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3日,襄城郊區,加油站
“你TM想害死老子!”大背頭一拳打在薩瓦納司機臉上,力道大了點,後者踉踉跄跄差點摔倒,分辨着“我又不是故意的”;大背頭才不管這些,左手又是一拳,打的司機嘴角出血。
手下鬧成這樣,首領不能袖手旁觀。
大背頭被鍋爐廠賀志骁拉住,掙了掙還想往前沖;考拉首領徐岩也把司機隔在身後。這是位古板固執的程序員,說話硬邦邦像塊岩石,“今天這事,是馬玮不對。”
他無奈地瞪闖禍手下一眼,“當時太亂,撞車确實是意外。這種方法不安全,我建議下次采用更穩妥的計劃。”
賀志骁揚着下巴,咄咄逼人:“少扯沒用的,這回怎麽說?過馬路碰到老太太都得扶起來送醫院吧?哦,你倒好,車翻了轉身就跑了?裏面兩個大活人呢!人家雷珊黎昊晨還不是我們廠的,就因為離得近,立馬下車幫一把,你們呢?”
被誇獎的雷珊和黎昊晨面面相觑,有點羞愧:我們認錯人了,以為是大力好不好?擡頭尋找,綽號“大力”的同伴李力好端端就在王心樹隊裏。
考拉首領徐岩無話可說,朝司機招招手,“我陪他道個歉吧。兩位老兄,對不住了。”
态度也算誠懇,可惜賀志骁不依不饒:“道歉就完了?啊?小學生打架呢?鞠個躬就拍拍屁股走人?拿出點态度來吧?”
度假村田肖旭打圓場,典型的老好人:“好在沒出事,萬幸萬幸。第一次行動難免有纰漏,磨合磨合,下次注意。”
冷眼旁觀的襄城九小首領姓戴,外號戴校長,打個哈哈:“依着我說,老徐,勻出兩車糧食給鍋爐廠。”
他離考拉公司最近,顯然有交情,朝徐岩使個眼色:“确實你們不對嘛,就當賠禮了。各位,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鍋爐廠兩位老兄命好,油皮也沒蹭破,是不是?來日方長,以後還得合作嘛。”
鍋爐廠大背頭怒道:“廢話麽不是,破了皮就紅眼病了!誰缺你這兩車吃的!”
雷珊忽然想笑。
考拉司機也怒了,狠狠一摔膀子,“那你說怎麽着?你巴不得我被紅眼病啃了,是不是?你說怎麽吧?”
雙方劍拔弩張,襄城九小和清寧度假村勸架的勸架,說和的說和,場面一度混亂。最後達成協議,考拉公司賠給鍋爐廠五車糧食,算是賠禮道歉。雖然出了撞車這個意外,很是費了點力才逃出重圍,另一撥人卻趁機沖進牛頭村,搶走不少糧食,四隊收獲頗豐。
賀志骁很是豪爽,大手一揮:“送給村裏兩車!給雷珊和黎昊晨的!”
