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結界一下一下的震,雪絮默默起身,穿好了衣裳,坐在榻上。
是辰蘇白來了。
雪絮的心情五味雜陳,原來他并未忘了自己,雖然在整整二十一天之後才來,但興許是那結界難以找尋?但現在如何是好?自己已經變得不像自己了。這個身子,只要景睦彥勾勾手指頭,便會乖乖的靠過去。
屋外開始變得嘈雜,隐約可以聽到些聲音,景睦彥在說話,還有那模模糊糊的是誰在說話?是辰蘇白麽?
他總是東辰的當家,大約之前是尋不到結界,但既然尋到了,便必然能夠打開。但等會兒若是見到他,要怎麽辦?整整二十一天,辰蘇白怎會猜不到景睦彥做了什麽。
但自己好好的坐在這兒,半根頭發也沒傷着,若是被他j□j,為什麽不抵死反抗?可以自殘啊,可以以死相脅啊,為什麽自己都沒有?
最要命的是自己對景睦彥的血上了瘾,血瘾一發,便什麽都記不得了,什麽矜持,什麽貞潔,誰還記得這些東西,只是想要他,要他的血,要他的人,真正的食髓知味。
辰蘇白若知道了會如何?堂堂東辰當家未過門的妻子就是如此的不堪,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往後要如何自處?若是回去之後,血瘾犯了要怎麽辦?還有,被景睦彥咬了這麽多下,又喝了他這許多血,自己會不會早已變成了血妖?
想到這一點,雪絮的心上爬上一種深深的絕望和刻骨的害怕。她覺得她對不起辰蘇白,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還盼着辰蘇白來救她,而現在,她卻害怕極了見到他。
結界越發不穩了,景睦彥大約是要撐不住了,也許下一秒,辰蘇白便會跑來,問她這些天你怎麽樣了。若是他知道後,便不再要她了,該怎麽辦?他興許會退婚的。
雪絮害怕的渾身發抖,有一種冷的感覺從腳底一直竄上頭頂,她的手抖得格外厲害,連握都握不起來。
不如死了吧。雪絮心想。
這樣不堪的自己,也再無臉面見到辰蘇白,也再無臉面見到淩子熙,也再無臉面見到辰露白了。現在若是死了,那這一切便消失了,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辰蘇白會覺得她大約是誓死不從才自殺的,也不會有人知道她興許已經變成了血妖。
這樣想着,雪絮倒反而送了一口氣。她環視了一下房間,發現沒什麽利器,突然想起了她的發釵,那支辰蘇白送給她的桃花發釵,她一直戴着的。她摸了摸頭發,折騰了這麽多天,哪還會在頭上?趕緊翻了翻枕頭,還好,就在枕邊。
雪絮拿着這釵子仔細看,一頭是桃花,一頭是雪花。當時拿到這釵子的時候,自己是多麽的高興,竟沒想到,今日便要死在這釵子之下。雪絮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聽到了辰蘇白大聲喊她。那結界快要崩了,她必須要快些了。
她将頭發理理好,把衣服整整好,将淩子熙送給她的玉佩在腰帶上系好,還理了理床,然後躺了上去。
聽說若是要殺死一個血妖,只要刺破他的心髒即可,那她便刺破自己的心髒應該就會死了。
雪絮仰天躺着,将衣裙擺好,把頭發好好的鋪在枕上,手裏握着那支桃花釵。
要走了,不過幾十年的歲月,對于一個神仙來說真是太短了,自己還年輕着,還有許多想做的事,她原本還想有一日能當上淩子熙的副手,還想有一日能穿上大紅嫁衣,有一日能為人父母,但是現在都完了,自己已走上了末路。
雪絮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舉起那桃花釵,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
第一下還是很疼的,但之後便似是不疼了,她感覺到鮮血泊泊地從她的心口湧出,啊,雪絮送了口氣,好了,都結束了。
景睦彥原本還支撐着結界,他知道這結界快要撐不住了,結界外的景色已經能夠依稀看到,是辰蘇白和淩子熙。他張了二十一天的結界,耗了太多內力,但他還是藏着殺手锏的。
