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萱扔給他一個白眼,對他的言行表示了無語和鄙視。
如果聶流風是個女人也就罷了,被師兄迷住情有可原。但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啊,那一臉的崇拜和追捧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樣的聶流風太可怕了。
“咳,聶道友,師兄是夠灑脫,可是你也學着灑脫是不是就說不過去了?我們可是為了救雲若而來的,都到地方了,你還磨蹭什麽?”
慕萱一直都看不明白聶流風對張雲若的感情。有時候濃烈得為她死都可以,有時候卻可以舉重若輕,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真不知該不該贊他一聲心寬。
葉無雙不在意地笑笑,忽然對慕萱和聶流風道:“這裏看起來很平靜,實則暗潮湧動,千萬不可大意,尤其是聶道友。魔修聚居之地難免烏煙瘴氣,你可先備好清心祛瘴的丹藥,小心別着了道。”
聶流風忙應下,卻見慕萱和葉無雙仍然站着不動,不由奇道:“前輩和慕道友怎麽不作防護?魔氛邪穢無影無形,兩位修為雖然深厚卻也不能不防啊。”
葉無雙從脖子裏扯出一條繩,繩上系着一個某種獸類牙齒狀的奇怪東西,淡淡道:“有此物護身,尋常魔氣近不得我身。”
慕萱也掏出定神珠,笑道:“我也有個好東西,比丹藥厲害多了。”
聶流風:“……”
他苦着臉,心裏怨念了幾遍,吞了幾顆丹藥,便厚臉皮地靠着慕萱和葉無雙貼了上去。
來的路上葉無雙已經細細詢問了聶流風所知道的關于白沙山的一切。這裏聚集着一夥魔修,躲在白沙山山腹中,平常極少外出活動。而且因為人數稀少,生活在此處的魔修們彼此都認識,對外界修士防範頗嚴,尋常人想混進去很難。
三人商量了一路。也沒有拿出比較妥當的辦法來,最終決定走一步看一步,能順利進入白沙山最好,實在不濟也要闖進去見一見張雲若。
慕萱本想易容的。可轉念一想,這裏的魔修常年盤踞于此,他們幾個也沒來過,彼此都不認識,沒那個必要。萬一碰上張雲若,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三人或許還能免遭其他魔修的責難。若是改頭換面到誰都不認識就麻煩了。
白沙山早為魔修占據,葉無雙用神識掃了一遍,并未發現危險,看來魔修們還不知道有人靠近了。他示意慕萱也用神識過一遍,結果同樣無異狀。
聶流風跟在兩人身後一步之處。道:“我知道雲若的洞府在哪邊,沿着那條小路咱們包抄過去,會使驚動的人數大大減少。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直接見到她。”
葉無雙一臉有話不早說的嫌棄表情,道:“那你還不前面帶路?”
聶流風便小跑幾步。走到前面,他回頭看看慕萱,欲言又止。以慕萱對他的了解,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麽,點點頭道:“聶道友放心,雲兒還指望着你呢,我和師兄絕不會讓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慘劇發生。”
聶流風聽她這麽說。便大義凜然地踏出去了。
幾人遮掩住自身氣息緩緩前進,動作盡量輕微,所以走得很慢,差不多快一個時辰了才走完聶流風說的那條小路。轉了一個彎之後,一片綠洲出現在衆人眼前。
在白茫茫的沙海中,白沙山本就是個很突兀的存在。可群山懷抱中竟然還有如此美麗的景致卻是慕萱他們都沒想到的。如果忽略了白色沙子和禿山,只看那清澈的水源,碧翠的草木,恍惚間還以為來了江南呢。
魔修們的洞府大部分都集中在綠洲的另一側,也就是慕萱三人此時此地的對面。所以這裏就洞府零星了。按聶流風的說法,張雲若就在這附近。
可眼下的情況是,張雲若并不想再見以前的朋友,要不然她就不用東躲西藏了。所以慕萱和聶流風只要一露頭,必然會打草驚蛇,不可行。那就只剩一個葉無雙了。壞就壞在他的修為上。常年人跡罕至的魔修區突然來了個元嬰期的道修高手,魔修們肯定會恐慌,到時候想解釋都沒人聽。
事已至此,三人只能往那幾處洞府走去。眼看着進入了綠洲,眼前景色卻突然一變,幾人此刻卻是身處黃沙石柱間了。
聶流風忙道:“前輩,這是怎麽回事?”
