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9 章

開始實習的只有陸尋真這一屆的學生,學校裏的人還是很多。陸尋真和宋逸雲走在校園裏,突然意識到她讓宋逸雲去買衣服這件事有些多餘。

因為他的回頭率還是很高。

感受到陸尋真懷疑的目光,宋逸雲看她一眼,“又怎麽了?”

“……想把你藏起來。”陸尋真嘟囔。

宋逸雲沉思片刻,“……進展這麽快嗎?應該不至于。”

“你想什麽呢!”陸尋真差點跳起來打他,“我是覺得一直被人盯着很別扭好嗎,你還不如隐身。”

“你別扭什麽,跟你又沒關系。”宋逸雲似笑非笑,“再說我隐身的時候你跟我說話不也一樣別扭?”

“哦,是這麽個理。”陸尋真生硬地答。

路過教學樓的時候,幾個女孩子打鬧着迎面走來,最旁邊的那個拿着一杯咖啡,在同伴推搡的時候躲了一下,正好陸尋真在那一瞬間有些站不穩,兩人撞到了一起,女孩子手裏的咖啡也濺出來弄髒了陸尋真的衣袖。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子連連道歉,“我沒注意看路……要不你衣服換下來我幫你送去幹洗吧?”

誠懇的态度讓人生不起氣,陸尋真也知道自己有不對的地方,“沒事,我自己弄幹淨就好。”

女孩子還有些過意不去,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

不知道是不放心還是在看宋逸雲。

陸尋真莫名有些郁悶,和宋逸雲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太好,“你在這等我,我去趟洗手間。”

現在是中午放學時間,教學樓的洗手間裏沒什麽人。陸尋真一進門就被裏面的陰涼惹得渾身不适——她所感受到的陰涼已經和普通人的感覺不一樣了,在她看來,那是“污穢”。

陸尋真打算速戰速決。她脫了外套,用水把袖子上有污漬的地方沾濕,然後用清潔阿姨留下的洗潔精迅速搓洗。

身後的隔間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因為之前在同樣的地方見過那些詭異的嬰靈,又去市九中的男廁看過屍體,陸尋真早就對洗手間産生了恐懼。這陣動靜讓她猛地擡起頭,卻從鏡子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她的直系師姐安彤。

但她并不想跟對方打招呼,低下頭繼續搓衣服。

安彤在陸尋真旁邊的洗手池裏洗了手,還故意甩了幾下,水滴飛到陸尋真臉上。陸尋真終于停下手裏的活兒,在鏡中和安彤對視,卻依然壓着火氣不說話。

“師妹今天這麽狼狽嗎?”安彤終于舍得開口,“髒就髒了,還洗什麽啊,不應該很多男人搶着給你買新的?”

陸尋真耐着性子,“你要我說多少次,我和你的白允嘉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誰信?大二你還在社團的時候他就沒少給你獻殷勤,誰知道你們私底下發生過什麽。”

“這就是你把我優秀幹部的申請攔下來,還和你認識的院領導說我壞話取消我獎學金的理由?”陸尋真說着就笑,“這些東西我申請着玩而已,你的把戲我也不是不知道——該不會在你看來這就算‘整’我了吧。”

她擰幹衣袖,看安彤的眼神認真起來,“師姐,大四了,還在為補考留校呢?你就不能多花點心思在自己的前途上嗎?別整天拿你自己做過的事來揣度別人了。”

“你說什麽呢?”安彤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

陸尋真說話的時候看的都是鏡子裏的安彤,此時她又從鏡子裏看到廁所隔間裏閃出一抹紅。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影,披着漆黑的長發,皮膚慘白,細長的手上是尖利的指甲。

陸尋真回頭的瞬間,它就來到了安彤身後,雙手也已經搭在安彤肩上,張開的嘴裏滿是血污和獠牙。

陸尋真迅速結下防靈印。紅衣厲鬼比她之前遇到過的那些都要難纏,她把自己的手指掐得生疼,才勉強把它震開。

“出去!”陸尋真沖安彤吼。

安彤猝不及防被她吓到,“你會不會好好說話?你以為……”

話還沒說完,安彤就被陸尋真連推帶踢地趕出了洗手間。陸尋真還把大門反鎖了,安彤在外面氣急敗壞地拍門,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她最後洩憤般地在門上踹了一腳,還是餘怒未消,氣沖沖地走了,落在洗手池旁邊的背包也忘了拿。

陸尋真根本沒空搭理她,嘴裏迅速念着縛鬼咒。一聲“急急如律令”後,金色鎖鏈在紅衣厲鬼身周顯現,即将收緊的時候卻被紅衣厲鬼掙脫了。

它黑洞洞的眼睛緊盯着陸尋真,盯得陸尋真心裏發涼。

她擺出驅鬼咒的手枷,“……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紅衣厲鬼徹底被激怒了,張着嘴就朝陸尋真撲來。

“這到底是驅鬼咒還是招鬼咒啊!”陸尋真一邊躲一邊回憶上次在電話裏聽見衡淩念的那個殺鬼訣。

似乎很厲害,但她想不起來。

就在她分神的時候,紅衣厲鬼抓到了破綻,利爪在她胳膊上一帶,她的衣服就被劃破了,冒着黑氣的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陸尋真慌了,什麽咒語寶诰都忘得一幹二淨,“宋逸雲!”

