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影站在燈火通明的一城之前,那人便是陵魚,他高仰着頭,瞧着那扇鐵門。佛經中提及曾這般說,“無間獄者,其獄城周匝(zā)八萬餘裏。其城純鐵,高一萬裏。城上火聚,少有空缺,其獄城中,諸獄相連,名號各別。”
他目光閃爍,若是練功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其合适的地方,如今自己除了一具殘損的肉體外,連捏死一只螞蟻的力氣都不複存在了。若是能在此處淬煉“五靈火”那便是在好不過了。
“陵魚!可算找到你了!”陵魚轉頭見閻睿急匆匆的奔向自己,出了何事,讓他這般着急。眼中含着疑惑的神色等他說下文。閻睿雖不知為何陵魚在人神皆敬畏的無間地獄前駐足,可是事關英招,那麽陵魚必是要知道的,于是便急匆匆的前來。
“英招,要去投生了,你可知曉?”閻睿出聲詢問,話音未落,只覺一陣風過,一道黑影,陵魚便是在原地消失不見。閻睿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尖,這般心急,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誰道這神界千年不曾動情的老光棍動起情來,是這般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啊!
一個念頭閃過自己的心間,是否自己也該找個女子愛一番,可是一想到陵魚臉上的傷,便是一個激靈,自己這張俊臉還沒瞧膩,不想換個皮子,搖搖頭便消失不見了。陵魚聽閻睿一言,心中甚是急切,六道輪回皆無盡,一輪轉一千年,沒她的日子已是度日如年了,若是千年必是思之如狂了。若是不可逆天,只求一眼。心思百轉千回,腳下卻不停半分。陵魚的面紗也已不知去處,他也無心去管,只道是奔往三途,剛到三途和陰司的岔路口,只聽得一聲驚呼,“哎喲!”
陵魚低聲道了一聲抱歉,便一閃而過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一只疼的咬牙切齒的小鬼,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常去人間走動的吳邪,那聲驚呼不是因為撞到在地而發,是瞧見了陵魚的面孔吓的,他輕拍着自己的心口,嘴裏嘟囔着,“我滴個親娘啊,長得這般死醜,比勞資還醜!”
片刻功夫,陵魚便到了三途河畔,卻不見英招蹤影,心中一痛,終究是來晚了嗎?孟婆已不在此處,只有一人同他一般站在三途邊,那便是前來送英招投生的天母。天母回過身來,瞧着面前這個黑衣男子,心中一顫,微紅的暈光中,瞧的一清二楚,兩處眉毛只剩一半,眼角下陷,嘴角皲裂,唯有那鼻梁是個好的。
頭發半禿了,神情沉痛,一襲黑衣裹身,天母疑惑來者是誰?陵魚見天母這般瞧自己,從她的眼中瞧見了驚恐,疑惑諸多情緒,一摸自己的面龐,原是面紗不知何時早已經掉落,還不知是掉在了何處。陵魚窘迫,尴尬,心痛,紛繁的心緒在自己的心頭彙聚。
他不知所措,咧嘴苦笑,不笑不哭也罷,如此一來更是慎得慌,天母退後半步,“你是何人?”終于是按捺不住,問道。“她走了?”陵魚不曾答話,反問三字,天母一驚,如今能如此同自己說話的不出五人,這人到底是誰?他問的莫非是英丫頭,若是這般,這人不會是……
“英招?”天母試探性的問,若是确信是為了英丫頭,那除了他還有誰?陵魚依舊不答話,就這般靜靜的瞧着天母,微微的點頭,天母心中明了,一陣頭暈目眩,如今這是哪般?好好一對璧人如今是為了哪般?一個生死未蔔,魂魄殘損,一個面容盡毀,身殘喑啞。原道英招出事數日為何陵魚不曾得見,原是已在此處守護良久,且是這般模樣了。到底是誰錯了,當初容英招扮作男兒便是錯了嗎?
“你是陵魚!如何這般模樣?”天母篤定的這般說,不是詢問,而是肯定,此人定是陵魚無疑,“英丫頭已經前去投生了,你若是……若是求她歸來,恐是不能了,失了諸多魂魄,恐一朝一夕難複。”
陵魚還是不答,心中對天母是責怪的,若不是天界讓英招出征,英招何須落得如此下場,怨又何用?他陵魚何必要等,他曾說過,英招去哪,他便在哪。“天界,魔界……呵呵!”陵魚陰冷的看着天母,天母知曉陵魚不是那般好相與之人,天界也久聞其名,衆人皆言,傷一分,十分百分奉還的主,如此看來若是英招無事還好,不然,天魔兩界皆是難安了。
“你!”天母仿若好像說些什麽,此時卻已無往日氣定神閑,花容失色,驚吓不已,心慌難耐。
“投生何處?”陵魚嘶啞的嗓音,每一個字都仿若是打在天母的心上,一字一顫,卻不能漏怯,不能卑微,她是天界的面子。
“江南柳園鎮劉員外家!”天母柔聲答道,不敢有一句假話,自知理虧在先,語氣生生是壓了下去。陵魚不在多言,也不在瞧她,轉身便走了,他本不是什麽隐忍之人,若是誰人惹怒了他,他便百倍千倍的讨回來,可是如今不行,他須得忍着,他不能忍也得忍着,黑獄不曾知曉自己還活着,陰司全天下最安全的地兒。
天母見着他漸行漸遠,安慰的話,對着陵魚那張臉,真是一字未得出,只能在心底裏默默祈求陵魚能夠好起來,英招能在回天界,一對璧人還能再續前緣。
心知這得多久,這要多大的機緣,天母挽起袖子,心中憐憫,輕輕擦拭自己眼角的淚花,化塵而去。
陵魚一人踱步在三途河畔,蜷縮在地上,瞧着死水一灘的忘川,心中的痛楚這般明顯,他輕輕撫着心口,輕聲道,“此處未見日月,只因你不在身邊”,腦海中回想着那日在月老的紅線宮,她傾身在自己身上,羞澀的嬌俏模樣。
猶記得那夜,輕盈的身姿在自己面前搖曳,晶瑩的肌膚,點點的緋紅,那近千年的相伴,連一個皺眉的小動作都覺得十分可愛。剪了禦貓胡須時候,俏皮肆意的揚起嘴角,在酒壺上鑽孔的時候,專心致志的吸鼻子。
一點點一幕幕在陵魚的眼前飛掠而過,不知為何,越是想念越是心痛,堵得慌,慢慢的窒息,他突然覺得天地都黑了,昏死過去。眼角還挂着一點淚珠,晶瑩剔透,圓潤異常,好一顆珍珠。
閻睿依舊一身蟒袍,輕聲而來,走至陵魚的身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微微蹙眉,側臉對着身後說道,“帶回去,好好伺候。”空中便隐約出現四個半透明的黑影,移動到陵魚的身側,便見陵魚騰空而起,跟随在閻睿的身後,消失在天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