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去想本該在閉關的君又,為何會在此時被人囚禁起來,小艾先是被上斐的話給刺痛了。
緩了好久,她似是想到了什麽,慢慢鎮靜下來,直視着上斐狹長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話?既然,我可以是恰巧與晴煕長得一樣的凡人,而非她的仙氣所化。那麽,我怎知骨刃不是如此呢?至于他到底是凡人還是仙氣,我無從判斷。這所有的一切,全靠你的一張嘴告訴我,我又怎知你是否在騙我?”
上斐顯是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微微一愣,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不過他很快就變得面色如常,冷冷地回複她:“這好說啊,你想判斷我所言的真僞,這很容易,我來告訴你方法。”他似乎很有底氣。這副樣子,落在小艾眼中,卻讓她心頭微涼。
只見上斐一面緩緩伸出右手,撥弄着手指,仿佛在數着什麽,一面繼續剛才的話題:“要知道,一個上仙死掉後,由其仙氣所幻化的人形便也會随之消失。”
他的目光從小艾處移開,掃過骨刃,最終停留在君又的臉上,一抹狠意再次從眼底慢慢泛起:“反正今日也是第七日了,時機正好,我便索性把你的君二叔殺了。到時候,骨刃到底是何身份,你自可判斷。”
小艾聽罷心中一驚,還未有所反應,就見上斐說時遲那時快,擡手就将一團金光直直地向君又擲去!
此時的小艾說不上是個什麽心思,也許是下意識地相信了上斐的話,怕他一旦殺了君又,骨刃會真的消失。在電光火石間,她飛速沖到君又身前,替他去擋這致命的一擊。
金光砸中小艾的胸口,她尚且沒有太多的感覺,擡眼就見到面前的兩個男人,臉色均是一變。
上斐唇色發白,似是對此刻的變故始料未及,慌忙着想撤回法術。而一旁的骨刃也是大急,拔腿便向她奔來。
小艾感覺到意識逐漸模糊。
自己這就死了嗎?
想着人死之後,一切都是枉然,她打算就這樣默默閉上眼睛,結束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誰知,就在她的眼皮即将閉合的那一刻,小艾卻瞥見自己的胸口猛地金光大勝,只一瞬,竟将骨刃和上斐給雙雙吸了進去!
剎那間,胸前的金光消失,小艾呆立當場。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不是現下,房中只剩下她和君又二人,小艾幾乎不敢相信剛剛的情形的确發生過。
忽然,她感到心中有些異樣,閉目凝神一想,卻驚異地發現,自己竟能感知骨刃和上斐的存在。他們此刻正呆在她心裏的一個空間,至于他們的所做所言,她也都能知曉。
顧不上去思索這神奇的一切,小艾現下十分擔心骨刃的安危,忙凝神去探心中的情形。
只見空間之中,四下無物,只有一個巨大繁複的封印紋樣高高懸于頂部。二人初入此處,皆是吃了一驚,來回踱着步子,四下打量。
不多時,上斐似是發現了端倪,忽地止步,面露愠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君又!居然是你!”
