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錢大哥,你在嗎?”
餘豐年敲門,“錢大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門那頭傳來了開門聲,錢工頭的妻子打着哈欠,“有什麽事啊,大清早的”。
“對不起,大嫂,我真的有急事找錢大哥”。
餘豐年和她道歉,“錢大哥在嗎?”
錢大嫂讓開,指了裏面的廁所,“你等等”。
餘豐年站在客廳裏,錢工頭很快出來了,“餘老弟,你有什麽事,那麽早來找我”。
“錢大哥”,餘豐年正色道,“我一直沒求過你什麽事,今天我真的求求你,幫我找盡歡吧,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了”。
錢工頭愣了,“弟妹怎麽了,你慢慢和我說”。
餘豐年将蘇盡歡失蹤和宋好好電報作假的事情說了出來,“錢大哥,一定是小鄭和那個楊哥做的,我知道你人脈廣,你幫幫我吧,後半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餘老弟,你這話說的”,錢工頭擺手,捋順了整件事,“我倒是知道那個楊哥,前面三江縣的,很早就出來混了,在這兩個縣城收黑市保護費,道上有點名頭”。
餘豐年見錢工頭知道他,心中大喜過望,“錢大哥,能帶我去找他嗎?一定是他帶走了盡歡”。
錢工頭面露難色,一時沒說話。
餘豐年看他神色不對,心中的喜意涼了大半,“錢大哥,是有什麽困難嗎?”
“唉”,錢工頭嘆氣,“餘老弟這事和你說也沒事”。
楊哥之所以能在這兩個縣城橫着走,完全是靠省城一個叫“田成”的人,這個人手段狠毒,是個混黑的。
張總在隔壁縣的工程也因為和田成有沖突,遭到了幾次威脅,最後還是割舍了大半利益才談妥。
別說錢工頭不敢惹他,就連張總都想避開。
“那就沒辦法了嗎?”餘豐年胸口升出一股火,“我家盡歡會不會在他哪裏?”
錢工頭搖頭,“這我不清楚,不過能幫你打聽”。
餘豐年知道這是錢工頭能幫的極限了。
他驀然想起蘇盡歡曾經說的一句話,“現在別看他們圍着你,那是你有利可圖,是個免費又不求回報的勞動力,等到時候出現一個比你更厲害的,誰還會搭理你”。
當時,他沒當回事,甚至覺得蘇盡歡把人想得太壞了,可現在,他卻明白了,他什麽都沒有,只有一身力氣,是最沒用的了。
餘豐年起身往外走。
“餘老弟”,錢工頭喊住他,“這次的貨你就先不用去了,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嗯,謝謝錢大哥”。
餘豐年離開錢工頭家,又去了一趟警局,找黃警員詢問情況。
得到的依然是那句“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直跟着他的杜衡看他臉色發白,擔憂道,“餘大哥,要不先回村吧,或者去吃點東西,你臉色特別不好”。
“沒事”。
餘豐年去了火車站,問過每一個工作人員才踏着黃昏離開。
杜衡沒有介紹信,住不了賓館,只能和餘豐年縮在火車站柱子前露宿街頭。
夜幕降臨時,有個人小跑到他們面前。
“餘老弟”,黃哥看他一臉頹靡,說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餘豐年搖頭,他并不想回去,只想待在這裏等結果。
“走吧,走吧”,黃哥不由分說架起他,“錢哥已經托人去打聽了,很快就會有結果,你回家等”。
杜衡也上前幫忙。
餘豐年兩天沒吃喝,加上跑了半個月的長途,沒有休息好,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你放心,弟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黃哥安慰着他,餘豐年一聲不吭,偏頭看向車窗外。
臨近深夜,餘豐年回到了餘家村,杜衡和黃哥将他送回了餘家。
餘大隊長和餘老娘看到消瘦了的餘豐年心疼不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餘豐年什麽都不想說,徑直往後走,走回新屋裏。
才三天時間,整個房子在他的記憶裏就變得空蕩蕩,桌子上有了一層灰,被褥冰冷冷的,餘豐年脫了鞋便躺在床上放空。
餘家院子裏,黃哥按照錢工頭交代的,大致說了下情況,委婉的告訴他們,如果蘇盡歡真的是被田成那夥人帶走,就算回來估計也是殘的了。
餘老娘掩面痛哭,她大兒子怎麽這麽命苦啊,別人也是娶媳婦過日子,偏偏他娶這個媳婦事這麽多。
現在整個村子都知道蘇盡歡失蹤的事,就連蘇寡婦都來鬧了兩次。
警察上門問過話,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知道了,大兄弟,謝謝你”,餘大隊長抽着大煙鬥,“今天也晚了,要不你睡阿年房間裏吧,明天再走”。
黃哥謝謝了餘大隊長的好意,他來的時候就和杜衡商量了,晚上住在知青點,就不打擾餘家了。
“餘大伯,餘大嬸,還是要好好勸一勸餘老弟啊”。
這年頭,要是人被拐走了,那真的是找都沒地方找。
“知道”,餘老娘謝過黃哥的好意,送他們出了門。
餘家這三天來,每個人臉上都是愁眉苦臉的,躲在門後的餘豐慶咬着下唇,一溜煙跑出去。
新屋裏沒有點蠟燭,餘豐慶推開了主屋的門,“大哥,我有事和你說”。
餘豐年躺在床上沒有反應。
餘豐慶局促的站在門口,他絞着手指,支吾半天才一鼓作氣說道,“嫂子失蹤前一天,我看到她弟弟和幾個男人在村口說話,那幾個男人還給了她弟弟兩塊錢”。
“你說什麽!”