行吧,倒沒白忙活。
黎昊晨爽快地說聲“謝了哥們!”雷珊忽然想起什麽,舉起右手:“對了,我有事想和大家商量,難得今天聚的齊,耽誤大家一會兒。”
左右看看,四隊首領旁邊停着一輛不知誰開來的汽車,雷珊三步并作兩步登到車頂。涼風習習,女孩子年輕美麗,身手幹淨利索,綁成馬尾的黑發在空中飄動,玫瑰耳釘閃閃發亮,頓時有人吹口哨喝彩。
取出地圖打開,朝向四隊首領,雷珊大聲說:“牛頭村不到一千人,我們應付得來,人再多就懸了,必須找幫手。幾人幾十人不夠,必須成百上千,成千上萬。那樣的話,組織管理都是問題,我們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像軍隊那樣專業。”
她看看剛剛還臉紅脖子粗的鍋爐廠大背頭和考拉公司司機,大家都明白:這麽點人就出現意外,人越多,問題也紛至沓來,且誰來指揮?誰能服衆?誰能保證不偏不倚?“這些先放一邊,我主要想說說紅眼病的事。”
“大家發現沒有?我們到牛頭村之前,喪屍始終停在村裏,如果沒有我們按喇叭,它們是不會主動出來的。”雷珊鄭重地指指牛頭村方向,“換句話說,牛頭村其實把這一千人關在裏面,不會出來傷人,也不會随便移動。”
這種情況被稱為“最後記憶”,指喪屍本能地停留在最後保持清醒的地方,除非被活人血肉吸引,不會主動離開。
可惜幸存者發覺的時候已經遲了:随着食物資源短缺,人們不得不铤而走險,潛入城鎮狩獵,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總有傷亡,越來越多的喪屍跟随幸存者離開城鎮,步入荒野,進而追逐活人,假以時日形成最可怕的喪屍大軍“牧群”。
雷珊和黎昊晨輾轉落腳的三大基地在數以萬計的喪屍牧群面前仿佛報紙糊成,不堪一擊。
她把以上理論盡量簡單的說了,“比如十堰市,三百萬人,襄城市,六百萬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都變成喪屍,關在裏面出不來。如果我們把它們引出來,幾百萬喪屍到處走,那才真死定了。”
不光四大首領,離得近的各隊隊員都聽見了,有的不太信,更多的人表情嚴肅,覺得有道理。
賀志骁想了想,忽然問:“有道理。是你想出來的嗎?雷珊,你畢業了嗎?工作了嗎?”
回到青春時代固然好,可也成了不被重視的小女生,總得多加解釋。
雷珊用大拇指指指自己:“我上月拿到企鵝公司的OFFER!年薪很高的!可惜沒去成。”
人群一片笑聲,黎昊晨揮舞胳膊:“真的真的,我作證!”
“關于喪屍的事,是我一個特別好的朋友窦婉琢磨出來的。她在晉江寫小說,專門研究喪屍、末世,家裏又有錢,滿書房專業資料,什麽《行屍走肉》《生化危機》,平常學搏擊攢東西練車,專和這些打交道。”她有點感慨,“我跟她混很多年,背都背下來了。”
四位首領商量幾句,襄城九小戴校長問:“那你說怎麽辦?牛頭村就這麽多糧食,基地幾百人,吃不了幾天,得朝其他村莊下手,去晚了就沒有了–外面大小基地這麽多,沒我們四隊,也有別人伸手。”
雷珊提高聲音:“找個安全地方,把能積攢的積攢下來,搜尋倉儲基地、大型超市什麽的,怎麽也能應付三、五年;然後就種糧食吧,養雞養鴨養魚,種種水果蔬菜,盡量閉門不出–到那時滿世界喪屍,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安全了。”
大家以為她有什麽建議,都忍不住發笑,廢話麽這不是?高築牆廣積糧?小學生都會嘛。
“然後只能等待。”從車頂望出去,雷珊能看到近百輛汽車圍着加油站繞兩個圈,最大程度擋住喪屍視線。三百人仰頭望着她,有同伴有陌生人,臉上有懷疑、迷惑、彷徨,也有信任。
她伸出兩根手指:“喪屍是接觸赤炎之後死掉的,随後異變,化成喪屍;速度比我們快,力氣比我們大,跳得比我們高,視覺嗅覺都比我們靈敏,就跟電影電視一樣,可代價呢?”
