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 章 顧淵

顧淵

顧淵回到房間,拿了個漂亮的玻璃瓶,放了點純淨水,再将口袋裏的小眼睛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看着小家夥在裏面快樂地飄來飄去,顧淵忍不住笑了。

真是調皮可愛的家夥,不由得,他想到了九瞳。

被邪神污染之後發生變異不是什麽稀奇事情,但同時還能保持神智清醒未曾陷入瘋狂,沒有絕望而死的人非常其實少見。

在他印象中,人類歷史上這樣的個體也是屈指可數的。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來到地球的時候,那時的地球還非常年輕,年輕到不存在任何生命體。

祂陷入沉睡後第二次醒來,已經是森林遍地、恐龍滿地走的時代。

人類出現的時期很晚,跟在這個星球上強盛更疊的其他生物沒什麽兩樣,不過即使如此,祂依然不由得對這個種群有了些興趣。

祂曾給歷史上少量人類提供幫助,被奉為神明,也曾經在睡夢中一個翻身導致生靈塗炭,祂被人類記錄在了史書上。

祂是神明,也是魔鬼,是無人得以窺見真實面貌的至高存在。

顧淵的身體可以任意扭曲變形伸展收縮,祂可以深潛在海水中,可以飄浮在空氣裏,可以鋪展在大地上,祂可以成為人類已知的任何一種樣子,也可以成為人類認知之外的任何一種樣子。

祂的部下大部分依然沉睡在深淵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弱小的家夥們行走在大地上,不過很有趣,大部分人類似乎看不見祂們。

顧淵認識九瞳的時間遠比九瞳記憶中的要早。

九瞳也許忘了,她幼年時擡頭看向天空的時候,曾見天空中呈現大片詭異且瑰麗的紫色霧氣,她曾以為那是未知的氣候現象。

但顧淵知道,祂發現了一個可以看見自己的小家夥。

顧淵曾經試圖跟這小家夥交個朋友,祂将自己的身體變成路面,條條觸手化作走廊拱門,看着小姑娘好奇的踩在自己身體上,祂感到有趣。

這種有趣感不帶有太多友善情感,雖然也沒多少惡意。

真要形容的話,可能類似于人類看着一只小螞蟻爬上了自己的腳面。

這姑娘有着很高的靈視能力,這樣的能力是天賦,也是災難。

她能看到常人無法觸及,太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當這種未知的信息和恐懼情緒積累到一個界限,她會瘋掉。

而人類歷史上,為此陷入瘋狂的人數不勝數。

顧淵很喜歡九瞳,祂從她的身上聞到了自己眷族的氣息,非常微弱的眷族血脈,但是足以讓自己感到親切。

這份親切感甚至讓祂想到了很久以前,祂還非常年輕的時候,從各個時空中抓取材料,用咒術縫合制成的實驗體一號。

強大的力量、吞噬同類的本領、驚人的繁殖能力。

祂不記得自己給壹號加了多少其他種族的特性,又加了多少雜七雜八的玩意,但是當壹號真正活過來的那一刻,這家夥讓祂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祂創造出了壹號,卻無法掌控,任由對方在深淵中野蠻生長,吞吃同類,她那強大又邪惡的力量,哪怕是邪神站在她的面前也會瑟瑟發抖。

一號始終是孤獨的,在和深淵領主談判時,她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領主要為她提供伴侶。

一個也可以,如果那倒黴家夥可以一直活下去的話,若是死了也不要緊,領主要為她提供另一個丈夫。

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在同族的壓迫下,祂不得不與一號簽訂婚約。

婚約阻止不了祂逃離那個怪物,祂也必須逃離那個怪物,沒有人比祂更清楚一號是什麽樣的家夥了。

那玩意會吃了自己,确切的說,那家夥像黑寡婦一樣會吃掉自己的每一任丈夫,并在得到充足營養之後産下強大的後代。

征服不了一號,征服一只小螞蟻還是可以的。

在不願意沉睡又不想探險的時候,顧淵不介意變成人類幼年體的樣子,去跟這只小螞蟻交個朋友。

為了拉近跟小螞蟻的距離,顧淵甚至偷偷給她展示了自己成排的眼睛。看,你叫九瞳,而我有這麽多雙眼睛,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啊。

不過小螞蟻顯然不太領情,她飛也似的跑掉了。小螞蟻不喜歡我,顧淵悲傷地想。

……

一場惡作劇引發了災難般的後果是江雨柔萬萬沒想到的,當天晚上她開始發燒,整夜整夜的做噩夢。

她的夢裏充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微笑的顧淵、長滿眼睛的章魚、漂浮在房間裏的巨大瞳孔、癱軟蠕動的腐肉、還有……吳九瞳。

在夢裏,吳九瞳的樣子很奇怪,她胳膊鎖骨上長滿了眼睛,腰部以下是章魚一樣觸手,看上去惡心又可怖。

江雨柔不停地奔跑,吳九瞳不緊不慢地綴在後面,不論她跑得多快,吳九瞳始終就在她身後不遠的位置。

在一個轉彎處,江雨柔終于甩掉了這個讓她難受又惡心的情敵。

她蹲在地上喘息着,突然一道觸手自前面慢慢爬下來,那是一只長着吳九瞳腦袋的章魚——

江雨柔驚叫着醒來,粉色的房間裏,燈火通明,沒有一絲塵埃。

目之所及,都是柔軟的布幔和毛絨娃娃,整個房間充滿着柔和的讓人放松的氣息。

江雨柔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冷汗浸濕了床單和枕頭,風從窗外吹進來,帶着絲絲的涼意。

