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雪絮說了許多次她沒有受傷也沒有被咬,只是昏過去了,現在也無妨了,辰蘇白還是認真診了她的脈,又“提”了她回去。
雪絮乖乖地靠在辰蘇白身上,他的衣服有股淡雅的清香,有點像是石蘭的味道,這東辰君這麽不由分說的抱着她已是第三次了,她倒似乎是習慣些了。她擡頭看了看辰蘇白的臉,抿着嘴,看起來頗為生氣。
“東辰大人。”雪絮道。
“嗯?”辰蘇白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情。
“給你添了麻煩。”雪絮喃喃地說。
辰蘇白似是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雪絮背後直冒冷汗,只聽得他“哼”了一聲道:“我早就不贊成讓你來找景睦彥的事,那些個老糊塗,竟讓你一個人去!”片刻又道:“我非要宰了景睦彥那畜生不可。”
“東辰大人”雪絮咬了咬嘴唇道:“大人可否放過他一回?”
辰蘇白眯了眼看着雪絮道:“你替他求情?”
“他畢竟救過我一次,怎麽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次他也沒做什麽別的,只是把我弄昏了逃走而已。”雪絮頓了頓,像是暗自下了決心,道:“何況,我覺得他們這樣待他也并非在道理上。”
辰蘇白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将她掂了掂,抱得更緊一些,過了許久,嘆了口氣道:“我很擔心你。”
雪絮頭腦裏一團亂,東辰大人這話說得是不是太直白了些?雪絮覺得自己心跳快了起來,臉也燙了起來,趕緊低下頭不說話。
雪絮其實也有問過自己,有沒有一點喜歡辰蘇白,答案若說是不喜歡,那一定是假的。哪個姑娘不喜歡東辰君?但雪絮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今日若是淩子熙的女兒,她還敢去探探辰蘇白的意思是真是假,但她這麽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在西淩宮吃百家飯長大,凡事必須比別人多花三分功夫才不至于落到人後的小丫頭,有什麽資格和東辰大人談喜歡不喜歡?
所以她始終堅定地為自己打消這個念頭。定是因為東辰君平易近人才給了自己這種錯覺。
“雪絮。”東辰君輕輕地喚了一聲。
雪絮?雪絮一驚,剛才還叫安姑娘,現在怎麽突然喊起名字來了?
“我并不知道為什麽方治和景睦彥都盯着你,但這兩人都不是善人,興許是你的血有些特別的地方,我看你內力充盈,是個極好的筋骨,只是年紀小了些缺了些歷練,但前途無量。萬萬要小心行事,不要再出什麽危險。”片刻,又軟了口氣,加了一句“可好?”
雪絮點點頭。
“我送你回去吧。”東辰君道。
淩子熙穿着一身花裏胡哨的長衫,手裏捏着一支旱煙鬥,頗有興致地站在西淩宮的高處,遠遠地看着東辰君抱着雪絮将她送回來。這自己從小帶大的小丫頭,竟已長成纖纖少女模樣了,他抽了一口煙鬥,眯着眼睛緩緩吐了幾個煙圈,喃喃道:“秀川啊,你瞧,你的小丫頭都長這麽大了啊,若是嫁到東辰家,你可還滿意?”
他腦海裏拂過的,都是那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那俏皮的小姑娘,那頑劣的性子,拔了他畢方鳥的尾羽做毽子的岚秀川。她是北岚宮當家岚遠山的妹妹,這兄妹倆一樣的不着調,卻也一樣的讨人喜歡,岚遠山與他稱兄道弟,他也視岚秀川作親妹妹似的慣着寵着。那姑娘不肯順從家裏定的好親事,非要嫁給安家的少主,安家雖說門第也不錯,算是仙界的新起之秀,但比起四門當家還是差得遠。那安家少主倒也是個頂好的男人,身手相當不錯,為人也極正直,岚家的人實在拗不過她,便把她嫁了過去。大婚過後,淩子熙便特意提了安家那少主當了自己的近侍,又放他們去凡間歷練幾年,打算回來了便好好挑個官職給那安家少主。
可又何曾想到,魔界攜着妖界的那一輪瘋狂偷襲,将匿在凡間的安家上下十幾口人一個不剩的滅了門。岚遠山又不知所蹤,等淩子熙趕到之時,他發了瘋似的在那瓦礫堆中翻尋,竟讓他尋到了一絲的氣息,在地窖裏,岚秀川卻已經身子冰冷,耗了自己的魂魄護着懷裏的什麽,淩子熙将她緩緩抱起,她身上中了十幾只斷魂箭,滿身的血。
卻不想突然聽得一聲啼哭,她懷裏竟抱着一個嬰孩,被她緊緊地摟着竟并未受傷。淩子熙心如刀絞,将那襁褓裏的孩子抱起來,只見那孩子的襁褓上有岚秀川用血寫的字:“岚遠山……”那山字還差了一筆未寫完,那孩子脖子裏挂着塊小小的長命鎖,正面刻着雪絮,反面刻着她的生辰八字。淩子熙痛苦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在掌心刻出了幾道血痕。
“秀川,”淩子熙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起岚秀川。“你當了娘,我都還不曉得。岚遠山現在依然不知所蹤,在他回來之前,我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你便放心地去吧。”
見雪絮進了門,淩子熙将思緒收了回來,縱身一躍,到了雪絮的身邊。
淩子熙和雪絮坐在院子門廊的靠椅上,淩子熙抽着煙鬥,雪絮沏了茶,端了一杯到他手裏。
“雪絮啊,”淩子熙道:“你和那東辰家的,到底算是什麽個狀況?你多少也和師傅我透個底,師傅幫你準備準備嫁妝也得要些日子吧?”
雪絮臉一下子便紅到了耳根道:“師傅莫要亂說了,其實并沒有什麽事,我想定是東辰大人為人随和才有了些許誤會,我這麽個爹娘早故的小丫頭,怎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丫頭,”淩子熙用煙鬥在小桌幾上一敲,語氣有些重,道:“這是個什麽意思?你爹娘都是堂堂正正之人,你娘更是北岚當家的親妹妹,為了降妖除魔羽化西去,若是有人敢那這事兒說三道四,我淩子熙第一個便不饒他!”
頓了頓,口氣又軟了下來道:“那東辰君若是有意與你,也定須明媒正娶,禮節文書一樣不可少,我定叫你風風光光的大嫁。他若是無意,你便理他遠些,你的婚事師傅定不會虧待了你,不過你還小,這事還可從長計議,定要幫你挑個好人家。”
緩了片刻又道:“丫頭,我知你臉皮薄,東辰那小子看着也實在有些木讷不解風情,興許是喜歡你又不知如何開口,你剛才說他為人随和?”淩子熙哈哈一笑道:“他為人随和?他那冰山的外號是誰給起的,你還真當我不曉得?”
雪絮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又瞧瞧地擡眼偷看了一眼淩子熙。只聽淩子熙道:“你放心,我幫你去打探一下,決不讓你吃虧。”說着便哈哈笑了起來。隔了一會兒又道:“雪絮,茶喝夠啦,去拿點小酒花生來給師傅嘗嘗?”
“師傅,這大白天呢,就開喝了?”雪絮嗔道。
淩子熙擺了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悄悄些,莫讓人看見了,快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