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第三天清晨, 陽光升起的同時,千月牽着小駱駝抵達了一片湖泊附近。
說是湖,但一眼望過去, 整個湖泊的大小其實就和一個魚塘差不多。周圍長着不少仙人掌、芨芨草之類的,和千月曾經待過的那些綠洲相比, 這裏顯然還有些荒蕪,但勝在植物高大, 算得上是一個還不錯的小型綠洲。
能夠在游戲第三天就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千月已經滿足了。
但不巧的是……
“新來的?”
千月剛剛從沙丘上走下, 還沒靠近湖泊旁邊,高大的仙人掌叢的背後忽然走出來一個男人——那幾株仙人掌足足有兩三米高,正好擋住了視線, 千月确實沒發現後面居然還有人在。
對方似乎是剛剛睡醒,從帳篷裏走出來,見到千月的瞬間,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右手反射性的往後揣。
但在意識到這是張陌生面孔時, 他身上那股敵意明顯收斂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對陌生人的防備。
——這人防備心很強。
——周圍可能還有其他人,他們是敵對關系。
幾乎是在看見他動作的一瞬間, 千月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這兩個念頭。于是同樣的, 她也跟着警惕了起來。
男人又問了一遍:“你是新來的?”
千月微微颔首, 算是回應,但并沒有貿然靠近。
很顯然, 對方比她們來得要早,她眼前的這塊的地方是這個男人的地盤。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綠洲這種特殊的地方, 不同的隊伍遇上了,很容易因為資源的劃分而發生沖突。
千月對這些純粹是浪費體力和精力的活動沒興趣,只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趕緊駐紮下來,然後再去思考接下來幾天的物資要怎麽分配才能夠讓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宅到最後一天。
“抱歉,路過而已,你繼續。”
說完,千月便牽着呼嚕換了個方向,準備繼續往前走。
反倒是季同見狀懵了。
剛才見對方動手去牽駱駝,他還以為這女人是打算走過來跟他套套話、聊聊有關綠洲的事情。于是他還暗自提防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打了個招呼後轉頭就走,半點沒有要和他攀談的意思。
季同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仔細想想,他剛才出來的時候,好像正碰上這人從沙丘上走下來。
當時她是什麽樣子的?
右手牽着駱駝,左手插在兜裏,走地不快不慢的,像是完全不着急似的。盡管她臉上帶着魔術面巾,可不知怎麽回事,季同就是能夠腦補出一副無所事事地叼着甜草根的的樣子。
吊兒郎當的,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很激動的樣子。
在沙漠中走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綠洲,這時候不是應該高興地手舞足蹈嗎?
再不濟,也會眺望着湖泊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吧?
怎麽就點個頭就走了?
這人的反應是不是過于平淡了點?
季同心裏頓時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但疑惑歸疑惑,見她往東邊走去,季同和頓時臉色一變,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喂,你還是換個方向吧。”
千月腳步一頓。
換個方向?現在這個有什麽問題麽?
她瞥了一眼自己前進的那個方向,但因為有植物的遮擋,什麽也看不見。
但稍微聯想一下這人最初見到她時的那股敵意,很輕易地就能猜出來那個方向應該住的還有其他人。能讓對方這麽忌憚,明顯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
——甚至有可能可以稱得上是麻煩。
千月琢磨了兩秒,轉過頭來看着季同,語氣随意地問道:“那邊一共有幾個人?”
季同:“……”
男人感到有些意外。
東邊确實不止一個人,但對方是怎麽知道的?他只不過說了一句話,建議她換個方向而已。
季同:“為什麽這麽問?”
