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絮休息了幾日,身子便無大礙了。這些天有人來問了她幾次關于被劫走的細節,她便如實說了,包括景睦彥來救她的事,他們問她景睦彥為何會認識她,她便說是景睦彥去過她在的書畫行。這一來一去,她這才曉得那景睦彥竟是東澤血族的王。
雪絮曉得四門的人關心的并不是景睦彥,而是那劫走她的,名叫方治的人,仙界這些年四處找尋他卻不得要領,而景睦彥卻知道他在哪裏,還順利的救出了雪絮。所以若是能找到景睦彥,便能找到這方治。
可問題是這景睦彥自從那日救了雪絮之後便不見蹤影,去他的桐夜殿打探,只說他沒有回來。思量之下,這景睦彥定是知道仙界這會兒必定在尋他,便是躲風頭去了。
這景睦彥活得極久,東澤的血妖又相當守規矩,原本不該尋他晦氣,但方治只要在一日,便是一大隐患。四門的一群老神仙盤算半天,想了個極損的招。
既然冒死來救雪絮,便估摸着無論是為了什麽,這姑娘對他來說極重要,便打算讓雪絮去尋他,他興許會現身。
果然,雪絮在桐夜殿周圍轉了幾圈之後,景睦彥出現了。其實雪絮并不知道自己在被當棋子使,只是有人提點她說,即使是血妖,也是救命恩人,多少得去道個謝吧。其實雪絮早就想去道謝,只是有些擔心四門的人顧忌景睦彥是妖才沒提這事兒,她便原本想着等這事風頭過了再去尋他,可既然老神仙們都和她主動提了,又告訴她桐夜殿的所在,她自然立即就尋了去。
景睦彥見到她來似是很高興,她也并未因為景睦彥是妖而疏遠他,兩人倒是聊了一會兒,雪絮才告辭。只是雪絮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後腳景睦彥便被十二道縛妖咒狠狠的釘在地上。
神仙們自古便滿嘴皆是仁義道德,想要逼問些什麽事也不好用什麽大刑,也不做別的,只是把景睦彥的手腕割了,又用仙術定住了不讓他自愈,就讓這血緩緩的流,流到那日景睦彥願意說了方治的所在便好。
血妖最傷不得的便是血了,過了三日,景睦彥真的只剩下了一口氣,卻也沒說出方治的所在。老神仙們覺得這事兒不好辦,便又想到了雪絮。便和雪絮說,那方治作惡多端,不僅傷了你也傷了許多別的人,若是不除,難以永絕後患,但方治的所在,估計只有景睦彥知道,你便去問問她,只說你想報仇,興許他便告訴了你。雪絮點點頭道好。
雪絮原本想着便是尋他問問,倒也是件容易事,他若願講便講,不願講便算了,卻不想,到了關押景睦彥的地方才發現他竟然是被十二道縛妖咒釘在千年寒冰之上,這千年寒冰崖折射着山洞裏火把搖曳的光,映着滿地的血,詭異至極。
景睦彥見雪絮來了,才緩緩擡起頭,似是恢複了些神智,即使被雪絮耍了,他也不曾怪過她,心裏暗暗自嘲道終究還是難過美人關。
卻見雪絮似是受了驚吓般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眼淚從那眼眶裏一顆一顆的掉出來,景睦彥愣了愣。
卻只見雪絮猛地竄上了寒冰臺,便動手去扯那縛妖咒。只是那縛妖咒打得極牢,她又害怕驚動洞外的守衛不敢用硬招,便拿自己的真氣硬拼,用盡力氣才扯掉一個,便立即去動手扯第二個。
景睦彥怔怔地看着雪絮咬着牙關、小臉通紅地使勁扯着那縛妖咒,有時猛地扯了下來,卻使勁太大,連着自己也一起摔倒了地上。卻也不歇,立即跳起來繼續掀。景睦彥覺得,雪絮那一滴一滴掉下來的眼淚,顆顆落在了他心底。
“雪絮,”景睦彥啞着聲音低聲道,“你扯了這些咒等下被發現了怎麽辦?”
雪絮繼續用蠻力扯着咒,眼淚依舊顆顆滾落,半饷道:“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這樣待你!”
“你這是打算放了我麽雪絮?”景睦彥道。
雪絮的手微微一頓,擡眼看了看景睦彥,想了想道:“不然你會死的。”
“被發現了,他們要治你的罪的。”
還剩下最後一個符咒,雪絮卻憋足了勁也扯不下來。她停下手歇了歇,恢複一下氣力,道:“他們不會殺我的,頂多關我幾天罰一罰,但我不救你,你是要死的。”
景睦彥看着雪絮,覺得自己的心在翻滾,平息了半饷才道:“你不問我方治在哪兒麽?”
“原本是打算來問你的,可他們放了你這麽多血你也不願說,那定是有不能說的原因吧。”雪絮道,說着深吸了一口氣動手去拔拿最後一張符咒。
最後一張符釘着景睦彥的右肩,雪絮真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将那符j□j的時候,便帶着毫無力氣的景睦彥一起摔到了地上滾作一團。
雪絮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景睦彥軟軟地跌在她身上,卻掙着要爬起來,雪絮把他扶起來,靠在牆上,發現他手腕上依舊在流血的傷口,捏了個仙決将他傷口裏阻止自愈的術去掉了,她看着他的手腕,等着看那傷口自愈,卻等了半天也不見那傷口變小。
“景公子,你怎麽不會自愈了?”雪絮道。
“雪絮,”景睦彥的頭無力地靠在牆上,溫柔的看着雪絮笑了笑,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灑下一片影子,道,“謝謝你,雪絮,不過我是逃不走了,我失了太多的血,在這裏其實也只有等死的份了。但還是很謝謝你,我死前還有佳人陪伴,也不枉我這一生了。”
雪絮皺了眉頭,捏了個仙決,渡了些仙氣到景睦彥手腕的傷口上,只見那血慢慢凝結了,但傷口卻縮小地極為緩慢,雪絮直搖頭,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裙,将景睦彥的手腕包紮了起來,很是為難地說道:“景公子,真是抱歉,我的修複術學得實在差,我身上也沒有帶仙丹……”
景睦彥勉強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眼神裏卻滿滿的都是柔情道:“沒關系,雪絮,我也活得夠久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為虛弱。
雪絮坐在景睦彥身邊,心裏難過極了,若不是為了救自己,景睦彥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眼淚又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喃喃的說:“你做什麽要來救我。”
景睦彥似是想伸手幫她擦眼淚,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們不可能這麽快找到你,若我不救你,你興許危險的很。”
“你早就知道我是神仙了是麽?”
