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鬼窟
王幹事将頭探出窗外，見到門外沒人，卻又聽見了敲門聲。
一陣涼飕飕的陰風迎面吹來，王幹事心裏怕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既不高舉紅色語錄，也不大喊口號了。
被吓得瑟瑟發抖的王幹事連忙跑到門前插上了門闩。這門的鎖還沒有裝上，插門的門闩是上中下三根木棍。
敲門聲只響了兩下，便又安靜了下來。
黑魆魆的屋子裏只亮了盞煤油燈。燈芯忽明忽滅，搖搖曳曳的。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皆是黑洞洞的，讓王幹事不敢細看。
突然間，門外又有聲音傳來。這一次，是兩扇門往裏推的動靜。
看到門正被用力地往裏推，王幹事屏住了呼吸，他找來了根扁擔緊握在手裏，壯着膽子等在門口。
門在被往裏推了兩下無果後，位于最上方的門闩又輕微地動了起來。王幹事看見那門闩一點點地在被往左推，不一會兒，便被推到了底。位于中間的門闩又開始一點一點地繼續往左移了。
王幹事一看外面的東西是想進來，他眼見着中間的門闩已經被推開，而第三個門闩也開始挪動了。情急之下，他走到門前，又将第一、二個門闩又插了回去。
第三個門闩被推開後。外面的東西又再試了下，推了下門，門還是和剛才一樣，紋絲未動。
“看你怎麽進來！”王幹事以為自己找到了個應對的好辦法。
門被推了一下後，一切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連風都在這靜谧的氛圍裏隐匿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寂然無聲。
直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朝門撞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三根插門闩齊齊折斷，門猛地就被外面的力量給撞開了。霎時間，門外有一團亮眼的幽幽藍光。
王幹事吓得眼睛一閉，跪倒下來，手裏的扁擔落在地上，滿嘴說的都是敬告神佛，祈求寬恕的胡話。
隐隐地，王幹事聽見門外有人在走路，聽那碎碎的腳步聲，似乎還不止一個人。除了走路的聲音，他還聽見了有人吹唢吶和打鼓的聲音。
王幹事略擡起頭，往門外瞥了一眼。只見外面，紅紅黃黃的一片，茫茫白霧中，一群陰兵正從門口經過。
他哪裏見過這陣勢，立時眼睛一突，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什錦村一連出了好幾樁人命案本來就已經讓樸主任頭疼了。如今，就連上面派下來的領導也沒了。這就讓他更是愁苦不堪了。
王幹事的死亡鑒定報告上說，他死的原因是心肌梗塞。縣裏的公安擡走了他的屍體。就像李老太一家的案子一樣，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莊一拂回來時，正趕上王幹事的屍體被擡走。他先去看了李隊長，又和樸主任、會計他們了解了下情況。
“我回去想想辦法，”莊一拂聽後叮囑樸主任道，“你們這兩天先哪裏都不要去，都呆在家裏。”
叮囑過事宜後，莊一拂還覺得不放心，便又寫了好多符紙，讓村民們貼在自家門前。
符上畫的是茅山術裏可以鎮宅的咒語。雖然未必有大用，但是略微頂上兩天還是沒問題的。
将這一切都安排好後，莊一拂連宿舍都沒回，拎着行李就去找胡麗了。
一進門，莊一拂就問胡麗道：“村裏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破這種邪煞我又不會，”胡麗滿不在乎地回答道：“再說了，除魔衛道，那不是你的事嗎。”
莊一拂将行李往地上一扔，拉着胡麗就往山上走。
“我要對付這個，總要有個應手的法器才行。”莊一拂在上山的路上對胡麗說道，“馬先生曾經說過，山上的百鬼窟裏有一把赤霄劍。拿到了它，我就有辦法了。”
“那是你的事情，”胡麗心煩地說道，“幹嘛總拉上我啊？”
“你不是說破邪煞不是你的強項嗎？”莊一拂笑着哄胡麗道，“驅魔降鬼這類你現在不是比我厲害嗎？沒你的幫忙，我怎麽進百鬼窟。”
“我覺得你挺厲害的啊？”胡麗聽莊一拂的話像奉承，便調侃他道，“你連我都抓得了，還有什麽是你對付不了的？”
“對啊，我只要有你就行了，”莊一拂也不客氣地回敬胡麗一句，“你總會幫我處理那些東西的。”
胡麗知道自己沒法拒絕莊一拂讓自己做的事情。
莊一拂現在雖然不厲害，但他能對自己念那種讓她頭痛不已的咒。光憑着這一點，他确實可以驅使她去做任何事。
胡麗不甘心地撇了下嘴。之後的一路上，再沒和莊一拂說什麽。直到兩人走到半山腰，聽見了兩個小孩的哭聲。
他們順着聲音找去，見到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蹲在溪水邊哭泣。
胡麗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孩子不是人，而是山鬼。她故意不說，只做平常樣子地跟莊一拂身邊。
“你們怎麽在這裏？”莊一拂生怕把孩子吓到了，好言問道：“你們爹娘呢？”
