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潛北村在大圍山腳下,從這裏去洛雲縣只有一條馬路,但去餘家村有兩條路,一條山路,一條馬路。
馬路是多年前,田成出錢鑿的。
村裏的人都感謝田成為他們開了一條通向外界的路,卻無人知道在山上的一個洞裏藏着田成的寶貝。
潛北村離邊境較近,只隔了五個村子,開車一天就能到。
田成此時就在潛北村裏,他身邊坐着一個美麗的女人,女人給他捏着肩膀,一個穿着夾克的男人進來,“田哥,餘家村有人回來了”。
“嗯,讓他進來”。
那人穿着皮大襖,“田哥,餘家那小子又去找了錢工頭,看着節後要去拉貨了”。
田成睜開眼,“那蘇盡歡呢?一直待在家?”
“她去鎮上或是縣上都跟着餘家小子,沒有單獨走過,至于那個宋好好和兩個孩子,則待在知青點,沒有出過村”。
田成不在意宋好好,他了解了事情後,對蘇盡歡起了興趣。
一個被全村嫌棄的女人,居然嫁給了村隊長的兒子,婚後連公婆都敬着她,沒讓她下地幹活,反倒供在家裏。
別人去工地裏幹活掙得是辛苦錢,反倒是餘豐年撿了個司機當,要說這個蘇盡歡沒本事,田成是不信的。
可問題也來了,既然蘇盡歡是個有本事的,之前又怎麽讓全村嫌棄呢?
要說是她故意做的,田成倒也不在意,他唯獨想不明白,蘇盡歡是怎麽帶着人從黑山村爬山涉水回到白玉縣的。
“繼續盯着,先不要管宋好好和那兩個孩子,重要的是那個蘇盡歡”。
“好的,田哥”,餘家村來的人頓了頓,“那我們要找機會下手嗎?”
田成想了想,“先看看”。
等餘家村來的人走後,田成讓身後的女人出去,剩下那個穿夾克的男人,“黑子,這次的貨看緊了,省裏來了個關系戶,整天找麻煩,讓村裏的人把嘴閉緊了”。
黑子點頭,“田哥放心,我已經讓人守在盤運村了,有人來就會通知,運貨出來的時候,也是分散拿的,沒有統一裝在車上,去的地方也不同,繞了一圈才回來”。
“別繞太遠,手沒那麽長就不要亂伸”,田成說道,“過幾天,我先回去請那幾個人喝茶,你盡快把貨弄好,理清楚賬,然後送到我這裏”。
“至于那個蘇盡歡,你帶着他們,務必把這個女人給我弄來,我倒要看看她這次怎麽逃出去”。
黑子點頭,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他是田成最得力的助手,常年待在潛北村,負責邊境這條線路。
這段時間路上有些不太平,經常會有人出來攔他們,不是警方,而是邊境那頭的人,給了幾次錢,卻始終沒有解決。
田成過來也是為了處理這件事,幾天前他們才拼了一把火力,将對方打服氣,現在他得去善後那些屍體。
“找個坑直接燒了,水裏出去被人發現”。
“現在去”。
田成是下午離開的,他回了江雲省城,一回來他就接到了幾通電話,邀請他出去打牌喝酒的。
“明日我做東宴請,年紀大了,今日實在不行,腰疼了”,田成和對方說了幾句,“就在國營飯店那裏,我喊陳廚多做幾個菜”。
田成不知道,他的電話已經被監聽了。
顧和得到消息後,立刻和黃警官商量,想讓蘇盡歡他們明天去省城露個面。
黃警官沉思半晌,拒絕了這個提議,“太刻意了,反而會讓他警惕”。
“那就按原計劃”,顧和也知曉太急了,只是他等得太久。
蘇盡歡年初六的時候,拉着餘豐年去了一趟錢工頭家,給他送了米和白面,還有一盒現代的糕點,說好話讓錢工頭松口,讓餘豐年帶着她一起去拉貨。
錢工頭也知道他們的處境,同意幫他們和張總說說情。
張總是個人精,經常和這些官員打交道找生意,他早就聽到了上頭要整治的風聲,張總和田成不睦已久,逢年過節還要給田成送禮送錢,有好的生意也輪不到他,心裏煩得不行。
去年知道餘豐年和田成的恩怨,他還想過要不要踢掉餘豐年,全靠錢工頭做保,他才勉強留下人,現在餘豐年想帶着蘇盡歡跑車,明顯就是有所圖謀。
張總樂了,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
“小夫妻剛剛經歷了那麽多,肯定會害怕的,那你就安排他拉拉土就行了,給他在嵩高那邊安排個宿舍,和老趙一起”。
