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鱗
數十名蠱人雖然一動不動, 但極具壓迫感。
梁悅在臨岐耳邊悄聲問:“咱們,進去?”
現在這情形,不進也不行了。
臨岐點點頭, 抱着她穩步向前。
山風好像被法陣阻隔, 而霧氣愈加濃郁, 周遭一切都鬼氣森森,這片區域不知還存在着什麽古老的蠱蟲。
身着靛青苗服的冷厲少年, 懷抱着珍貴的愛人,踏向那石碑之後的潮冷地宮。
位列兩旁的蠱人機械無神的眼珠中, 倒映着這般情形。
就像…就像百年前的某個場景朦胧複現。
地宮黑漆漆的入口, 像沉睡的怪獸,等候了百年, 只為現在吞沒來人。
臨岐的腳步在石碑旁一頓,他環顧四周,最後一次确認, 除了身後跟随的蠱人和地上時不時爬過的各色蠱蟲們, 的确再無別的活物。
仿佛知道“主人”懷中的女子害怕它們, 那些蠱蟲乖乖停留在石碑界外, 将地宮入口圍了個結實。
梁悅看了一眼便再埋首回去, 然後, 臨岐輕輕對她道:“悅悅, 我進去了。”
“嗯,你慢點。”她感覺到臨岐抱着她緩緩向下, 不一會, 地宮石門關閉的沉悶聲音傳來, 回聲在幽長的地宮階梯來去。
她輕舒一口氣:“放我下來吧。”
“好。”
臨岐将她放下,擡手施了照明術後, 地宮向下的長階依次亮起了橘黃色的暖光。
有了燈光,梁悅向下看去,感覺地宮沒有那麽陰森了。
但她回頭,微微唬了一跳。
原來那些蠱人修士也跟着她們進了地宮,正十分整齊地站在後方的石階和平臺上。
臨岐也回頭看了看那些蠱人,安慰道:“這些人不知是得了什麽指令,可能是負責灑掃和飲食起居,先不管她們。”
梁悅點頭:“嗯,走吧。”
兩人雙手緊扣,相攜而下,大約下了數十米,終于來到臺階的盡頭。
這一路的石壁上陰刻着各類蟲蛇蛛蠍,栩栩如生。
而這方平臺上,則有兩條分辨不出的怪獸,盤繞相生,從臺階蔓延至平臺邊緣。
兩人仔細看過,再從平臺邊緣往下看去。
那裏空無一物,被生生截斷。
隔着空淵,平臺對面又是一道石門。
身後“磕噠”聲響起,為首的一名蠱人走至平臺右側,緩緩擡手敲了敲,對面的石門應聲而動。
一陣陣回聲在地宮內響起,這裏簡直就像一座塵封已久的古墓,任何動靜都被放大數倍。
臨岐以靈力護在兩人周身,牽着她踏上通往對面的石橋,如此再往下,穿過了第三道石門,終于來到了地宮中心。
這中心平臺上空空如也。
臨岐還未動作,那些蠱人便再次列隊,離中心最近的那個,解開了隐匿法陣。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地宮中心沒有梁悅想象中的巨大的石棺,也不是什麽千毒萬蠱窟之類的。
而是一個簡樸的小院子。
院子裏的陳設和外面村寨沒有什麽不同,曬具、桌椅一應俱全,只是沒有花草樹木,只有一棟孤零零的吊腳樓,被頂上照明術的桔黃暖光照得,竟然讓人感覺到一絲溫馨。
梁悅仰頭看去,這竹樓比外面和青林寨的主樓規模更大,因為處在地下,沒有受到日月侵蝕,它默默矗立,依舊如百年前。
一部分蠱人如引領一般再次列隊好,恭請兩位上樓。
當梁悅和臨岐踏入吊腳樓範圍,準備登樓,另一些蠱人安靜而迅速地院子內外打掃幹淨,擺上一些造型奇特的裝飾品,不過片刻,院落就有了人氣。
做完這些,這些蠱人便再次悄無聲息地縮回到地宮各個角落去,只留下“磕噠”聲餘音缭繞,直至完全消散。
“她們都走了。”梁悅站在二樓廊下,看着院落裏那些擺件裝飾,又環顧這空曠的地宮,感覺稍稍發出點聲響,都會被傳出去老遠,很沒有安全感。
臨岐知道她的擔憂,解釋道:“這個隐匿法陣隔音隔畫,不過我再施一個小的吧。”
雙重隐匿法陣加院落外圍的靈力鎖鏈警戒,梁悅這才放下心來,轉身站去主屋門前。
“這大概是尋真最後囚禁雲绮的地方?”
“也許。”
随着“吱呀”一聲,臨岐推開了房門。
确認沒有可疑的危險,兩人依舊手牽手,踏入屋內。
屋內遍布雲霧般的輕紗,阻隔了來人窺探的視線,輕紗上綴着各色銀飾,地上鋪滿了厚實的白色地毯,看上去既舒适又溫暖。
就連為數不多的家具邊角,也都裹着厚厚的皮草。
雖然疑似塵封百年,卻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甚至連一顆灰塵都沒有。
仿佛此間主人才在不久。
她們開門帶動了門邊的輕紗,引來銀飾叮當,這動靜如漣漪般擴散進去。
梁悅定睛細看,那些銀飾多是些小巧的鈴铛,她猜測,估計是尋真防止雲绮再次逃跑,所以她只要在屋內走動,必然會發出聲響。
包括這些厚實的防護,估計是怕她傷害自己。
而引她們來此地的人,是真的以為她們是故人歸來,還是另有目的?雲隽究竟知情與否?