兩個孩子一面抽噎着，一面看了眼胡麗和莊一拂。其中的男孩子說道：“我們跑出來玩，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你們家在哪裏？”
“在上面。”女孩往山上指了指。
“走，”莊一拂上前牽男孩女孩的手，“我帶你們回家。”
“哥哥，”男孩忽然抱住了莊一拂的腿，眼睛裏還帶着可憐的淚花，“我走不動，背我行嗎？”
女孩也在一旁抱着胡麗的腿說：“我也要背！”
莊一拂聽了男孩的要求，立刻笑着将他背了起來。
“你也背一個嘛！”見胡麗還站在那裏不動，莊一拂立刻催促道，“送他們回去後，我們還要趕路呢。”
“行！”胡麗無奈地應承下來，她将女孩背了起來，心裏暗暗說道：“我倒要看你有什麽花樣。”
莊一拂背着男孩在前面走，胡麗背着女孩走在他後面。
他們就這一前一後地走着，沒多一會兒，一陣濃霧飄來，就失散了。
“姐姐，你怎麽不說話啊？”女孩在胡麗的背上細聲細氣地問道。
胡麗沒搭理她，繼續往山上走。
“姐姐，你怎麽不理我啊！”女孩的問話帶着怒氣了，她的聲音聽着尖尖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女童該發出的聲音。乍一聽，倒像是個女人在罵人一樣。
胡麗還是沒理她。
“姐姐，”女童的聲音嘶啞粗砺起來，女聲之中還帶着男人的聲音，“你怎麽不怕啊？”
胡麗站定下來，倏地将背上的女童用力往前一甩。濃霧散去，她的腳下是萬丈深淵。女童掉進了深淵之下。從這黑洞洞的下面，立時傳來山鬼凄厲的長嘯，既像是得意的嘲笑，又像是惱怒的啼哭。
胡麗并不把這山鬼放在眼裏。她現在一心都在莊一拂那裏。她滿心期望着背着山鬼上山的莊一拂能死在它手裏。莊一拂一死，可就意味着她徹底自由了。
“莊一拂！莊一拂！”胡麗假惺惺地到處喊着。在喊的同時，她心裏不斷祈禱着可千萬不要有人應他。
朝莊一拂去的方向走了一會兒，胡麗見到不遠處有個黑乎乎的人影躺在草堆裏。
“莊一拂！”胡麗心裏一陣竊喜。她跑到近處一看，莊一拂的屍體正趴在樹叢裏。
“莊一拂！”胡麗又試探地喊了一聲。她走到屍體跟前，要将那屍體翻過來細看。冷不防地，她看見地上正有一只手的影子朝她伸來。
胡麗猛地回頭，反手扼住了身後人手上的脈門。她擡腿就是一掃，将來人掃在了地上。
“是我！”莊一拂連忙表明身份道。他顧不上向滿臉驚愕的胡麗解釋清楚，急着就将她拉回了樹的後面。
“原來你沒有……”看見莊一拂，胡麗滿心的失望。
“讓你失望了？”莊一拂看出了胡麗一臉的失落樣。
“你背上那個呢？”
“我早看出他們是山鬼了，”莊一拂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前面的屍體，“所以用了一個障眼法。這裏的山怪都靠百鬼窟裏的法器修煉。這個山鬼殺了我以後，一定會把‘我的屍體’拖回去。”
“那你怎麽不早說！”胡麗對莊一拂讓自己背山鬼的事還是有些耿耿于懷。
“你就背一下，能怎麽樣，”莊一拂笑道，“我又不用擔心你。換句話來說，那個山鬼不被你吃了，就算他走運了。”
莊一拂和胡麗有一句沒一句地在樹後閑扯着。他們等了好一會兒，前面的那個山鬼才回來。它東張西望地，身邊還多了另一個山鬼。胡麗估摸着，那就是前面被自己扔下山崖的那個。
兩個山鬼一個擡頭，一個擡腳。只見他們眼睛一瞪、牙一龇，手上一用力，假的莊一拂就被他們擡了起來。
莊一拂和胡麗小心地跟在山鬼後面。一路上，山鬼一會兒叽叽喳喳地似乎是在吵架，一會兒哼哼唧唧，好像是在唱歌。最後他們鑽入了一個隐秘在一棵大槐樹後的山洞裏。
離山洞還有一段距離時，莊一拂和胡麗就感到了裏面有一股鬼煞之氣直沖出來。原本上山時，一路無風，但當他們靠近那山洞時，兩人無不覺得四面陰風陣陣，魍魉肆虐。
“現在靠你了！”莊一拂彎腰壓腿做了幾個熱身的動作。
“什麽意思？”胡麗覺着莊一拂現在做的可是逃跑的準備工作。
“赤霄劍在最裏面，這些鬼魅魍魉就是靠它修行的，”莊一拂向胡麗解釋道，“我跑到裏面去拿劍，你保我從裏面進去，再從裏面出來。怎麽樣？”
“我有拒絕的權利嗎？”胡麗覺得莊一拂最後的問話有些多餘，她開始在四下環顧，想找個稍微趁手的武器。她知道，空手進百鬼窟，可不是什麽聰明人做的事情。
“我這也是相信你的本事啊！”莊一拂不忘最後恭維胡麗一番。
胡麗停在一棵柳樹下，她随手折了根比劍長些的柳枝，走到洞口前，沖着莊一拂說道：“進去吧！”
“這就行了？”莊一拂看了眼胡麗手裏那連葉子都沒幾片的樹枝。他本以為胡麗會把自己的法器拿出來的。
“這就夠了！”胡麗的語氣裏滿是對洞裏那些鬼魅的不在乎。見莊一拂有些猶豫，她立時便不耐煩了起來，拽着莊一拂就往洞裏去。
洞裏黑魆魆的，什麽都看不清。莊一拂只聽身後胡麗對他大喊道：“還不快跑！”
頓時，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奮力往前跑了起來。
胡麗才一站在洞口，就覺着四面有鬼煞直往自己身上撲來。只見她一手持着柳樹枝，一手做了個劍訣，念咒道：“吾含天地！咒毒殺鬼方，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神神自縛，咒鬼鬼形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