張總停頓了下,“餘豐年這人我也見過,為人老實,又帶着妻子,你就給他安排個單人間住吧”。
“行行行”,錢工頭挂掉了電話。
親自去了一趟餘家村,将這件事和餘豐年說了。
蘇盡歡喜出望外,沒想到居然還能去別的地方住,她在這裏都快發黴了。
“好”,餘豐年這次答應很快,“謝謝錢大哥了”。
錢工頭詫異,他以為要費些口舌呢,甚至還帶來了遣散費和文件,要是餘豐年還和之前一樣,那他也只能把人挪出車隊了。
“那你過完十六就先過去吧,我提前交代好”。
臘月十六清晨,餘豐年拎了一個大包,帶着蘇盡歡早早去到車站。
蘇盡歡困得睜不開眼,靠在餘豐年身上打盹。
嵩高縣距離洛雲縣也就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只不過都是碎石路,車子一颠一颠的,蘇盡歡五髒六腑都快颠錯位了,吃暈車藥也不管用。
吐了兩三次,徹底癱倒在餘豐年懷裏,說不出一句話。
餘豐年眉頭緊皺,“馬上就到了,我拿個橘子給你好不好?”
蘇盡歡頭放在餘豐年胸前,小幅度搖了搖,她現在聞到任何味道都想吐,偏偏車裏充斥着各種腌菜的酸味,臭味……
好想家裏的車車,又有空調又沒刺激的味道。
蘇盡歡半暈半睡終于挨到了嵩高縣,她腿軟腰酸,胃裏翻江倒海,像霜打的茄子,只能依靠着餘豐年前進。
“在外面坐一會兒吧”,餘豐年打開水壺,“喝一口暖一下”。
蘇盡歡喝了一小口,溫熱的水流過內髒,她呼出氣,感覺活過來了。
見她臉色緩和,餘豐年才重新拎起行李,“去吃點東西吧”。
蘇盡歡這回沒有點五花肉,只要了一份粥和饅頭,吃了半碗,餘豐年把剩下的全吃了。
工地在郊外,要增建是當地機電廠的員工宿舍,張總費了好大的勁才拿下這個項目,田成插了一腳,分走了大部分建築材料的供給。
張總故意将餘豐年和蘇盡歡安排過來,既給田成送了個人情,也等着看田成下馬。
蘇盡歡一走進工地就察覺到異樣,有一些人在打量他們。
放在平時,蘇盡歡肯定會覺得這些人是被她美貌吸引,可這些目光讓她不舒服,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果然,蘇盡歡前腳進了工地,田成就收到了消息。
田成敏銳地覺得有問題,好端端的蘇盡歡怎麽就自己送上門了。
讓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張總安排的。
“這個人精啊”,田成搖着手中的紅酒。
負責公司的陳工頭問,“田總,那我們要……”他擡手到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田成擺手,“找個機會帶出來”。
“對了”,田成喝完杯中的酒,“找個時間安排一下張總的飯局,要感謝他送的這份禮”。
磚頭是田成負責的,但是混凝土的土則是張總這邊負責的。
土堆離工地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老趙幹了二十年的司機,老實木讷,交代了餘豐年幾句,便回了屋裏。
他們跑的是夜車,每天傍晚空車過去,拉三趟回來,白天就休息,要是碰到特殊情況,就得去幫忙。
兩人輪流開,一個開去,一個開回,可以交換休息。至于蘇盡歡要麽就跟他們擠着坐,要麽就待在宿舍睡覺。
餘豐年沒想到是這樣的安排,他開口想說話,就被蘇盡歡拉住。
“那就謝謝趙哥了”,蘇盡歡笑了笑,讓餘豐年帶她回去休息。
關上門後,蘇盡歡對餘豐年說,“你說了也沒用,這是張總故意安排的”。
蘇盡歡剛剛聽老趙說磚頭那些是田成的人,她就明白了,這是張總為了讨好田成做的。
餘豐年黑下臉,氣憤道“他竟然這樣做”。
“我們人微言輕呗”,蘇盡歡坐在椅子上,“又沒權沒勢,他肯定不會為了我們得罪田成”。
“那我們現在回去吧,這裏不安全,等回去再想辦法”,餘豐年說着就要拿行李。
蘇盡歡抓住他,“既然都進賊窩了,只要等田成冒出來就行了,沒事的”。
餘豐年不說話了,明顯不願意。
“放心,不是顧和跟着嗎?”
