細細感受內丹的變化。
下一瞬,他的大掌便覆了上來,攏緊她的手背。
得知她無事,臨岐羞澀難堪,喉間躍動,央她:“別…別停。”
梁悅動彈不得,只能随他。
…
……
良久,久到她手臂酸沉,終于有些後悔,讷讷問道:“還沒好嗎?要不然…….”
要不然,去海螺法器裏吧?
臨岐聞言,愧疚上湧,但……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解釋:“海螺只能一個人去。”手卻沒有放開的打算。
梁悅怔愣,反應了一下,才懂他的意思。
他現在從她這裏得到了更舒服的辦法,不想去。
梁悅:“……”
這叫,打蛇随棍上?
不是,不是打……
不對,是“打”,是“打”!
也不對,是蛇“打”随棍上……
emmmmmmmmmmm
再次折服于中文的博大精深,和自己奇怪的腦洞。
以及這種時候,還能吐槽的詭異行徑。
梁悅沒有注意自己的手指,随着思緒緊了緊。
無意中刮.蹭。
臨岐沉淪着,根本沒有聽見梁悅的“吐槽”。
待他察覺到她手指曲着時,下一息便失守,黑暗中驚雷一晌,然後雲霧飄渺,雨點淅瀝降下。
兩人思緒同時回籠。
旖.旎暧.昧溶進黑暗中,随着呼吸潮湧。
臨岐深深呼吸,埋首在她微涼發絲間,口不能言,像經歷一場大戰。
手腕微動,毀屍滅跡般,趕緊施了清潔術。
梁悅心下一松,不自覺地并了并腿,空虛攀扯,疲累來襲。
她想抽回手。
然而只是放開的瞬間,沉甸甸的觸感回來,她感覺不太對勁。
然後她意識到了——果然是藏起來了。
臨岐臉上愧疚更多,他忙放開她,趕緊幫她捏捏手腕和臂膀。
“我…我去拿法器。”
再來一遭,她可能承受不住。
梁悅從善如流,紅着臉點頭不語。
臨岐撈起衣物,從乾坤袋中拿出法器的同時,把玉簡也扣在手心。
“我…我去了。”
梁悅:“!!!”
噗……
趕緊忍住,補了一句:“那我先回房了。”
然而臨岐幾乎是逃跑的身影當場消失,只留一個海螺在她旁邊,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梁悅擡起手,上面幹幹淨淨,連氣味都沒有,清潔術,清潔得真是徹底。
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停留在大腦皮層中,溫度和觸感留下的記憶,還拖着長長的尾韻,燒得她臉火紅。
好奇地看看那個海螺,外面一圈能看出來,有繁複的法陣,入口處則是非常光滑的珠光層,五顏六色的,十分精致。
海螺法器內。
臨岐喉結滾動,将玉簡認主,吸入識海,然後再次深吸氣,打開玉簡。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不如一起看了。
只是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悅悅知道,否則真是一輩子也擡不起頭來。
****
不知臨岐在法器內“刻苦學習”,梁悅起身穿衣,打算回房間補覺。
不過,秘境外息壤的異動,打斷了她的腳步。
她甫一出秘境,便見到了一位故人。
是那冷郁的天才少年,他一襲黑色勁裝,手持靈劍,臉色有些奇怪的蒼白,正好站在隐匿法陣外,打量洞穴內部。
每次見到此人,心髒都習慣性地抽疼兩下。
梁悅揉了揉胸口,想起之前牧南勳曾說過,會禀明師傅,獨自出來游歷,看來他真出來了。
不過他不像雲隽,有着食靈蟲的敏銳情報,肯定看不穿隐匿法陣。
梁悅有點糾結,要不要現身。
就是這一猶豫,便見少年修士踉跄了兩步,順着穴壁坐了下來。
靈劍劍鞘支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少年将頭埋進臂彎,有些發抖。
他…他這是怎麽了?
受傷了嗎?
