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1 章 溯洄(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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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洄中場景的條件一旦觸發便沒有挽回的餘地。

就算這個時候再意識到眼前的兩人不是省油的燈,說出口的“判決”也沒法收回了。

而秘境的“入場券”到手,阮蘇蘇更是肆無忌憚,流晖劍入手的同時順勢在身前斬出一道殘月似的劍光,逼退了一幹烏合之衆,無人敢迎其鋒芒。

對待這些人不需要收斂什麽,震懾住了才會讓他們有所忌憚。

阮蘇蘇輕笑一聲,漫不經心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淺淺地一掃而過,側身望向裴軒燃:“走吧?”

舉手投足間盡是自在與銳氣,與小貓貓的柔弱無辜判若兩人,收放自如。

裴軒燃不由地一笑,指尖微動,下一刻,兩人倏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陣輕煙似的風。

武鬥場中寂靜了片刻,終于有人弱弱地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們真的不燒秘境嗎?”

“……”

長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神色恢複如常:“就算他們僥幸放火毀了劍陣,瓊晖秘境也不是常人可以染指的。”

那是瓊晖仙山的基石,無數忤逆生靈的埋骨之地。

可惜,無論是裴軒燃還是阮蘇蘇,都不是“常人”,瓊晖秘境注定難逃一劫。

——

仿佛從濃重的霧氣中穿過,撲面而來的盡是潮濕的水汽,又帶着一絲微涼的寒氣,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下一刻,一陣失重感襲來,空氣中的水汽溫度驟降,阮蘇蘇還沒來得及調整下落的姿勢,便看見了下落的盡頭——一片結着冰霜的寒潭。

這要是掉下去,豈不是得凍成冰塊?

阮蘇蘇正要按照心法裏的要訣穩住身形,用靈力讓自己懸停在空中,可突如其來的霜雪氣息卻先一步封鎖住了她周身的靈力波動。

調動的靈氣猝不及防地被迫中斷,阮蘇蘇暗道不妙,下意識屏息,然而,預想中的落水并沒有發生。

下墜的趨勢忽然中止,阮蘇蘇睜開眼才發現,流晖劍穩穩地停在了她身下,劍身周圍溢出的靈氣場柔和地将她托住,讓她得以在離水面半米遠的空中停留。

這種感覺還挺奇妙,阮蘇蘇調整姿勢穩住重心,試探着輕踩了幾下,流晖劍身周圍的靈氣穩固得很,足以讓她如履平地,又沒有一點被霜雪攻擊封鎖的預兆。

阮蘇蘇這才松了一口氣,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觀察起了四周。

這秘境與她想象中的各種秘境都不太相同,秘境中看不見別物,只有腳下一望無際的寒潭,散發着陣陣陰寒之氣,水面上隐隐結着薄霜。

難不成這次的秘境就是由這片寒潭構成的?

阮蘇蘇疑惑地望向裴軒燃……嗯?裴軒燃呢?那麽大一個裴軒燃呢?

阮蘇蘇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整片天地空曠寂寥,除了她和流晖劍,便只有無盡的潭水和蒼穹。可她明明在下墜時還餘光瞥見了裴軒燃的身影……

裴軒燃顯然不會無緣無故丢下她一人在這裏,而阮蘇蘇也想象不出這裏有什麽可以影響到他的存在,所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是幻術?還是什麽?

阮蘇蘇忽然正色,收回擴散開來的神識,氣勢內斂,閉上眼感知這片詭異的空間。

微風從耳畔拂過,混合着寒潭中的霜意,不知不覺中,阮蘇蘇的衣領上便結了一層細碎的薄霜。

阮蘇蘇眼睫微動,從這片微風中察覺到了點細小而難以捕捉的不尋常。

可那到底是什麽?細小的異樣像是被一層薄紗籠罩,呼之欲出卻又琢磨不透,讓人不由地焦躁起來。

忽然,腳下的流晖劍一動,阮蘇蘇一時不察,原地踉跄了一下,本就因為下墜而松動虛綴在身後的發飾“正巧”因這動作滑落,在劍刃上一碰,又落進了下方的潭水中,立刻在潭水中漾起了一片漣漪。

方才還細微得難以捉摸的異樣随着這一下“意外”放大了無數倍,清晰地展現在了阮蘇蘇面前——是聲音。

阮蘇蘇垂眸了然一笑。從她莫名其妙墜落到這片寂寥的空間開始,耳邊便一直萦繞着揮之不去的風聲。風聲很輕,巧妙地掩蓋住了最重要的異常——這片空間的背景音效只有風聲是真實的,無論是結霜、衣料摩擦,抑或是更為明顯的碰撞和落水聲,都像是隔着一層膜,悶悶的,聽不真切。

如此看來,她所料沒錯,自己是墜入了一片不真實的虛構空間裏,之前的一切不合理處都有了解釋。

比如為什麽裴軒燃會突然不見,又比如為什麽這片空間裏只有望不盡的寒潭,連來時下墜的通道都消失了。

阮蘇蘇緩緩往前邁出一步,淺藍色的眼底洇出一絲深海般的墨色。

墨色洇染開的同時,之前裴軒燃傳給她、卻又因為內容太過龐雜還沒來得及細看的心法自動地在眼前展開,“未蔔先知”地停留在她想要的位置。

【“獨家心法秘籍.txt”解析完畢,自動檢索關鍵詞“靈力封鎖”。】

“……”阮蘇蘇腳步一頓,神色不變,淡淡反問,“無事獻殷勤?”

