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萱生氣地甩開他,嗔道:“師兄此舉未免太過肆意妄為。我們易容改名是為了什麽,你做出這般舉動豈不是更加引人注目嗎?”
葉無雙無辜道:“哪有那麽嚴重……好了好了,以後都聽你的,我再也不做孟浪之事了,好萱兒別生氣。”
慕萱聽他這樣保證,語氣不由得緩和下來,道:“師兄別見怪,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
葉無雙道:“我明白,也是我任意行事慣了,向來不太在意別人的目光。既然你發話了,那咱們此行就低調些,辦正事為主。”
兩日後,慕萱和葉無雙一起來到東城碼頭,果見一艘巨型寶船停靠在港灣內。再一看,船樓有三層高,飛檐流丹,巍峨華美,尊貴氣派,确實當得起“天宮”二字。他們來的時候剛過巳時三刻,船上已經有不少游客來來往往了。
驗過登船憑證後,慕萱和葉無雙拿着房間銘牌,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笑意盈盈地登上了天宮號。
房間號是根據先到先挑的原則派發的,反正房內擺設都一樣,無非是樓層的差別。葉無雙選擇了頂層中間的房間,慕萱在他隔壁。兩人先去房間将銘牌號挂好,并設下防禦禁制,以防有別的修士走錯。
弄好之後,葉無雙道:“項賢弟,此時距離開船尚有時間,你我攜手前往甲板一同欣賞風景如何?”這是他們之前約定好的,到了船上就裝作相識不久的朋友,稱呼舉動都不能逾矩。
慕萱道:“也好,葉兄盛情相邀。那便一起去吧。”
甲板上有不少閑談的人,還有來往送別的、結交朋友的、賞景感慨的,熱鬧非凡。葉無雙和慕萱選擇了一處稍微清靜的地方,扶着船舷欄杆作極目遠眺狀。
片刻後,葉無雙傳音給慕萱道:“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尋釁滋事的也很常見,航行過程不會無聊的。”
慕萱道:“反正與咱們無關,看看就好。”
葉無雙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師妹注意到那邊角落裏的修士了嗎?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危險氣息。此人多半是亡命之徒,你千萬當心。”
慕萱用眼角的餘光順着他的指示看過去。看到十丈開外的船尾處,一個渾身都包裹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正木然望着海面,仿佛與船上熱鬧的世界格格不入。讓慕萱感到吃驚的是,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但當你的眼光注視他時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幾乎凝滞成實質的殺氣和戾氣。可偏偏他站在那裏似乎又毫不起眼。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存在。真是個奇怪的人啊,慕萱心想。
她只是悄然擡眼偷看了一下,那人卻仿佛捕捉到了到慕萱的探究目光,猛然回身。他的臉覆蓋在一只銀色的面具下,唯有陰鸷的狹長眼睛露在外面,像只兇悍狠厲的獵鷹那樣死盯着慕萱剜了一眼。慕萱一滞,那人卻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轉過臉去了。
葉無雙敏銳地察覺到那人不善的目光,冷笑道:“果然不是善茬!”
慕萱低聲道:“葉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克制。”
葉無雙打開折扇扇了幾下,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最後這幾句話也不知那人聽到沒有。反正他再也沒有回過頭來,身形就像定住了一般久久不動。
午時正,梅聲船塢的夥計簇擁着一個中年金丹修士上了船。那修士留一撇八字胡,神色動作不經意間流露出久經磨練的屬于生意人的精明幹練。
他這麽大陣仗出場,甲板上的人都被吸引住了,情知應是船號的主家。便等着他說兩句。
中年修士臉上挂上笑容,快速環視甲板一周。才抱拳笑道:“鄙人乃梅聲船塢的二掌櫃李文熙,歡迎諸位乘坐天宮號寶船前往蓬萊。此時已到正午。天宮號即将起航,接下來的一個月來自八方四海的朋友們将在天宮號上一起度過,希望大家和氣相交,旅途愉快。”
等他說完,有些愛湊熱鬧的便轟然叫好,更多的是還該幹嘛幹嘛,并不曾把這種場面話放心裏。李文熙早就習慣了這冷淡的反應,說笑着與夥計們一起上了船樓,渾不在意。
葉無雙小小地伸個懶腰,道:“項賢弟,我們也回去吧,船要開了。”
回到房間,慕萱仍然不時在想那個神秘的黑衣人。連葉師兄都說危險的人,她不得不重視。而且不知為何,看到那人她心裏就隐約有些不太踏實。
海上航行的日子是無聊的。離開陸地以後,周圍都是無盡碧濤,慕萱前幾日還覺得很新奇,經常趴在甲板上或者窗戶邊看海景,再後來她就厭了,幹脆躲在屋裏不出門。大部分時候葉無雙也會過來,兩人一起進入參商洞天,各自修煉。
這一日,葉無雙出門吹風去了,慕萱懶得動彈,便縮在房間內看書。她閑閑地翻了幾頁,也覺得沒什麽興致,就想到下面走走。她剛站起來,葉無雙就傳音道:“師妹快來,下面打起來了!”