千月沉默兩秒,最終選了個穩妥的說法;“……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不至于讓你這麽忌憚。”
季同:這倒是真的。
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季同對千月的觀感又上升了幾分。心想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他便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有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有兩人是情侶,另外一個是他們的朋友。”
季同頓了頓,不經意地說道:“其實你可以從西邊去湖對面的位置,那邊還空着。”
千月擡頭看了一眼他所說的方向。
旋即在腦海中緩慢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那塊地空着确實是空着,但同樣地,資源也并不怎麽豐富。植被長得稀稀拉拉的,正對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可想而知,等到了中午太陽高挂的時候,那裏會有多熱。
再看季同一邊給她推薦,一邊強行掩飾心虛的表情,千月頓時什麽都懂了。
身處極端環境,哪怕是朋友家人都不一定完全可信。更別提是陌生人了。
季同知道他自己沒那個本事把整個綠洲據為己有,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樂意和其他人共享自己的資源和領地。
哪怕是臨近也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許多人在面對女玩家——尤其是漂亮的女玩家的時候,都很容易産生一種先入為主的輕視感,覺得對方的實力恐怕不怎麽樣。
但在季同看來,性別并不是衡量實力的首要條件。眼前這個女人的實力深淺雖然暫時摸不透,但沒有兩把刷子的話估計早在之前的幾個副本中就被淘汰掉了,只憑借運氣、或是抱大腿之類的方法走到現在的人少之又少。
更何況千月是憑借她自己的本事走到綠洲裏來的,這就更讓季同忌憚了。
他不可能把這樣的□□放在自己身邊。
所以他才會給千月推薦那麽遠的地方——起碼距離他的駐地并不算近。
“謝了。”千月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大家各自為營,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有點小心思也不算什麽。反倒是那種一上來就熱情萬分的反而容易讓人覺得不對勁。
換了千月自己,她估計也會這麽做——只不過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離人遠一些,不希望因為對方惹上什麽麻煩而已。
或許是見千月答應地十分坦然,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季同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許多。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移動商人出現在綠洲的幾率比較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了。如果你要找他補給的話,最好多留意一下周圍的動靜。否則錯過了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這個消息千月還真沒聽說過。
于是她認真地道了謝,然後當着季同的面,牽着呼嚕掉頭往西邊走。
走出去一小段距離後,千月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她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
她輕聲說道:“那個人身上應該有槍。”
彈幕:???
事實上,在觀衆們的視角中,在千月道謝、轉身離開的這一整個過程中,季同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挪動過腳步。
他一直在背後注視着千月。
「小格:剛剛看了下回放,沒發現有槍啊,主播怎麽看出來的?」
「蛀牙先生:我慢動作看了一遍,應該是那個右手往後揣的動作暴露了吧?」
「一團白:這個人也是個主播,我之前看過他的直播間,确實有把手/槍。」
……
「天天想爬大大的存稿箱:這人怎麽還在那看着,不會突然動手吧?」
「檀木之雅:突然感覺好恐怖啊怎麽回事。」
「大哥:這人應該只是在提防主播而已,不會動手的。」
「十斤蝦餃:所以現在是兩個人表面上“其樂融融”地談攏後,又在互相提防?emmm成年人世界的水好深啊。」
……
千月并不知道彈幕裏的話題已經從“手/槍”轉移到了“成年人世界”。
确認她不會回頭發起進攻之後,季同就離開了,越過了沙丘,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而千月此時正在一邊走一邊尋找适合紮營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00:42:32了,根據千月這兩天的經驗,再過不久,地表溫度就将再次回升到三十多度以上,她必須盡快找個地方把她的遮陽網給支起來才行。
只可惜西邊的植物确實不怎麽茂密,千月選了半天,最後選中了三株距離不算遠的仙人掌,小心翼翼地把遮陽網給挂在了仙人掌的刺上。
她剛剛挂上一邊,轉頭去弄另外一邊,結果剛走到半路,頭頂的遮陽網忽然輕飄飄地掉了下來,正好砸在她頭上。
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千月:“……呼嚕。”
她面無表情地撩開自己頭上的黑棚紗,一擡頭就看見某個小駱駝正對着她剛才挂遮陽網的那個仙人掌大吃特吃。
它吃的正是千月用來固定遮陽網的仙人掌刺。
上上下下那麽多仙人掌刺,它偏偏就啃到了千月挂網的那一排。
千月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你也不怕吃到遮陽網硌牙。”
呼嚕眨眨眼,聽不懂,繼續吃。
千月也不可能真的和一頭駱駝計較,只能繞着仙人掌換了個角度。
只是她這一走出去,就正好看見湖泊對岸有個女人正在朝她這裏張望。
見千月突然看向她,那人明顯一頓,随即像是不願意和她多接觸似的,匆匆忙忙地就轉身走了。
千月:“啧……”
看着女人的背影,千月忍不住有些頭疼。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對方應該就是之前那人口中所說的三人組之一了。
千月嘆了口氣:“希望他們能安分點吧。”
嘴上這麽說着,但千月心裏卻十分清楚,接下來的一天時間內,估計沒那麽輕松。
系統依舊是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更新虛拟地圖,只要對方有心,很快就可以确定千月的身份和位置。
正确的做法,是臨近整點之前出去繞圈,把标記點留在其他地方,然後再回到綠洲。這樣就不容易被綠洲裏的其他人給發現身份。
——但是千月懶得跑。
起碼今天,她是懶得跑的。
畢竟從昨天傍晚開始她就一直在趕路,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抗議。
她心想:“反正綠洲裏總共就這麽幾個人,打一頓就皮實了。”
當然,沒人來煩她的話最好。
搭好帳篷之後,千月囑咐了一遍呼嚕,讓它不要去動那些挂遮陽網的仙人掌刺,然後把雨衣套在身上,直接就地躺下入眠。
雙手交疊在身前,姿勢一如既往地安詳。
等到祁風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辣眼睛的畫面。
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