“恩。”
“那你還一直來找我。”
景睦彥輕聲的笑了笑沒說話。
山洞外頭似乎有走動的聲音,雪絮一驚,便道:“我不能待太久的,你現在能走麽?”看了看景睦彥,見他完全動彈不得,又為難地搖了搖頭道:“他們也真是太過分了,明知你是血族,竟然還放光你的血。”
突然雪絮眼睛一亮,道:“我給你喝一點我的血,你會好起來麽?”
景睦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只見雪絮拿了把小刀輕輕地割了自己的手腕,血便從傷口中緩緩流了出來。
景睦彥覺得一陣目眩,那日他救雪絮的時候,聞着她的香甜的血味,幾乎是花了全力才忍住了沒有咬她,而現在他餓到極點,這姑娘竟在他面前割了手腕放血。
景睦彥痛苦的扭了扭身子,似是想要轉身背過去,卻被雪絮按住了肩,把流血的手腕湊到他面前道:“你不要咬我啊,快點喝一點?”
在那鮮血香味的引誘下,景睦彥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兩顆尖牙也冒了出來,他低着眼睛想要扭過頭不讓雪絮見着他這個模樣,趕忙道:“你走開些。”
雪絮将他的肩膀扳了過來,道:“割都割了,你就把流出來的血喝了吧,興許會好一點,你等下自己逃出去,我幫你引住侍衛。”
景睦彥焦躁到了極點,血的誘惑讓他已經很難控制自己,他一擡眼,便對上了雪絮的眼睛,只見雪絮見了他赤紅的眼睛一怔,手腕上的血卻滴下了一滴,落在景睦彥的衣袖上。
“你是餓了吧?”雪絮似是自言自語道:“聽說被血族咬了的話會變成血族,但只是喝一點我流出來的血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的,對嗎?”
景睦彥看着那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袖上,內心劇烈掙紮,他擡起頭,直直地看着雪絮,像是想要收羅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的每一絲情緒。
“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景睦彥道。
雪絮被他赤紅色的雙眼盯的心裏有些發毛,道:“在救你啊。”
“雪絮,”景睦彥強忍着将尖牙收回去,盡可能用平靜的聲音道:“我是妖。”
“我知道!”雪絮焦急地看着自己滴着血的手腕,又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道:“你到底是要命還是要講大道理啊!你快點喝一口好不好,我總不能扛着你逃走,我師傅會扒了我的皮。”
景睦彥看着那雙大眼睛,裏面寫着關心和在乎,他最終捧起雪絮的手,将唇貼了上去。他閉着眼睛,舔舐着雪絮傷口流淌出來的血,這樣的血對血族是致命的,因為只嘗一口,便永世難忘。
景睦彥覺得那炙熱的鮮血像是燙到了他的心,泊泊流出,帶着主人的氣息、心跳和那香暖的味道。他的身子暖和了起來,手也有了力氣,他似是得到了全世界的珍寶,得到了永恒的救贖,他知道了他完了,他已經深深地陷入了一個永遠逃脫不了的泥潭,從此之後,他的心裏只渴望一樣東西。
那便是這個姑娘。
他停了下來,咬破了手指将血塗在雪絮手腕的傷口處,那傷口便以看得見的速度複原了,他把臉埋在雪絮的手裏,他的唇貼着她的掌心,他的身體裏有了她的血液,重新得到了力量。半饷,緩緩擡起頭看着雪絮的眼睛道:“謝謝。”
雪絮一怔,他的眼眶濕潤了。
景睦彥猛地起身,一把将雪絮拉到懷中,極快速地在她的脖頸後方一擊,那姑娘便軟了昏迷在他懷裏。他翻出兩顆尖牙,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含了一口血。他注視着雪絮,這美麗又善良的姑娘,他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慢慢地,貼上了她柔軟的唇,将自己的血渡給了她。
“雪絮,”景睦彥把臉貼着她的額頭,“等着我。”
雪絮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人大力地在搖她,她清醒了些,環視四周發現自己仍然在那寒冰山洞中,靠在石牆上。搖她的人是那兩個看門的侍從,景睦彥已經不在了。她舒了口氣,那人是逃走了吧?
那侍從見她醒了便道:“安姑娘,你可有何處受傷?”
雪絮搖了搖頭道:“景睦彥呢?”
“被他逃走了,我們想你怎麽許久不出來也沒動靜便進來看看,卻不想那血妖傷了姑娘逃走了!”
雪絮試着站起身來,那侍從忙到:“安姑娘歇一會兒,我們已經傳話回去了,等一下定有人過來接姑娘。”
話音還未落,只見一道白影閃到面前,便是辰蘇白。
作者有話要說: 親,快給我家淪陷的父親大人抛朵花花過來~~~
ps: 前傳未完,先更下卷,全文完結後繼續更前傳!去,看蕭先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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