【适當提供修行上的助力是系統的職責所在。】

阮蘇蘇熟練地無視了它冠冕堂皇的話術:“省省吧,以前也沒見你提供過什麽助力。唔,這心法對你而言很特殊?”

【……】

系統忽然覺得自己在阮蘇蘇面前總是多說多錯,尤其是最近,無論自己是回答還是沉默,每次都會被她套出點信息。

“不用裝死,這‘.txt’的後綴可疑到想忽視都不行。”阮蘇蘇無奈一笑。

确實,可這也不是我的鍋,明明是心法創建者的惡趣味……

系統:無辜.jpg

阮蘇蘇沒再追問,借助系統的關鍵詞檢索,心法中有關靈力封鎖的應對和預防方式都展現在了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心法與阮蘇蘇的心性體質都極為吻合,仿佛量身定制。

等此間事了,還是要靜下心來把這心法參透才行,否則每次都是遇到問題才意識到捉襟見肘,遲早會有翻車的一天。

靈力沿着經脈在體內周轉,緩緩将周身萦繞的霜雪氣息消融,很快阮蘇蘇便感受到了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感。

像是一步踏在了風上,仿佛只要心念一動,整個世界都任爾來去。

阮蘇蘇倏然睜開眼,擡手,流晖劍铮然一聲在身側劃出一片炫目的劍花。長劍入手的那一剎那,千鈞之力自上而下,毫不猶豫地将腳下平靜的寒潭斬斷。

這一劍沒有任何招數章法,只是樸實無華地将劍的威力順勢斬下。原本結了一層薄霜的平靜寒潭在這一劍下分崩離析,激起了數米高的水浪,潭面上驟然裂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水浪的怒吼聲清晰地從下方傳來,混合着劍鳴和風的嗚咽,像是要将這片空間撕裂。阮蘇蘇穩穩地立于潭面半米之上,在一片混亂之中,向潭面那道深深的裂口一躍而下。

流晖劍的劍氣将這道裂口的側面凍出了一層冰霜,讓潭水久久無法合攏。清晰而又真切的水浪怒吼聲從潭面之下傳來,彰顯着那才是通往真實的方向。

下墜的過程很短暫,阮蘇蘇覺得自己像是穿透了一層薄膜,又像是潛水許久終于浮出水面一樣,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眼前的景色忽地一變,寂寥而空曠的潭水消失了,潮濕的空氣被燥熱取代,四周是一片石林荒漠,像是廢棄的遺跡長廊。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裴軒燃倚在一處傾倒了的石柱陰影裏,像是等了許久。

阮蘇蘇見到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氣:“怎麽還有單人環節?太突然了。”

“可能是他們覺得,連‘門’都找不到的人,不配成為仙山的養料吧。”裴軒燃從陰影中走出來,神色淡漠。

阮蘇蘇:“……?”

養料?

裴軒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覺得到了這裏之後,靈力被削弱了嗎?”

阮蘇蘇:“……”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一點。

“等靈力被秘境吸收得差不多了,就會被秘境同化,永遠成為這裏的一部分。”

“同化?一部分?”阮蘇蘇不太能明白這種抽象的描述。

裴軒燃沒有解釋,靜靜地望向長廊的盡頭。

像是堅硬的木頭重重地砸在石臺上,沉重的聲音從長廊的盡頭傳來,越來越近,綿延不絕。

那聲音有着固定的節拍,像是一群什麽東西整整齊齊地朝這裏走來,腳步聲一下一下錘在心口,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讓人心血激蕩。

直到“锵”地一聲,一切靜止了下來,石臺也停止了震顫,阮蘇蘇順着長廊的方向望去,看見了密密麻麻的一群持劍傀儡——兩個人那麽高,身軀由厚實的木頭組成,披着沉重的鐵甲,眼裏閃着冷冷的赤紅色光芒。

被無數雙赤紅色無機質的眼珠盯着,阮蘇蘇抖了抖雞皮疙瘩:“不會要和這些東西打架吧?”

“這也太不講武德了,人多勢衆?”

裴軒燃沒有說話,整個人像是融進了黑暗裏。

“等等,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麽覺得,它們只盯上了我一個人?”阮蘇蘇下意識後退一步,所有的傀儡都緊跟着逼上前一步。

阮蘇蘇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僵硬地望向“裴軒燃”所在的方向——那裏空無一物,“裴軒燃”已經徹底融入陰影,消失不見了。

阮蘇蘇:“……”

竟然是連環局嗎?!這也是假的?太搞人心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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