慕萱打開窗戶,伸出腦袋往下面甲板上看了一眼,不期然看到了一個令她覺得很神秘的身影。下面對峙的兩人中,赫然有一個是那個黑衣白面人,另一個則是頭發灰白的老者。
慕萱愕然,然後快速下樓,來到葉無雙身邊,低聲問道:“是他,因為何事?”
葉無雙道:“我剛從船那頭過來,具體過程不清楚,好像是在搶某樣東西。不過這正是個大好機會,試探一下此人的深淺。我總覺得這人不對勁。”
慕萱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卻說不上來原因。”
葉無雙道:“小心謹慎總是無錯,我們萬不可掉以輕心。”
他們在這邊說着,黑衣人與白發老者已經開始過招了,甲板上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黑衣人身體前傾,猛然抽出疫病彎刃,堪堪貼着老者的手臂砍過去。老者年紀雖大不過身手矯健,躲得很是輕松。慕萱一眼就看出來了,兩人并沒有真心打鬥,更別說下狠手,否則以他們的實力周圍圍觀的修士早就遭殃了。
老者躲過黑衣人的攻勢後,跳着腳道:“你別欺人太甚,我說沒有就沒有,何必苦苦相逼?”
黑衣人冷冷道:“你若不是做賊心虛,怎會選擇遠走蓬萊?這次出海只怕你根本就沒想過再回去吧!交出紫天珠,我可放你一條生路,你我以後兩清了!”
老者苦口婆心道:“我一把年紀,飛升也無望,早就想找個地方了此殘生,怎會摻和你們的事?紫天珠是寶不假,可我還沒糊塗到懷璧其罪的地步。你我相識不是一天兩日了,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最清楚不過,你覺得……”
不等老者說完,黑衣人便暴喝一聲,提力猛催,掌贊全功,狠狠向老者拍去。老者大駭,似乎沒料到黑衣人真的下死手了,連滾帶爬地閃到一邊。他方才站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船體破了。
黑衣人咬緊牙關,眼眸中湧出無限殺意,一字一頓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老者道:“紫天珠真的不在我身上!”
黑衣人耐心耗盡,再也不說廢話,拉開了架勢就打,招式淩厲狠辣,每一招都想要老者的命。
葉無雙皺眉道:“此人的功法……”
慕萱忙問道:“師兄看出什麽來了?”
葉無雙又看了一會兒,道:“他用的招式跟早些年我曾遇過的魔修有些相似……看此人周身殺氣,想來背負了不少人命,即便不是魔修也相距不遠了。”
慕萱點點頭,看場上老者已經被逼得無路可退,又問道:“這黑衣人是什麽修為?老者先前還有拆招之力,如今竟被打得毫無還手之機了,這樣下去黑衣人贏定了。”
葉無雙道:“黑衣人若還有保留,至少也是元嬰中期的修為,老者遠遠不及,落敗是遲早之事。”
兩人打得激烈,圍觀看熱鬧的修士中低階的大多已經很有自知之明地躲遠了。剩下些憑仗着自身實力不俗什麽也不怕的,也下意識地後退,唯恐招式不長眼,誤傷了也沒人賠。
老者狼狽躲蹿着,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解釋都被黑衣人的攻勢擋回去了。他是完全自顧不暇,已經顧不上嘴了。
眼看再有兩三招老者便能被拿下了,船上卻突然急匆匆下來一人,正是船主李文熙。
“兩位!兩位有話好好說,怎麽打起來了?哎呀,甲板都被你們打穿了,這……”前幾句話李文熙還抱着充當和事佬的心态勸說呢,下一刻看見甲板上那個大洞,頓時不淡定了。
葉無雙笑對慕萱道:“這李文熙也是常年往來蓬萊的,不會像神州大陸修仙者一樣講求和氣生財,他手下的小夥計都那麽牛氣,你且看他如何應對。”
慕萱十分好奇,便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李文熙,等着他下一步動作。
只見李文熙臉色一變,深吸一口氣,回身朝船樓上一喊,道:“前輩,有人砸場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