蘇盡歡面露疲憊,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我好難受啊,你把床鋪一下好不好,想睡一會”。
餘豐年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就好,“你等等”。
他拿出一條抹布,動作麻利地擦了一邊床杆和床板,從包裏拿出一條被子鋪好,接着把枕頭放出來。
蘇盡歡看他忙碌的背影突然笑出聲。
“怎麽了?”
蘇盡歡嘴角挂着笑搖頭,那個舊舊的行李袋像個百寶箱,什麽都能裝。
餘豐年只帶了一床薄被來,他以為工地會發,但現在即使發被褥,他也不敢用了。
身上只有三張布票,不夠買床棉被,他有些犯愁,不知道嵩高縣的黑市有沒有賣被子的。
瞧着蘇盡歡精神不好,餘豐年只好先讓她将就蓋着棉大衣睡,等下午再出去逛逛。
顧和與他們約好在郵政門口見面,下午三四點時,餘豐年帶着蘇盡歡到了郵局,他讓蘇盡歡給家裏打電話,然後站在門口邊看着她邊與顧和交流。
“張總故意讓我們來田成的地盤,我擔心他很快就會對盡歡下手”。
顧和低頭道,“我會安排人一直盯着宿舍和工地,你安心去拉貨,我會跟着你,要是有不對勁,你就趕緊離開”。
餘豐年默了一瞬,“你能不能留下?”
顧和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餘豐年的意思,“也行,那我另外安排人給你”。
“謝謝”,餘豐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顧和點了根煙,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從遠處看,兩人沒有一點交流。
蘇盡歡随意和宋好好扯了幾句,等餘大隊長接電話了,畢恭畢敬的問了聲好,說了下工地的情況。
餘大隊長被餘豐年又要離家拉貨氣到,這個年都沒有順氣,“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管不着”。
蘇盡歡呵呵笑了兩聲,就挂掉了電話。
她默默嘆氣,餘豐年這次答應來嵩高縣,無外乎是想讓她遠離那些流言蜚語。
蘇盡歡轉過身就看到站在門口一直望着她的餘豐年。
這個傻大個,挺好的。
“走吧”,蘇盡歡主動牽住他的手,“我們去趟供銷社好不好?想買糖果吃”。
餘豐年點頭。
供銷社也賣被子,餘豐年看中了一床厚被,樣式老舊也比較短小,不過摸着挺厚實。
“這個怎麽賣?”
供銷社的人看了眼,“這個被子放了很久了,有些黴味你要的話,就給一百二就行”。
餘豐年沒得挑,爽快的付了錢,還買了盆、牙刷牙膏這些生活用品。
當金塊的錢所剩無幾,餘豐年也不在意。
守在工地宿舍的人瞧見他們回來,跑去給陳工頭報信。
“餘豐年是明晚開始拉貨吧?”陳工頭算着時間,下批磚頭是十天後拉,卸了貨就能把蘇盡歡運去潛北村。
老趙盡職盡責,第二天天還沒黑,就來喊餘豐年,兩人開了一輛車出去。
蘇盡歡則待在房內,她現在有三百多積分,喊系統把上次兌換的電擊棒拿出來放在身邊,便在燈光下看兌換出來的小說。
陳工頭的安排了幾個人守在蘇盡歡房間,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出來,大約十點半熄了燈。
一連五天,他們摸清了蘇盡歡的作息。
早上餘豐年拉貨回來,她就會跟餘豐年一起吃早餐,接着兩人就回房裏待着,到了中午,蘇盡歡會去食堂打飯回來,傍晚餘豐年又跟着老趙出去拉土。
餘豐年第一趟回來大約是八點,第二趟是十點半,他會上樓看一眼蘇盡歡才出來,第三趟是早上七點左右。
拉磚頭的時間恰好會和餘豐年第三趟回來的時間重合,陳工頭打算在淩晨動手,然後把蘇盡歡放在拉磚頭的空車裏拉出去,等餘豐年回來發現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