雨不知多久前停了。
空氣中有一股潮濕的土腥氣。
但比這土腥氣還讓人不适的,是牧南勳身上散發出的詭異氣息。
梁悅警惕,并沒有感覺到周圍有陌生的修士氣息。
臨岐不在,她相信直覺,不敢輕舉妄動。
她蹲了下來,與少年人在同一高度,想要看看他的臉。
就像感應一般,牧南勳擡起了頭。
梁悅一怔,看清楚了他點漆般的眼睛,只不過那墨色在漸漸外移,不一會便充溢了整個眼眶。
就算不了解這個修仙界的修行狀态,她也能猜出來這是入魔了。
不過,就平時這人給人的感覺,他入魔,她不覺得意外。
只是,為何呢?
她回憶了一下當初離開素方宗時的情形,最大的變故,也就是小七展現了玄炎天賦,而被帶去內門吧?
會是因為這個?
她正蹙眉思索,卻見牧南勳口中喃喃,接着出手如電,點在自己幾處大穴,似乎想要控制魔氣。
但一股黑色迷霧從他身上蒸騰而起,像是玄炎就此失控。
梁悅有些分不清,那萦繞牧南勳周身的,究竟是玄炎,還是魔氣?
她錯過了現身的時機,現在這個時刻,她只能守在隐匿法陣內,看看他如何處理。
“你已經死了!”
他突然爆發一句吶喊,把梁悅吓了一跳。
誰死了??
只見那些玄炎般的魔氣逐漸變濃,将修士整個包裹起來。
他的臉在魔氣後隐約,從梁悅這邊看去,就像是少年的臉上,也爬滿了絲絲縷縷的紋身。
“楚師兄!你已經死了!!”
終于,他像是忍受不了,支撐着站起,然後揮劍欲砍!
靈劍嗡鳴,在洞穴內激蕩起劍氣!
梁悅暗道不好,電光火石間,她剎那便反應過來——楚師兄?楚連雲?!
他的死果然有蹊跷!
“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師傅她相信我的,她相信我的!!”
少年的臉已然看不見,但聲音還在斷續傳來。
他扔掉劍,抱住了腦袋。
劍氣并未到隐匿法陣這,便消散殆盡。
梁悅輕舒一口氣,一時真不知怎麽辦好。
貝果傳來消息,臨岐喊她。
現在她不好回去,告知貝果一聲,将臨岐傳了出來。
臨岐一出秘境,一眼便看見了洞穴內對面的牧南勳。
頓時也顧不得羞澀,問道:“他怎麽在這?”
仔細一看,此人竟然還在走火入魔中。
梁悅将方才發生的事告知臨岐。
她不解:“我出來便見他在這,剛才他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關于楚連雲的死。不知道是有什麽隐情。”
臨岐聽完,分析道:“假設楚連雲當時是已被奪舍,那麽奪舍者逃走之後,設計讓牧南勳以為楚連雲的死,是他造成的,從而種下心魔,也是極有可能的。”
梁悅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呢?”
她倆說話的期間,玄炎狀魔氣逐漸消散。
但兩人都能看出來那些魔氣,只是重新回了少年體內。
魔氣完全消失後,牧南勳漸漸恢複了正常。
他左手攤開,地上的靈劍飛至他掌心,他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張結鳥紙,嘴裏念念有詞,應是在給青玄道君傳信。
兩人細聽,才知道,牧南勳是奉了青玄道君之命,前來雲眉山脈,查看她們先前告知的界壁不穩一事。
眼見他恢複了正常,臨岐道:“不如我們先悄悄跟着他,再找合适的機會現身也不遲,只是這樣一來,就要耽誤我們去隧人氏界的進度。”
“但也沒有辦法,先看看他怎麽回事兒吧。”梁悅嘆了一口氣,郁悶,“總是會橫生枝節,習慣了。”
在這之後的幾個時辰,直到天光熹微,少年都沒有再現異常。
他休整完畢,起身站去洞口,望望天色,辨明方向,看樣子應是打算繼續朝青林寨方向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