見上斐如此模樣,骨刃有些不解地挑了下劍眉,雙眸中仍裝着戒備。
“你看我作甚?”上斐将骨刃的反應收入眼底,神色一暗,“如今,居然是你我二人一同困于這護心牢中,當真是諷刺。”
“護心牢?”骨刃眉頭微蹙,反問道。
“就是一種高級的護心結界,以心為牢,若有人傷害其守護之人的性命,便會被其吸入牢中。”上斐沒好氣地解釋了一句。
再次環顧四周,他略帶自嘲地輕輕一嘆:“君又啊君又,你如今這般模樣,竟還能将我困住,真是好手段……”他的語氣中似是帶了些若有若無的挫敗感。
護心結界?空間外的小艾聽得是一頭霧水,可無奈又沒法向誰詢問,只得不着邊際地自己分析:從字面意思看,這多半是可以保護人的心脈不被法術所傷,在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一個玩意兒。估計……就是他們神仙的護心鏡吧!可凡間的護心鏡都是把攻擊擋在外面的,難道護心結界不也應該如此嗎?這個護心牢居然把上斐直接給吸了進去!嗯……真的挺高級的……
對了!聽上斐的意思,難不成是君又在她的心頭設下的這個護心牢麽?就是為了保護她?小艾又驚訝又困惑,還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
“那我又為何在此?”按上斐所言,他傷害小艾被吸入牢內無可厚非,但骨刃覺得自己出現在這,實是沒有道理。
不想,上斐的嘴角卻在此時噙起一抹似有似無的戲谑笑意:“因為你本就是君又在設這護心牢時,附着其上的一絲仙氣。你在它開啓時向它沖來,它自是不會排斥于你。”
原來竟是這樣,小艾聽到這裏有些感慨:這一切當真是陰差陽錯啊!可她又轉念一想,如此說來,那骨刃便當真是君又的仙氣所化了。
她有些難受,不自覺地去看一旁重傷的君又,一時間心情複雜。
上斐覺察到骨刃眼底泛起的一絲波瀾,可他此刻的心思卻并不在此。他仰頭去看那個懸浮的巨大封印,自顧自地嘀咕道:“原來封印竟被君又設在了此處,這護心牢在外,難怪我一直探查不到。”
“封印?”因着現下情況不明,骨刃一直暗自留意着上斐的一舉一動,加之耳力極好,他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了這兩個字,登時變得更加警惕,冷冷地質問道:“封着什麽?”
這麽大一個的封印留在小艾的心中,骨刃有些不安。
“封着什麽你當真不知麽?”許是懊惱自己的話居然讓骨刃給憑白聽了去,亦或是不滿他質問的口氣,上斐狠狠地瞪了骨刃一眼。
骨刃并不理解他為何有此一問,只是冷着臉與之對視。
半晌,上斐開口,打破沉默:“它封着的,是君又的仙力,他的全部仙力。”
什麽?小艾聽到上斐的話,着實吃了一驚。她實在是想不到,自己的身上竟然封着君又的全部仙力。
所以,目前的君又是毫無仙力的嗎?小艾打量着他,見他被打得皮開肉綻,心中很是不忍。
難怪他堂堂仙尊,衆仙心目中的戰神,會落在上斐的手中,任其囚禁折磨。小艾這樣想着,卻又馬上生出疑問:這好好的仙力為何不留在自己手裏,幹嘛要一股腦兒地全部封在她的身上?
骨刃顯是不大相信上斐所言,再次提出質疑:“君又的仙力,為何封印在此?”
上斐這次卻不惱。只見他向上伸出右手,試圖去觸碰那個封印,目光之中流露出貪婪和渴望,似是對那仙力垂涎已久。接着,他面露幾分得意之色,不急不緩地開口:“自是怕被我奪去。”
“閣下未免太瞧得起自己。”骨刃有些輕蔑地一哼。
就是這點輕蔑,刺痛了上斐。他的面目在一瞬之間變得猙獰,扯着他暗啞的嗓子喊道:“你們都是什麽東西,膽敢輕視我!”
似是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态,上斐緩了緩語氣,帶着挑釁的意味直視骨刃的眼睛:“我想要的東西就只能是我的。若我得不到,也斷斷不會留給別人!這仙力,就算我拿不到,我也絕不會讓它回到君又身上。我會殺了他!”
想得美!別說是骨刃了,連“旁聽”的小艾都聽不下去了。
別看上斐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在那裏撂狠話,那也只是空話罷了。這事實多打他的臉啊!小艾擡眼看看面前的君又:還說要殺了人家?現在可是你被人家的護心牢給困起來了好不好?!
骨刃倒是沒小艾那麽豐富的心理活動,他只是略微看了看四周:“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處境?”
上斐見狀卻不以為意,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誰說我一定要親自動手?難道我不會給自己準備後手麽?時機已到,我的部衆會如約向天界各處發起進攻,他們會替我動手的。”他說着有些戲谑地去欣賞骨刃微變的臉色,“仙帝被制,君又遭囚,你覺得還有誰能阻止我的計劃麽?”