餘豐年迅速坐起身,抓住餘豐慶問,“那幾個男人長什麽樣?你告訴警察了嗎?”
“沒,沒有”,餘豐慶搖頭,他原先以為沒什麽事,便沒有說出去,直到蘇盡歡失蹤,警察上門,他才聯想到這件事,可被問到時,他卻想起了這些日子幹得農活,對所有人撒了謊。
直到今晚看到大哥魂不守舍的模樣,又聽到送大哥回來的人說蘇盡歡可能回不來了,這才慌了。
餘豐年急着問,“那幾個男人長什麽樣?”
“就和你差不多高,很瘦,還駝背,有一個男人是光頭”。
餘豐年回想了下那天在路上見到楊哥那夥人的場景,裏面似乎就有一個光頭。
他來不及想太多,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蘇争現在在家嗎?”
“在”,餘豐慶問道,“大哥,你是要去找他嗎?”
“嗯”。
現在只有蘇争能說清楚這件事了。
餘豐年快跑到蘇家,院子裏的門上了鎖,餘豐慶朝裏面喊,餘豐年等不及了,看到旁邊的磚頭,踩在上面翻過蘇家的院牆,好在這個牆并不高,跳下來也沒事。
餘豐年踹開了蘇争的房門,将睡夢中的蘇争拉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
蘇争吓壞了,扯着嗓子大喊。
餘豐年沒時間和他廢話,拽住他問“你和誰一起将盡歡帶走的?那個人是誰?”
聽到“盡歡”兩個字,蘇争清醒了,眼神閃爍不敢看餘豐年。
這番舉動個落到餘豐年眼中,就是變相承認了。
“給你錢的人是誰!”餘豐年暴怒,拽緊了蘇争的衣領,“帶走盡歡的是誰!”
隔壁屋的蘇寡婦過來,瞬間吓得不行,上前拉餘豐年“三女婿,你有話好好說,扯他幹嘛呀”。
餘豐年冷着臉看向蘇寡婦,“問問你的好兒子,把我媳婦帶去哪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蘇寡婦沒聽懂,“蘇盡歡失蹤和我兒子有什麽關系,還不是她不安分被人盯上了”。
餘豐年臉色愈冷,陰鸷的目光盯住蘇寡婦,又移到蘇争臉上。
“你說不說?”
餘豐年加大了力度,“蘇盡歡被你們帶去了哪裏?”
蘇争拍打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是你沒看好她,管我什麽事”。
餘豐年的眼中看不見絲毫的溫度,他一把推開了蘇寡婦,拽着蘇争往院子裏的水井去,将人倒過來,抓住他的腿伸進了水井,“你說不說?”
“啊啊!娘!娘救我!”
蘇争哪裏見過這個架勢,雙手扒住濕滑的井壁,“娘!娘!”
“你個天殺的”,蘇寡婦卷起袖子就要和餘豐年拼命。
“你再過來,我就松手”,餘豐年又伸進去了一點,吓得蘇寡婦根本不敢靠近,“你,你別傷害我兒子”。
餘豐年又問了蘇争一邊,“誰帶走了她!”
蘇争還想嘴硬,餘豐年索性松開一只手,蘇争吓壞了,“我說!我說!”
餘豐年将他拉上來一點,“說”。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大概是半個多月前,有人在縣城找到了我,說是只要我把蘇盡歡去哪告訴他們,就可以給我錢”。
蘇争說道,“他們每隔兩天的晚上就會在村口的等我,有一天,他們拿了一張電報給我,讓我給宋好好,然後給了我五塊錢”。
“再後來,我告訴了他們宋好好離開的時間,他們給了兩塊錢,就再也沒來找過我了”。
餘豐年拉蘇争上來,帶着他就往外走,蘇寡婦拽住他們,“你要帶我兒子去哪?”
“去警局”。
餘豐年推開蘇寡婦,扯着蘇争就走。
蘇争一路上嚎啕大哭,餘豐年來到知青點,喊醒了黃哥,“黃哥,抱歉,但我真的很急,現在就要去縣城警局”。
黃哥看到餘豐年拽着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蘇争,也沒多問,穿好衣服就和他一起往外走。
餘豐年現在對蘇争恨之入骨,壓根不管蘇寡婦在身後又哭又鬧,哪怕吵醒了村裏其他人,他也不管。
經過二愣家時,二愣他爹和棗花嬸也出來了,棗花嬸嘟囔了一句,“為了個禍害,搞得誰都睡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了”。
聽到這話,餘豐年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
他之前幫過二愣家很多,也知道蘇盡歡曾經騙過他們家的糧食,所以和蘇盡歡成親後,他對二愣家更是有求必應,可從沒想過,棗花嬸會這樣說。
餘豐年面色更冷了。
“兒啊,大晚上的去哪啊?”
餘老娘攔住他,“有什麽事,我們明早再說吧”。
“不行,娘,盡歡等不了”,餘豐年提到她,臉色緩和了點,“我就去縣城,找到她就回來了”。
餘老娘還想說什麽,被餘大隊長攔住,“讓他去吧”。
車燈照亮了山路,蘇争和蘇寡婦哭了一路,餘豐年充耳不聞。
他現在只要想到是蘇盡歡的弟弟給的假電報,就恨不得打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