葉無雙停下腳步,又往後退了幾步,卻發現無法退出。他四下打量了幾眼,道:“是陣法。”
慕萱也點頭,在這方面,她比葉無雙專業。
聶流風臉色一變,道:“魔修發現我們了?”
葉無雙背着手,如閑庭信步般往前走着,還不時停下欣賞一下古樸厚重的風景,悠悠道:“不一定。魔修們既然把此處作為據點,又怎會毫不設防任由出入?這個陣法應該是他們的保護陣法,如果及時破陣而出,或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聶流風喜道:“這麽說,前輩可以輕松破陣?”
葉無雙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只能看出來咱們入陣了,不知該怎麽出去。”
聶流風嘴巴張了張,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來。他耷拉着腦袋道:“前輩不是在吓唬我吧?”
以他的理解,葉無雙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陣法水平也理應水漲船高。他不是不知道慕萱擅長陣法,可慕萱才多大啊,還不到五十歲,便是陣道天才這麽點兒時間學到的也只是皮毛,指望不上的。
慕萱笑道:“師兄沒有吓你,這個陣法确實有難度。兩天之內我們不出去尚且無事,時間再長就會驚動他們了——當然,我說的兩天是指兩天內魔修們都不出屋、沒看到我們的情況下。”
他們在陣中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可魔修們只要走近了就會發現有三個人一直在不停地走來走去打轉轉,不暴露才怪。所以兩天的時間,只是理論上的。
葉無雙舉目遠望,低聲問慕萱:“師妹可能破解此陣?”
慕萱思忖道:“若無外界幹擾則不難,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此陣乃是陣道高手利用地形和八卦方位擺成的天然法陣,一旦有人在陣法挪動了原有的陣石。改變了陣勢,變數不定就不好說了。”
葉無雙道:“無妨,我也能看出個大概,具體要如何做你只管說。我來幫你。”
慕萱對聶流風招招手,指着遠處的一棵樹道:“聶道友,看見那顆梭子樹了嗎,你去砍掉它。然後往東走五步,再折回來。”
聶流風将信将疑,道:“這是幹什麽,要破陣嗎?能行嗎?”
葉無雙臉一板:“少啰嗦,快去!”
聶流風颠兒颠兒地跑過去,乖乖照慕萱說的話做了。慕萱一邊往前走,一邊注意着這幻境中的一草一木。并時時下達命令,葉無雙和聶流風則一直沒閑着,東奔西顧的按照她說的做。陣勢一步步被瓦解,眼前漸漸恢複了荒山綠水的景象。
聶流風長出一口氣,由衷贊嘆道:“想不到慕道友在陣法上還有一套。今日若不是你,咱們可就困在這裏了。”他不是沒來過,但上次為了不被張雲若發覺沒敢靠太近,因而不知道這個法陣的存在。
“慕道友人長得漂亮就不說了,修煉神速,還會陣法,這可是惠清前輩都束手無策的呀……”說着說着。聶流風的臉色漸漸變了,具體說來是由驚嘆贊美變成了驚恐。
他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慕萱,喃喃道:“這不可能……三十餘年,再變态的天才也學不到這個程度啊……”只算修道年限的話,慕萱差不多也就三十多年光景。
葉無雙臉色不善地盯着他:“小子,你想到了什麽?”