她撐着沉重的身子,爬起來,走到桌子面前,艱難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一口喝掉大半。

她抓着還剩半杯水的杯子笑自己神經過敏,我一定是被吳九瞳的照片吓到了,才做這種詭異的惡夢,她心想。

然後她發現地板好像有些滑,站立不太穩,她皺着眉頭看着自家的木制地板。

奇怪的黏液……

地上不知何時被塗上了一層黏液,她的目光順着黏液來到床上,掀開被子……滿床的濕噠噠的黏稠液體。

江雨柔幾乎要吐了,她沖進衛生間,給自己洗了把臉,然後猛然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何時變成了章魚般的觸手,而那些黏液……正是自己分泌出來的。

江雨柔抖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觸手,那黏滑的觸感讓她恨不得當場去世。

我一定是還在做夢,她雙手撐在洗臉池的兩邊,喃喃自語。

少女原本柔順靓麗的黑色卷發的頭發粘在一起,成绺地挂下,她看起來像只被被抛棄、被雨水淋濕毛發的名貴貓咪……

江雨柔胡亂抓着自己費心保養的頭發,讓自己保持冷靜,她搖搖晃晃地走回卧室,打算先睡一覺。

這只是個惡夢,她告訴自己。

然後,她看到了自己那張沾滿了可怕粘液,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的床。

……

九瞳最近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對勁,她似乎能看到不同場景發生的事情,仿佛自己成了不同的人。

她的困惑并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她被一群黑衣人綁架了。

這群奇怪地家粗暴地将九瞳塞進車裏,帶她來到一棟豪宅前。

望着這熟悉又豪華的建築,九瞳想起來了,這是江雨柔的家。

這可憐的姑娘被綁在床上,身上長滿了巨大的膿疱,下身是黏糊糊的章魚觸手……

“你到底對我女兒做了什麽?”胖乎乎的禿頂男人兇狠地瞪着吳九瞳,這人是江雨柔的爸爸。

九瞳一時感到有口難言,她什麽也沒做好嗎?

“那天晚上參加宴會的賓客都被感染了可怕的病毒,”江先生嘆了口氣,“我希望你能想想辦法治好我女兒。”

九瞳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我女兒為此而死的話,吳女士,您會付出代價的。”旁邊一直捂臉哭泣的高挑女子猛然擡起頭來,好好一張美人臉上滿是淚痕。

她渾身散發着悲傷的氣息,說出來的語言卻毫不客氣:“希望吳小姐盡力幫忙,如果您拒絕,我們只能用您的家人來威脅您了。”

這位夫人說到此處頓了頓,又緩和了下語氣:“我們都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對吧?”

真是讓人很不開心,吳九瞳回到家躺到在床上,腦子裏滿是江雨柔要變成怪物的可怕慘狀,以及江父江母的威脅。

她讨厭被威脅,但……此刻,她确實有些憐憫江大小姐了。

可我又不是醫生啊,我能有什麽辦法。

九瞳趴在床上滾來滾去,正當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她煩躁地沖過去開門。

漂亮得不似活人的顧淵同學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九瞳同學,我們原來是鄰居,好巧啊。”

“……”九瞳沉默半秒,自暴自棄地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是啊,好巧,之前我看你這間房子裏住的還是只章魚呢。”一只長滿眼睛和細小觸手的肉色章魚,九瞳在內心補充道。

謝天謝地世界上沒有那麽醜的章魚。

煩躁地心緒讓她口出惡言:“當然,你跟那只章魚可能也沒什麽差別。”都是怪物,九瞳心想。

“啊,你好呀,很高興認識你,原來你還記得我嗎?好感動……”

九瞳渾身一僵順着聲源看過去,印象中那只詭異的長滿眼睛的章魚正趴在顧淵的鞋子上跟自己打招呼。

“你們之前就認識嗎?”顧淵笑了,邀請九瞳來自己家坐坐。

九瞳神使鬼差地同意了。

她跟着顧淵走進這件距離自己很近卻又極為陌生的房間,裏面空間出奇地大,整個客廳擺滿了書架,成排成排的,從地面延伸到屋頂——看上去取用很不方便。

九瞳想着,然後她看到了章魚的爪子和爪子上的吸盤……

待客的桌子上放着一個小玻璃瓶,瓶子裏漂着一只晃動招搖的眼球,九瞳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那顆眼球晃動得越發歡快了些,仿佛小孩子在手舞足蹈。

有點眼熟,有點惡心,有點可愛,非常詭異。九瞳心想。

顧淵看九瞳盯着那枚眼睛看,有些不好意思:“未經允許就把你的幼崽拿回來飼養了,無意冒犯,它太可愛了……我一時沒能控制住,這可能有些失禮。”

他說着把那晃動的眼珠子拿起來端到九瞳面前:“如果您還需要的話,我願意把它還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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