她對臨岐說出自己的疑惑。
臨岐卻沒回答。
梁悅納悶,擡頭看他。
這一眼,她心中猛然一驚,便再顧不得思考,是不是真有什麽人在暗中策劃這一切。
“蛇蛇!你感覺怎麽樣!”她忙擡手,撫摸臨岐的脖子和臉頰。
臨岐白皙的肌膚上,不知什麽時候現出了黑色的鱗片,格外突兀。
梁悅趕緊踮起腳,湊近察看,的确是蛇鱗。
臨岐有些遲疑地低下頭來,他的眼睛開始出現豎線,但他察覺到自己有異後,第一時間退開一些,上下打量梁悅的身體。
“悅悅?!你,你有覺得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怎麽樣?”
梁悅急急搖頭,她用指腹輕輕點了點他顴骨上的細小鱗片,納悶,“你的法器在失效嗎?”
可是以前,即使拿掉法器,他也是人形妖身,除去豎瞳和尖牙舌頭,并不會在皮膚上現出蛇鱗,這究竟是怎麽了?
“唔……”她指尖溫暖,似伴随着輕微的電流,激出他心底一股異樣的沖動。
他的意識開始籠上一層迷霧,逐漸模糊起來。
“很難受嗎?!”梁悅趕緊收手。
然而下一刻,臨岐便抓住了她的手,加上兩人一直牽着的那兩只手,這下,梁悅想掙脫都不能了。
“蛇蛇?啊!”
趁梁悅低頭察看他的雙手時,他的頭垂近她頸窩,在她玉白後頸處咬了下去。
梁悅想擡頭,但一股大力襲來,她整個人被緊緊圈進他懷中,動彈不得。
“唔。”後頸上隐隐辣痛,應該是刺破了皮,但這代表着他的尖牙也出來了。
難道這裏有什麽她們沒有注意到的陷阱嗎?!
他胸腔中的心髒跳動聲劇烈,梁悅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胸襟的苗紋刺繡上,有些硌和癢。
男人喑啞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他的嘴唇胡亂擦過她脖子,似乎想要再找一個地方下嘴。
“蛇蛇……醒醒!”
她顧不上疼,也顧不上掙脫,他這個樣子明顯不正常……
兩人糾纏着往屋內走了兩步,帶來一陣混亂的銀鈴聲。
臨岐聽見了她的聲音,但這聲音經過嘈雜銀鈴聲的扭曲,變得空茫渺遠,又仿佛敲在心田,如羽毛般輕輕撫過。
他的嘴唇沿着細膩肌膚上移,尋到了發聲的部位。
梁悅被迫仰起頭,露出一線雪.白的脖頸。
梁悅:“……”
這就是現世報吧?
蛇妖少年啃咬着她的脖子,沒再用力,而是幾近吮.吻.舔.舐。
是前一晚的角色對調。
他的嘴唇一直都是溫涼的,這會也許是快要現出妖身,也許是地宮溫度低,更顯冰冷。
他學以致用,分叉舌尖來回挑.弄,似乎是想要促使她再發聲?
懷抱松了一些,梁悅好不容易抽出左手,搭在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推開。
然而這一推,男人的抗拒更強烈了,她身體一輕,被他整個抱起,抵在了門框上,更激起鈴聲無數。
如果換作以前,她早就上手,用靈氣把他轟開了,可現在她滿心滿眼都是他,自然是舍不得了。
慌亂中,梁悅的掌心撫過他脖子上的鱗片。
臨岐朝她的頸側埋得更深,人也抖得更厲害,一聲聲“嘶嘶”貼着她耳垂飄過。
他整個人壓了上來,開始無法自抑地貼住她蹭.動。
靛青色外袍早就扯落,白色裏衣松垮,露出兩截精致的鎖骨,鎖骨陰影裏的鱗片向下蔓延。
梁悅好不容易能低頭看一眼,馬上斷定鱗片的紋路,和原來的雷紋走向一致。
是,沿着身體的靈脈出現的嗎?
還好她右手掌心還扣着他的,她輕喚一聲:“蛇蛇,看着我!”
臨岐聞聲擡首,他的眼睛還是黑色的,但已然凝深,化作豎瞳,散發冰涼危險的氣質。
他這個狀态不人不妖,體內靈氣也十分紊亂……
梁悅能感覺出他在反應她的話,終于他似乎冷靜了兩分,乖乖依言,視線纏繞着她的,靠了上來。
呼吸攪在一處,梁悅仰頭,含住他唇瓣,輕輕安慰。
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小心地控制着,催動靈氣從掌心到舌尖,試圖從外圍穴道捋正他體內亂竄的靈氣。
細碎的親密貼吻聲很近也很遠,漸漸地,周圍終于安靜了下去。
銀鈴聲漸弱。
而一道清淩淩的女聲無視幻音阻隔,連續不斷地傳來。
又清晰,又堅定——
【蛇蛇,快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