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巢
顏月驚得後退數步,她的世界觀已然搖搖欲墜。
三方交談之後,顏月在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态中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就是自家瞳大變身成了史萊姆的事實……好吧,其實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但一些事情憋在她心裏很久了,讓她有些不吐不快。
此刻,在這種雙人加一只史萊姆的詭異環境下,顏月講述了自己最近的遭遇:
那天顏月和九瞳去微涼寺上香,發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現象,正殿偏殿的佛像盡數崩塌,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顏月回家後,微涼寺的和尚不依不饒追到她家裏。
那為首的和尚态度溫和,舉止文雅,說出的話卻毫不客氣:“此事雖然不能全怪在小施主頭上,但到底因小施主而起,我寺需要修整重建,小施主理應出上一份力才是。”
那和尚報出的金額雖然不小,但對顏月來說也就是大半年的零用錢。
她出得起,但不想出。
這些和尚無端跑來說自己毀了佛像,這錢要給了,罪名自然也得擔下。
雖說這事情貌似跟自她有些關系,但要較真起來,任哪一個旁觀者看了,也都覺得沒有必然聯系。
無非是這小姑娘敲鐘的時候,碰巧鐘壞了、香火滅了、佛像塌了。雖說詭異了些,但人家小姑娘什麽也沒做,怎麽能怪到她頭上呢?
雙方人馬僵持不下。
站在後方的小和尚冷笑道:“你這小丫頭,身附惡鬼,毀了我們佛像事小,怕是死期将至還不自知。”
那為首的僧人瞪他,小和尚也不做理會,繼續笑道:“依我說,就該給這肉眼凡胎的丫頭開開天眼,叫她曉得曉得厲害。”
“什麽東西?”顏月皺眉,跟那小和尚眉眼相對,“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那小和尚掏出一張符紙來,一把貼在顏月腦門上:“你且看看自己身後是什麽。”
世界好似在這一瞬間變了個顏色,所有的光芒都暗淡的了下來,一道道黑色的影子竊竊私語着從牆上飛奔而過。
有什麽東西在耳邊嘶嘶的笑,那玩意近得好似就在自己身邊。
顏月呆立在原地,那小和尚背後的窗戶上倒映出自己臉,和自己身後那長滿奇怪觸手的畸形怪物。
這一刻,那些曾讓顏月困惑的種種謎題驀然解開,但當這一切真正呈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寧願自己一無所知。
她驚惶地看着眼前的一衆和尚,撲上前去拉住為首那和尚的袖子:“求師父救我。”
為首的僧人欲言又止,那小和尚擠到前面來,把符咒扯掉:“你能看到這些東西是因為你的SAN值下降了,這東西沒有辦法靠外力補回來,我幫你把咒法撤了,過幾天你自然就看不見這些東西了。”
這些人說來說去,說半天也只是講些看見看不見的話,卻沒人說幫她把那怪物消滅掉,顏月怎麽會聽不出來,她急忙問道:“那我背上這怪物?”
那小和尚咳嗽一聲:“你先跟我們把佛像給修好,這怪物的事情,之後再講。”
這話說實在的,有乘人之危、伺機敲詐的嫌疑,但此時的顏月确實顧及不了這麽多了。
她只好答應這些和尚們,跟他們去寺廟查看佛像的毀損情況,并對修補佛像重建寺廟需要的金額進行一個估算。
一行人來到寺廟中,顏月這才發現廟裏的佛像竟齊刷刷斷了頭,身體上也滿是裂紋,而且……她望着這頂上破了三個窟窿的大殿,看向那小和尚:“你這房頂破了,總跟我沒關系吧?”
小和尚白她一眼,哼了哼:“誰知道呢。”
那滿寺斷了頭的佛像乍一看還有些吓人,顏月跟着僧人們核對損毀佛像的數量,這時她突然發現,這些佛像斷裂的頭頸部隐約像是裹着些奇怪的東西。
有點像是章魚觸手的化石?或者什麽其他的遠古生物?
顏月不由得思緒有些飄散,這寺廟的佛像歷史竟如此悠久?裏面用的材料居然是遠古化石?