上斐自傲地微擡下巴,仿佛在向骨刃展示着他才是勝者:“君又早已是我砧板上的魚肉。而我,是絕不會讓他活過子時的。到時候你嘛……”他故作不舍地一嘆,“沒了你在這護心牢裏陪我,我也定會十分寂寞。”
“你!”骨刃的怒火再難自抑。
可上斐就跟沒看到似的,氣定神閑地掐指一算,補了句:“現在想來,時間也該到了。”
仿佛是在印證上斐的所言非虛,這頭他的話音剛落,那頭就有一片嘈雜的打鬥聲自院內響起,漸漸逼近小艾所在的房間門口。
這都是怎麽回事?小艾尚且來不及細思,就聽“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一個滿身是血的天界守衛生生撞開,登時打斷了小艾的思緒。她見那摔落在地的守衛已然氣絕,心中猛地一慌,擡眼就見一群身着漆黑戰甲,面目猙獰的兵将烏泱泱地沖了進來。
瞧那長相打扮,非人非仙非鬼,難不成是……魔族?!
小艾着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時間腦子似炸開了花,無數的疑問紛至沓來:這些兵将真的是魔族嗎?上斐為什麽會與之勾結?
不只是勾結……小艾努力去回憶剛剛上斐所用的字眼,他将其稱為部衆,那魔族人又為什麽會聽從他的差遣?
天門排查嚴格,如此衆多的魔族是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
電光火石間,小艾的腦海中飛快閃過初見星渺時的畫面。那時她說了句什麽來着?有魔?難不成,上斐早已暗自将他的魔族部衆偷偷帶上天來,就藏在自己的仙府之中?
小艾慌張無措地看着這一切。她看到,在這無數蜂擁而至的黑甲中,摻雜着一些前來追殺阻攔的其他天界守衛。他們銀白的铠甲襯在一片暗黑當中,格外亮眼。
在此刻,他們就是小艾的希望。沒有了骨刃在身旁,獨自一人的小艾面對這突如其來卻慘烈異常的厮殺場面,丢掉了所有的安全感,又驚又俱,祈禱着這場噩夢趕緊結束。
“你說什麽?”骨刃聽到一場大戰即将展開,顧不得去想自己的處境,先是擔心起了小艾的安危,雙手緊握成拳。
許是有些慌張,他快速地在護心牢中來回踱步,似是想盡快找到離開的出口,去外面保護小艾。
可骨刃這副焦急的模樣卻沒有被小艾看到。
要知道,小艾要探知自己心內空間的情形,是需靜心凝神的。可如今她周遭的環境是何等的兇險混亂,就算心系骨刃,她也難以在一時之間再去得知護心牢內的情況。
既是如此,那便先顧好眼下。
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小艾半躲半退地撤到君又身旁。既然她剛剛已經得知這群魔族兵将是領了命令要除掉君又的,那麽她就要将君又護住。這既是為了他的平安,更是為了骨刃!
忽然,一個魔族士兵自斜前方殺出,一柄利劍直直地向君又的方向猛地刺來。小艾拼命忍住想要躲開的下意識求生反應,擋在君又身前,打算生生受住這一劍。
當那閃着血色光亮的刃尖即将沒入小艾胸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道:這個魔人會不會如方才的上斐一般,被她的護心牢給吸進去?或者,自己死了,困在她心裏的骨刃是否可以就此脫困,從裏面出來呢?
然而,現實卻沒有給小艾這個機會去得出這些問題的答案。只見一柄長戟及時地擋在她的身前,抵住了那劍尖的攻擊。
小艾險中逢生,忙擡眼去看,就見長戟的主人竟是小雷!
跟在他身後到來的,是小電小徽星渺,還有不少前來殺敵的天界将士。
“你們來了,太好了!”小艾見到自己的夥伴,心下意識地一松。
“那當然了,這種能彰顯英姿的時刻,我怎能缺席!長戟在手,且看小爺我如何展現雄威!”小雷一面略帶嚣張地咧嘴一樂,一面把手中的兵刃舞得呼呼生風。
“殺魔盡忠,吾之所幸,自是理所應當。”即使是置身于此時這般血腥的場景中,小電卻不見絲毫狼狽,仍是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堅毅。
殺魔……小艾心頭一動:還真是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