“它們沒有思想沒有智慧,不懂得吃飯睡覺休息,只憑本能行動。照這樣下去,別說和我們一樣的血肉之軀,就算鐵人也扛不住。”
“要是我朋友推測的沒錯,別看現在一對一,普通人會被喪屍吃掉;再過五、七年,喪屍體力下降,就能打成平手了。”她抽出一柄彎刀,靈敏地在空中揮動,遙遙指着襄城方向:“等到十年以上,就是我們追着喪屍打了,嗯,當然它們多了點。到時候我們湊齊所有的人,別說牛頭村,直接把襄城搶回來,然後十堰,南陽,荊門,宜昌,武漢,再去陝西、四川、湖南、廣東,最後北京。”
盡管七年之前沒能親眼看到,此時此刻的雷珊依然信心十足,舉着地圖,仿佛祖國就在手中:“最多十五年,喪屍就完蛋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回到她和爸爸媽媽的家,不像現在,只能遙遙相望。
第二天一早,雷珊打個噴嚏,舍不得鑽出鋪着棉被的睡袋,真冷啊。漢堡把腦袋伸過來,被她抓着耳朵一通揉。
剛出房門,剛梳洗過的郭莉莉塗着護膚水,不停吸着鼻涕,病得聲調都變了。雷珊立刻躲遠些,她“啊~”地撲過來:“嫌棄我啦?”
早餐是麥片粥和面包,還有煎蛋和香腸:雞蛋是昨天從牛頭村帶回來的,路上碎了一半,被周曉露和年輕媽媽兌進面粉蔥花,烙成雞蛋餅,大家一搶而空。
“娜娜好點沒?”她吃一大口香腸。
年輕媽媽憂慮地搖搖頭。“剛喝完粥,沒讓她起來。”
天氣越來越涼,雖然鋪了睡袋被褥,畢竟沒有床,感冒發燒的數不勝數,就連牛頭村狩獵都人手不足。本隊也是一樣,大人們流鼻涕的流鼻涕,發熱的發熱,小姑娘娜娜高燒三天,吃了藥也蔫蔫的,把媽媽急壞了。
客廳新添草綠色布藝沙發,是從農家院拾回來的,王心樹有氣無力橫在上頭,額頭放着濕毛巾:“王小冊,日哥盯牆去了,讓我跟你說一聲。”
進入九月,清寧度假村開始實行輪值制度,五人帶着年輕媽媽母女、眼鏡男與王心樹八人正式合并,內部分了分工:女生們負責內勤,身手好的外出狩獵,身手一般的留在基地,例行巡邏、放哨、盯牆、看門。
按理雷黎兩人都是戰鬥主力,今天人手不足,黎昊晨只好頂上去了。
粥熱騰騰的,八寶菜和肉松也是搶回來的,雷珊吃得很香。樓梯噔噔作響,小男孩劉蒼原捧着一只紙箱子往外走,裏面發出“叽叽喳喳”的聲音。
這孩子總是悶悶不樂,雷珊故意:“要喂蚯蚓才行。”
劉蒼原不理她,小心翼翼把紙箱子放到太陽底下,七、八只長出白羽毛的小雞仔争先恐後往外蹦。娜娜最愛它們,天天嚷着“什麽時候下蛋”;今天小姑娘病了,喂雞重擔顯然落在他身上。
咦?別墅門響了,有個小夥子探頭探腦,記得是守護大門的,後面跟着兩個生人:鍋爐廠的大背頭和同伴,昨天剛見過面。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車糧食顯然不能表達面前兩人的感激:“雷珊啊,到我們那裏溜達溜達,認認路,玩一天;今天廚房烤羊,賀哥也等着你呢。”
探查同盟基地很重要,多個朋友多條路。雷珊爽快地應了,“等會兒,我喊黎昊晨去。”
要去鍋爐廠?小男孩蹭地跳起來,箱子翻了,小雞仔趁機越獄。“珊姐我也去,我也想去!”
雷珊指指滿地亂飛的小動物:“跑出來了跑出來了!”
和往常一樣,黎昊晨正騎在牆頭釘木板,嘴裏叼着煙,盡量弄得更結實一點。聽說去“鍋爐廠”,他很感興趣,順着梯子往下爬:“還沒去過呢,走,玩一圈。”
七年前的黎昊晨沉默寡言,滿眼傷痛,現在生機勃勃,都有點不習慣了。雷珊哼着歌兒,用力捶捶他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 襄陽城郊四股較大勢力,分別是 A雷珊黎昊晨落腳的度假村,村長田肖旭 B 鍋爐廠,廠長賀志骁(重要配角) C 考拉公司 首領 徐岩 D 襄城九小 首領 戴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