剛喊完這個名字,她就被一股力量拽了過去,臉頰貼到一片溫熱。

宋逸雲一手摟着她,一手結印,什麽話都沒說,紅衣厲鬼的身形就被震散。那聲刺耳的尖叫讓陸尋真捂住了耳朵,又不由自主地往宋逸雲懷裏擠。

宋逸雲還想繼續追,掌心那陣濕熱黏膩的觸感卻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他皺着眉看向陸尋真,“袖子挽起來我看看。”

“挽不起來。”陸尋真吸了吸鼻子,“這個袖口有點緊。”

宋逸雲不耐煩地說:“那就脫了。”

“你這麽兇幹嘛。”陸尋真還有點委屈,“總不能在這吧,等會有人來了不好說。”

宋逸雲放輕了聲音,語氣卻仍然急切,“我怕邪氣侵入你身體裏。你看你血流成什麽樣了。”

他脫下自己的風衣給陸尋真披着,攬着她的肩把她帶回車上。

兩人上了後座,宋逸雲自覺地閉上眼睛面向車窗,陸尋真這才肯把裏面那件被刮破的衣服脫下,再拿過外套擋在胸前。

“還好這車窗貼了膜,不然真的……”陸尋真還有點慶幸,對上宋逸雲的目光後她才繼續說:“要上校園新聞了。”

宋逸雲被那陣濃重的血腥味熏得眉頭緊蹙,這會兒已經暫時放棄理解她的腦回路了,“你不疼嗎?”

厲鬼下手重,傷處的皮肉都翻開了,陸尋真的胳膊也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片。

她好像經宋逸雲提醒才反應過來,眼圈微微泛紅,“疼……但是剛才又怕又緊張,一時沒什麽感覺。”

宋逸雲被她氣笑了,不再跟她說話,凝神在指尖聚起瑩白的光,然後懸到她的傷口上。

那點光像會流動的霧氣般湧進傷處,幾乎見骨的口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上面籠罩的黑氣也漸漸消散。

“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宋逸雲問。

陸尋真試着活動了一下,蓋在身上的衣服差點滑落下來。她吓得往回縮,藏進宋逸雲寬大的風衣裏,只露出半張臉,“沒有。”

宋逸雲扔來一盒濕紙巾,“那就把血擦幹淨,衣服穿好。”

說完這話,他又閉上了眼睛。

陸尋真拆開濕紙巾,一邊擦着胳膊上幹涸的血跡,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宋逸雲,發現他的耳根紅得……讓她覺得詭異。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想想又再扯出一張濕紙巾蓋在臉上,狠狠一按。

宋逸雲等了半天,沒再聽見她有動靜,才猶豫着轉頭,就看見陸尋真像貼符鎮自己似的蒙着濕紙巾靠在那兒。

他也覺得很詭異。

“你在幹什麽?”

陸尋真的聲音細如蚊蚋,“在讓自己不要多想。”

宋逸雲沒聽明白,“多想什麽?”

陸尋真思考了幾秒鐘,“想……你這麽厲害,應該不會感覺不到廁所裏有那玩意兒。你怎麽沒早點進去救我,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宋逸雲:“……”

陸尋真揭下臉上的“符”,看向宋逸雲。

“雖然我覺得你不是真的在想這件事,但我剛好想解釋一下。”

陸尋真眨眨眼,“你說。”

宋逸雲言簡意赅,“我以為你打得過。”

陸尋真整個人尴尬地僵住,最後在宋逸雲真誠的神情下幹笑兩聲,“讓您失望了。”

她的這句“抱歉”,宋逸雲沒往心裏去,“其實我昨天就想和你說,寶诰太長,以後遇到危險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陸尋真被這個轉折弄得不知所措,“真……真的嗎?”

“嗯。”

“可是大家都說只有誠心發願才會上達天聽,我直接喊你名字能管用嗎。”陸尋真擔憂道。

“對別人來說不管用,但你可以。”宋逸雲說,“而且,只有你喊我名字的話,我更容易分清。”

陸尋真有些心虛,“我這樣……算開挂了吧。”

宋逸雲沒聽明白,“什麽是開挂?”

“大概就是,用不正當的手段來取得優勢。”

“嗯?”宋逸雲想了想,“沒事,應該的,你不用擔心。不管你在哪,我都會找到你。”

“太感人了,”陸尋真為了避免再次陷入尴尬,說話的語氣又浮誇了起來,“我何德何能。”

看着開始收拾東西的她,宋逸雲用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輕輕說:“畢竟這是答應過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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