但那些奇怪的化石讓顏月本能地感到不适,她看了兩眼之後就有些頭暈,不由得退了幾步,一直退到大殿門口附近才感覺略微舒服了一些。
“諸位師父,我今天身體不适,要不我就先回去,各位清點之後将數據傳給我就好,我自然信得過諸位高僧的。”顏月說着就想溜,這見鬼的地方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幹嘛?你別走啊,”小和尚上來拉她的袖子,“你現在跑了,回頭又不認賬怎麽辦?”
“哎,你這小孩不講理啊,我怎麽就不認賬了。”
兩人正拉拉扯扯相持不下的時候,天色突然暗了,緊接着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之前大殿頂上破了三個老大的窟窿,這些和尚也不曉得先補起來。如今這麽大的雨澆下來,淋得一夥人都成了落湯雞。
這寺廟的臺子上,那些只剩身子的佛像在雨水中漸漸膨脹,竟然陸續崩裂開來。一些黑色細長的觸須從佛像的縫隙裏伸展出來,像是某種奇怪的生物活了過來。
顏月心底的不适感越發強烈,她透着雨幕往後過去,雨簾之後,竟有十多個佛像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這見鬼的地方!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讓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拼命地往外跑,那些和尚們卻仿佛着了魔般雙手合十,跪倒在裏,嘴裏不住念誦祈禱着,任那些奇怪的生物一點點纏住他們的身體。
顏月回家之後,一夜沒睡,白天那一幕幕反反複複在她腦海中閃動,攪得她心髒突突直跳。
于此同時,她的後頸處也莫名又疼又癢,她忍不住伸手撓了兩下,那裏竟越發疼得厲害了。
顏月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睜着眼睛,一直躺到後半夜,腦子才終于清醒了一些,她決定報警。
但當時的情況太過詭異,她也不敢完全照實說。
只說白天在寺廟中遭到奇怪的不明生物襲擊,也不知道那邊有沒有當真。
再那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了,她時刻關注着本地的新聞,卻沒有看到任何報道。
這件事壓在心頭,讓她實在有些放心不下。前幾天,她下定決心又去了山裏,想去廟中查看情況,卻發現整個寺廟都被封鎖了,24小時有人看守,普通人完全進不去。
顏月說到此處,房間一片寂靜。
她看向九瞳,驚覺九瞳此時也是自身難保,不由得心如死灰。
“你現在還能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嗎?”史萊姆·瞳問道。
“那些和尚們幫我解了符咒,他們說這種情況只能随着時間慢慢恢複,目前,确實還能看到。”
“包括你身上的這只?”
“是的。”
此時附在顏月身上的怪物,正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藏在顏月的頭發裏瑟瑟發抖。它實在無法理解,前段時間還非常弱雞并且差點被自己轉化的家夥,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強。
史萊姆·瞳瞄了那小怪物一眼,只覺得肚子越發餓了,她伸出一根小觸手來,那觸手瞬間伸長,尖端又分化為幾股,如鐵籠般一把包住了顏月背上的小怪物。
最中間的那一小股觸手迅速變化扭轉着,如同電鑽一般頭部越來越尖銳,然後一把刺穿了那只小怪物。
一聲高頻的慘叫傳來,九瞳不為所動,只将觸手化成的籠子越收越緊,她像是天生就知道該怎麽做般,将這家夥慢慢切割成四塊、八塊、十六塊。
随着手底下的掙紮感越來越弱,她拽住那家夥開始将它慢慢往外扯。
一些樹根樣的觸手被從顏月的脖子上拔出來,同時飄散出大股大股黑漆漆的霧氣。顏月捂着後頸,疼得渾身發抖,她有種靈魂被慢慢拉扯的感覺,這種拉扯感讓她渾身發毛。
終于,那只在顏月後頸上寄生了不知多少年的家夥被連根拔起,随後進了九瞳的肚子。九瞳一開始不想吃這玩意的,但是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東西已經被她嚼吧嚼吧吃掉了。
希望不會吃壞肚子,史萊姆·瞳摸着自己的小肚皮憂郁地想。
在勸說顏月回去好好休息之後,大家各自散了。
史萊姆·瞳獨自蹿上前往寺廟的道路,确實如顏月所說,寺廟周圍都被拉上了警戒線,并且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
史萊姆·瞳偷偷越過值守大叔,溜進寺廟中查看情況。