聶流風打了個冷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收回思緒擦擦汗,眼珠轉了轉,小心笑道:“晚輩是感嘆慕道友的天資,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前輩明鑒。”
慕萱微笑道:“既然魔修可以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修為。那我能做到也不足為奇了。但有些事情不方便對外說,還請聶道友莫要大驚小怪。”
聶流風正色道:“別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沖着慕道友義無反顧來幫我和雲若,我也絕不會做對朋友不利之事。”
慕萱修煉速度之事聖門本就沒打算隐瞞,這種事也瞞不住。而且就算現在遮遮掩掩的,将來結嬰又是一番轟動,早晚還是會成為修仙界的熱門話題,不如提前預預熱。
葉無雙和慕萱其實就是吓唬聶流風的。
法陣破解,天色也不早了,出于魔修的修煉習慣考慮,晚上正是行動的最佳時機。三人都強打精神,注意着綠洲附近的動靜。
天色黑下來之後慕萱才發現天氣不錯,銀色月光如水般流瀉下來,看着影影綽綽的草木影子,心中竟有了一種難言的靜谧與安然。慕萱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再睜眼卻發現好端端地突然起了霧。
她驚愕了一下,笑道:“這沙漠裏天氣倒也多變,方才還晴空朗月呢,這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天了……”
說着說着,慕萱突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感覺到了身邊的不對勁——葉無雙和聶流風不見了!
她猛然跳起來,手中已經拿上了銀月流光。兩人明明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不可能悄無聲息就丢了,這說明那陣霧不尋常,也說明他們早已被魔修盯上了,要來個各個擊破!
這麽片刻,白霧盡散,月色依然如銀,可身邊空蕩蕩的就剩慕萱自己了。慕萱試着喚了兩聲,并無人作答。她不敢大意,小心地往前面走着,等待着隐藏在暗處的魔修率先出手。
等了半天,連個鬼影都沒出現。慕萱耐不住了,大聲道:“我等三人來此并無惡意,不知是哪位道友隐在一邊,還請現身說話!”
沒人回答。
慕萱又道:“看閣下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動手,既然如此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你把我困住也沒用,不如直說來意吧。”
這一次終于有了動靜,就在慕萱話音落時,一個黑影突然快速閃過。慕萱急忙去看,卻也只看到一個輪廓,那人顯然是披着鬥篷影衣的,看不出身形。
不過既然對方肯現身,一切就好辦多了。慕萱悄悄松了口氣,試探道:“是雲兒嗎?”
把人困起來又不想殺的,慕萱只能想到張雲若,她猜想張雲若大概是想以這種方式讓他們知難而退,不要再來騷擾她。
那個黑影那次飄過,卻是往前走的。慕萱也緊走幾步跟上。黑影一直不說話,看慕萱跟上來了便繼續往前閃,如此幾番過後,慕萱已經看明白了他的用意:那人想用這種方法引着慕萱前往某處。
既然對方有心,慕萱也沒什麽好怕的,修道之人什麽妖魔鬼怪都見過,不會因為這個害怕。
跟着走了一段路,慕萱再回頭發現來時的路已經找不到了,她心中也不怵,反而十分好奇黑影這般大費周章究竟要幹什麽。
又走了一會兒,黑影一閃便不見了。慕萱仔細一看,原來那人進入了一個山洞。
她戒備起來,也跟着進去。走了十多米彎曲小徑後,洞內豁然開朗,不僅空間大了許多,還點着兩排燈燭,亮如白晝。
黑影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慕萱便不客氣地自己開始打量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像龍潭虎穴,反而像普通人家的擺設——一張八仙桌,上擺幾碟幹果和一套茶具,邊上有幾把椅子,明顯有些不久前剛被使用過的痕跡。
慕萱細細一觀察,便發現了一把椅子後面的牆壁上有個小突起,看來是暗示機關了,黑影應該就是躲進去了。
慕萱微微一笑,按下了突起。沒有暗箭射出,也沒有火花噴湧,最出乎慕萱意料的是暗室的門很大,一眼便可看到裏面還有好幾間房間,而不像尋常暗室那般狹小逼仄。
但這些都不足以使慕萱動容,此刻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的是正中間那間房牆壁上挂着的一幅畫。
畫中是一位風姿翩然的男子,慕萱從未見過,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覺得心底湧上了一層久違的熟悉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