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
辛晚沒想到徐時瓒竟然沒出手,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她被一群妖押走,氣不打一處來,更加堅定了拿到魔晶就和人分道揚镳的信念。
只是,
“小姑娘,我真是無辜的,你們少主知道你們這麽亂抓人麽?”辛晚手腕被捆仙繩綁住,動彈不得,絕望開口。
那狼妖少女打定主意不和她交流,“哼”了一聲沒理她,繼續往前走。
“怎麽不說話?”辛晚激她:“不會是公報私仇吧?”
狼妖少女到底年歲輕,輕而易舉就被人套話,氣得不行:“你們在茶館和東方城起了沖突,是與不是?”
“不是,”辛晚懇切道:“事情是我師弟——就是剛剛那個長得不錯但是心腸惡毒的少年做的,天地可鑒,我和東方城可沒什麽恩怨啊。”
狼妖咬唇,接着:“那你欺負我,然後還私自逃跑,是與不是?”
“不是,”辛晚搖頭晃腦,說得正兒八經:“我們起沖突不過是一場意外,本來就該扯平,突然就把我抓起來,我還沒怨你呢,自然得跑了。”
“那,那,”狼妖少女見好話壞話都被她說了,絞盡腦汁想起了第三個理由:“你其實是人,為什麽裝妖?”
辛晚凝噎,确實沒想到這個原因,又不免起了疑心,那個狼妖似乎早在抓她之前就因為這三個緣由。
可是,她一開始怎麽确定自己是人化妖呢?
狼妖見她不言,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洋洋得意得不得了。
雖說人扮妖也不是什麽大罪過,只是在這個節骨眼,辛晚的動機就十分可疑了。她不敢輕易聯系司竺,擔心她不信自己,反倒添了許多麻煩,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妖族的牢獄其實就是一些古怪狹小的石洞,裏面只有一張桌子,一卷草席,和一個凹槽,裏面放着無悲無喜的神像。
辛晚被人強硬地關在裏面,等待案件水落石出,她碰碰那狼妖的手臂,指了下神像:“牢獄裏面放神像做什麽?”
狼妖白了她一眼,不想回答,又被辛晚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只好含糊開口:“我們妖域信奉的達藍神,看着你,洗滌你的靈魂的。”
一個妖,信什麽神。
辛晚沒敢開口,怕又因為這樣那樣的緣由加劇自己的嫌疑。
狼妖帶着人轟轟烈烈地又走了。
辛晚撿了個角落坐下,想之後的對策。
徐時瓒不來救人的話,只能靠自己。但東方城又是誰殺的?之前茶館那個被他污蔑的凡人麽?還是說……
她答應還沒想出來,突然聽到細碎的聲音。
在靜谧的牢獄裏格外抓耳。辛晚順着聲音望去,看到一整塊空蕩蕩的石壁。
此時正值深夜,月光透過狹小的窗照進來,盡數都投到了那塊石壁上面。除卻那塊地方,仿佛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寂然。
而上面只有一座神像。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着那座神像,越看越怪異。
那神像就是普普通通的石頭雕的,有人的小臂那麽高,是立着的,手裏握着一根定神杵,另一只掌心向外,胸口處也有一只眼睛。
它的神色不像辛晚之前見過的慈祥或者兇煞,只是用一種和漠然的眼神俯瞰衆生。
辛晚皺眉,忽然生出一點寒意。她搓搓胳膊,眨了下眼,再睜眼時,猝然一驚。
那具神像帶着莫測的笑意,朝她看過來。
辛晚:……在神身上見鬼了。
她心有戚戚,佩劍早被妖族收走了,渾身上下只有幾張藏在靴子裏的符咒。
沉心。
辛晚盡力使自己保持鎮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具神像。
結果那神像又不動了。
她瞪的眼睛疼,酸澀不已,只好飛快地眨了一眼,結果又聽到細細碎碎的聲音。
呼吸一點點慢下來,辛晚一寸寸地往後面縮,手指伸進靴子,就要掏出那幾張符咒。
意料之外地聽到了一點笑聲。
辛晚身上拉緊的弦終于一點點松下來了,她卸了口氣,才驚覺背後出了一身汗,連一顆心跳得也格外快。
“徐時瓒。”辛晚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凝澀,潤了下嗓子,才終于讓自己有師姐該有的樣子。
徐時瓒輕輕松松地從頂上翻下來,他站在石壁那塊,得了片刻的月光照耀,明明在亮處,卻沾染了一身粘稠的陰影。
很奇怪的,辛晚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原因,大概就是見不得他被那些肮髒的、粘膩的東西拉拽着。她上前一步,扯着人袖角,将徐時瓒從那塊地方拉出來。
徐時瓒被她一拽,怔忪片刻,沒有說話。
“你先前去幹嘛了!”想到自己被徐時瓒丢下,辛晚越想越生氣,氣急敗壞。
“去看那個被我殺的妖的屍體了。”徐時瓒沖她笑。
辛晚猜到他說的是東方城,心說真記仇,面上問:“找到了什麽麽?”