活到這個歲數的妖怪,都決不可小觑,景睦彥聚起內力,周身燃起了一片冰藍色的火焰,這是他父親傳給他的密術,他運行着那火焰,等待着結界破碎之時,給辰蘇白一記絕殺,若是他今日需死在這裏,那辰蘇白也別想得到雪絮。
可就在此時,猛地,他心上一顫,一顫接着一顫。“雪絮!!”景睦彥大喊,不顧一切的往屋裏跑去,結界瞬間崩塌。
雪絮聽得景睦彥一聲大喊,恩,晚了,她心上已經紮了六個洞了。她不曉得為什麽,并沒有把自己的死歸罪于景睦彥,事到如今,她早已經恨不起來了。
在她心髒上出現六個洞之前,若問她必須得見一個人,是景睦彥還是辰蘇白,她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景睦彥,她只是怕極了見辰蘇白。不過現在好了,她什麽都不怕了,她要死了。
雪絮看着屋門,只見景睦彥沖了進來,辰蘇白只是慢了一步,也跑了進來。
辰蘇白,終于又見到你了,在足足二十一天之後。雪絮突然淚如泉湧,原來,經歷了這麽多的不堪之後,她還是喜歡着辰蘇白的。
辰蘇白在門口望到的那一眼,像是五雷轟頂。
從辰露白找到他說雪絮被劫走了,到現在,不過是一個時辰多些,只過了一個時辰,他的雪絮就變成了這個模樣?他有那麽一秒鐘是僵在原地的,但須臾間便反應了過來,撲到雪絮的身邊。
雪絮一身白裙,安靜的躺在那裏望着他,烏黑的秀發散落在枕上,心口上鮮血不住的往外冒,血順着她的身子流到床上,聚了一灘,又緩緩流到地上,那詭異的紅色在她的白裙上暈開,像一幅美麗的圖畫。
她手裏握着一只桃花釵,無力的擱在身前,那潔白的釵身上沾着點點鮮血,映着釵頭上那朵粉色的桃花,格外鮮豔。
辰蘇白一時亂了手腳,他抱起雪絮,那血便也濺在他的白衣裳上,他捏了個仙決按在雪絮的心口上想要止住她的血,那血從他指縫中冒出來。
“雪絮!”辰蘇白大喊。
雪絮安靜的很,她的眉頭舒展,竟還是帶着溫柔的笑意。她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乖順的靠在辰蘇白懷裏,慢慢的開了口,氣若游絲。
“蘇白,”她說,“對不起,陪不了你到…… 天荒地老了。”
辰蘇白覺得胸中所有的氣血,都湧上了眼眶。他猛的引出大量自身仙氣,将雪絮包裹起來,雪絮那心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泊泊的流血,不曉得是被他止住了,還是雪絮的血流完了。
他将雪絮牢牢地抱在懷裏,那身子軟得無骨,氣息一點一點淡了下去。
景睦彥自從進門看到雪絮起,就一直呆在原地,淩子熙往他身上拍了個縛妖咒的時候他也沒掙紮。滿屋裏都是雪絮的血香,那麽香,奢侈極了。
雪絮為什麽要死?他侵犯她的時候她沒要死,咬她的時候沒有要死,誘她染上血瘾的時候沒有要死,偏偏在辰蘇白來救她的這個當口用一支發釵自殺了。再晚片刻,她便能被救走,這結界勢必要破,她絕對不會看不出來。
那她為什麽要死?怎樣的怨恨,能讓一個姑娘,用她的發釵紮上自己的心口,不是一下,而是整整六下?
淩子熙用力拉開死不放手辰蘇白,朝他大喊:“放手,我來救她。”
淩子熙結起一套複雜的手印,那是鎖魂的禁術。這說明他已經看明白了雪絮早就沒了氣,只能先将她的魂魄鎖住,再想別的辦法看看能不能救她。
一來二去,在一旁愣着的辰蘇白也算是看明白了,開始清醒起來,他猛地站起身,對着被縛妖咒纏住的景睦彥就是狠狠的一掌。
景睦彥的背砸在牆上口吐鮮血,喘了口氣便道:“我有辦法救她!”
話音未落,辰蘇白便又是一掌。
“東辰!”淩子熙喊他,“別殺他,還有用。”
但辰蘇白停不下來,直到淩子熙将他拉住,景睦彥也差不多只剩一口氣了。
淩子熙朝辰蘇白道:“去把雪絮抱着,我們先回去。”
辰蘇白把雪絮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淩子熙拖着景睦彥,回了仙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