只見裏面一片狼藉,目之所及到處都是黏糊糊的不明液體,寺廟頂上有破了幾個窟窿又被奇怪的黏液修補好的痕跡。
這些奇怪的散發着惡臭的黏液從天花板上披挂下來,呈現一種半凝固狀态,厚厚的一層塗得得到處都是,這讓整個寺廟看起來像是某種邪惡生物的巢穴。
地面上有些陳舊的已然凝固的血跡,某些區域有明顯的被切割的痕跡,顯然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定規模的戰鬥。
不知道有沒有殘存的家夥,史萊姆·瞳自處晃蕩了一圈,最終只好确定,這是一處被丢棄的巢穴,巢穴的主人已經離開了,也不知道是被警察帶走了,還是在戰鬥中逃跑了。
不論哪一種,都不是個好消息。按照九瞳最近對各類邪神的了解,那些存在于傳說中的神明與惡魔可能都是同一種東西,就是這些被封存在佛像裏的詭異生物。
祂們有着滿足部分人類欲望的能力,并會在漫長的時間裏進行沉睡,通常情況下,祂們對人類沒有多大害處。
但眼前的情況顯然不是——祂們在築巢。
築巢通常是為了産卵,這玩意真要産卵的話,一個城市的人都不夠祂們補充營養的。如果如顏月所說這裏有十幾只即将進入繁殖期的邪神,那這座城市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九瞳憂心忡忡回到家裏,她癱倒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發呆。這時菠蘿跑來找她玩,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說到顏月背後那個怪物被自己吃掉後,菠蘿突然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他盯着着她看了許久,正色道:“吃同類可不是個好習慣。”
哎?哎???
“我和那種寄生生物差距還是蠻大的吧?”至少也是兔子和蘑菇的區別。
“但我們确實是同類。”菠蘿正色道。
“可是我好餓……”九瞳的聲音越來越小。
菠蘿為她出謀劃策:“如果真的感覺饑餓到難以忍受的話,吃人也是個可以被理解的選擇。”
九瞳驚呆了:“……你不是吧,你之前還有幫我救過人哎。”
“我以為你是為了更好的培育儲備糧。”菠蘿如是說。
啧,真是可怕的理解偏差。
……
九瞳這幾天有事沒事的對着顧淵發呆,她懷疑自己墜入了愛河,
九瞳感受着自己對顧淵的愛慕之心,時常遠遠地看着對方,默默流口水,她感覺自己有點像變态。
菠蘿在九瞳看不到的角落裏拉拉顧淵的衣角,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九瞳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哎。”
顧淵愉快地說:“這很正常,她身上本就有我眷族的血統,那部分血統估計要覺醒了,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對我俯首稱臣了。”
“老大你,似乎很欣賞她?”
“從人類的軀體進行轉化,依然能夠保留自我意識,而沒有變成被欲望吞噬的怪物,某種程度上,我認為她很優秀。”顧淵毫不掩飾自己對九瞳的欣賞。
某天,顧淵有點受不了九瞳這種遮遮掩掩的姿态了,畢竟作為一方邪神,收小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對方實在忸怩得讓他感到難受。
于是,顧淵堵住了九瞳,他傲慢地告知對方:“我知道你對我有些難以啓齒的想法。”想要做我最忠臣的奴仆。
“雖然我這個人很挑剔,但我覺得你還不錯。”至少看起來可以做個不錯的下屬。
“所以,說出你的願望吧,無論你有什麽要求,我都會滿足你。”我可以恩賜你做我的心腹,所以跪下吧,哭泣吧,感激吧。
九瞳呆掉了,她又驚訝又害羞:“你……知道我喜歡你?”
顧淵沉默了半晌,覺得這發展實在超出預期,但做老大的人他是有尊嚴的。于是顧淵雙手抱胸,高昂着腦袋,硬撐道:“當然,神無所不知。”
“所以……你也有知道,我想跟談戀愛?”九瞳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神當然沒興趣和螞蟻談戀愛,但神是有尊嚴的,尤其在螞蟻面前。顧淵沉默了會兒,繼續死撐:“當然,雖然你這份要求非常的狂妄,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妄想,但是……我可以适當的滿足你。”
就這樣,兩個人莫名其妙成了男女朋友關系,邪神和史萊姆組合。
菠蘿震驚了,雖然九瞳是個不錯的小姑娘,但從她現在的形态來看,不管是從任何一個物種的角度都毫無美感,所以老大你……真的沒毛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