徐時瓒依舊微笑:“不告訴你。”
辛晚:……
想到對方好歹不算故意不來救人的,辛晚這才舒服了一點,轉移話題問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比你早一點。”徐時瓒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這裏,很輕微的皺了下眉。
“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辛晚吞咽了下口水,有些怵。
“看到什麽?”徐時瓒歪着腦袋反問,語氣天真:“那個突然動起來的神像麽?”
辛晚面色一震,壓低聲音:“小聲點……”
徐時瓒學她,壓低聲音:“為什麽……”
“萬一神像聽到了……”辛晚剛冒出頭,就看到徐時瓒飛了到劍意出去。
那石頭做的神像哪裏經受得住他這一擊,碎得徹徹底底。
徐時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現在聽不到了。”
辛晚:……
徐師弟,你真的很反派!!
幾乎聲音剛落,牢獄就搖搖晃晃起來,石壁上的碎石也往下落,外面的妖好似傾巢出動,辛晚聽到雜亂的腳步聲。
她急忙側頭,看到徐時瓒勝券在握的神色,他劍出鞘,狠狠釘在一旁的石壁上,然後輕輕松松站了上去。
辛晚:“……師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徐時瓒彎了下眼睛:“我和師姐說過的。”
“什麽?”辛晚腳下的石塊震了下,她趕緊跳開,看見底下果然裂了一道半尺寬的地縫。
她踢了一腳石子下去。
久久聽不見回聲。
辛晚:危!
徐時瓒也不提醒她,就這樣看着她,很有耐心似的。
辛晚腦子趕緊運作,一邊還得躲開牆上不時落下的碎石。
巴掌大的石子迎面砸來,她一道符咒甩開,忽然靈光一閃,不确定地開口:“求求你,徐師弟?”
徐時瓒眼睛發亮,總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辛晚感覺自己忽然聞到一股很淡的鳶尾花的味道。
徐時瓒和她靠得近,他只是拎起辛晚的衣領,輕輕松松地就将人一起帶着站在了劍刃上。
她好像被鳶尾花包裹住了。
鼻端間盡是清新濃烈的味道。
辛晚沒由來地想,徐時瓒和鳶尾還挺像的,外表豔麗。
“鳶尾。”她小小聲開口。
徐時瓒側頭,皺眉:“什麽?”
“師弟身上灑的是鳶尾的香料麽?”辛晚想象不到徐時瓒竟然還是個用香粉的。
“我從來不用那些東西。”徐時瓒沉了臉,涼涼開口。
“啊?”辛晚震驚:“可是鳶尾的味道很濃啊?”
她話畢,湊近,又聞了一口。
她要比徐時瓒矮半個頭多,溫熱的氣息全都灑到徐時瓒的鎖骨脖頸處。
很陌生的感覺。
好像通了電似的,順着每一塊骨頭,癢意蔓延。
讓徐時瓒很想将人推開,卻又不知道為什麽最終沒有動手。
“我不信!”辛晚聞完,退開一定距離,看到徐時瓒神色莫辨的臉。
這才反應到剛剛做了什麽,忽然一震。
完了,黑蓮花會不會把自己扔下去。
大難臨頭,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在馬上被扔下去和掙紮一下也許負負得正了的選擇中,辛晚果斷選了後者。
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活潑善良樂于助人古道熱腸的徐師弟!對不起我錯了!”
徐時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