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0 章 秘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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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此次秘境牽扯到了魔種,知情者都不會多言,已經盡量避免了事件擴散,可阮蘇蘇的那一劍,以及在妖界玲珑閣秘境中引動天劫還把秘境整崩潰了的事還是很快傳了開來——

“在下倒是有幸随師尊一同前往參加妖界盛宴,也算是親眼瞧見了那盛況。”扶搖仙山腳下的小茶館中,一個手持折扇的青年不緊不慢地開口,吸引了一片想看熱鬧的目光。

“聽說那天劫威力之猛,連秘境都被劈開了個窟窿?”有人在旁問。

“非也非也。”那青年輕抿一口淡茶,搖着手中折扇,吊足了人胃口,才繼續道,“論起根源,真正讓秘境崩潰的是劍招。”

“劍招?吹什麽牛呢?世上劍修千千萬,誰敢說自己一劍下去能給秘境開道口子?更何況那還是妖界十年一現的玲珑閣秘境!”

一片噓聲中,折扇青年不緊不慢地搖頭,等所有的質疑聲都說完,才又抛出一道平地驚雷:“如果說,那劍招乃是傳說中的‘平沙落雁’呢?”

“什麽?你的意思是說,那人是……”

正當衆人都瞪大了眼睛往一個不敢想的答案想的時候,青年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不悅聲:“又在胡說些什麽?”

“師、師姐?”青年先是一愣,而後瞬間端正了坐姿,連手中裝模作樣把玩的折扇都收了起來,作了個揖正色道,“師姐誤會,我可沒有在胡說。”

“斷章取義。”被他稱為師姐的女子眉眼昳麗卻冷若冰霜,沒有給他再做解釋的機會,冷聲呵斥,“師尊都不敢妄議的事情,也容得你拿來在這當談資?”

青年臉色有點僵,可到底是不敢忤逆,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湊熱鬧的人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面面相觑,有幾個機靈點的留意到那女子腰間的長劍,劍穗上墜了個小巧精致的蓮花——那是扶搖仙山內門碧潭峰的标識信物。

竟然是碧潭峰的內門子弟嗎?留意到女子身份的人不敢再牽扯進來,可也仍有莽撞的沒忍住追問:“所以那劍招當真是……?”

“次品而已。”

說罷,女子目不斜視地朝外走去,只在邁出門時冷淡地留下一句“回去思過吧”,腳步都不曾停頓。

“是。”青年垂眸,臉上的玩笑意味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默然的順從。

直到遠遠地看着幾人上了山,身影掩在了霧霭之中,小茶館中才再次恢複了點熱鬧氣息。膽子大的開始了新一輪的高談闊論——

“碧潭峰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目下無塵,都懶得看咱們這些外人一眼。”

“那人家也有狂的資本。扶搖仙山只有三座主峰,能入主峰內門的都是天之驕子。”

“可我瞧着浮游峰的那幾位就不同,尤其是當年浮游峰的小師妹……”

“噓,不知道有些事不能亂提的嗎?”

“失言失言,只是方才聽聞那一劍重見天日……”

小茶館內忽地一片沉默,幾秒之後衆人卻又默契地轉了話題。

“聽說流雲峰清松長老的小女兒在秘境中出了事沒能回來?”

“我怎麽聽說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總之與浮游峰的那幾位脫不了幹系。我有預感,格局要變了。”

“就算變也是內門變,與我等又有什麽相幹?”

……

碧潭峰終年覆雪,從半山腰開始往上,便是一片雪白寂寥。而峰頂有一處碧潭,潭水極冷,卻從未見霜雪冰凍。

從小茶館裏出來的幾人零星往山上走去,為首的女子身量高挑,眉眼間一派冷豔之意。未出鞘的三尺青鋒別在腰間,行動之間便可見其鋒芒畢露。

小茶館裏的閑人只見她劍穗上的蓮花标識,當她是碧潭峰普通內門弟子,卻不知她正是碧潭峰閉關已久的大師姐沈元岚。

也無怪他們不認識,沈元岚常年在碧潭峰修行,磨練劍意,極少在人前露面,就連扶搖仙山上的外門弟子都不一定見過她一面,更何況山腳下的閑人。

“沈師姐,方才……”被她從小茶館裏帶回來的青年快步上前跟在她身後。

青年試探着停頓了一下,見她沒有什麽不悅反應,膽子也稍微大了一點,笑道:“不過是一個疑似的劍招,說笑而已,是我多嘴了,師姐可別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沈元岚輕笑一聲打斷了他,分明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青年卻自覺噤了聲。

“‘疑似的劍招’?”沈元岚依舊目視前方,步履不停,不置可否地一笑,“你見過她嗎?”

問罷,沈元岚卻根本沒有等他回複的意思,像是回想起了什麽,眼裏多了些難辨的情緒:“單單是這‘疑似’,便足以讓人趨之若鹜了。”

“怎會?那劍招雖強,卻也終究沒能斬破秘境,何至于……”

“因為‘她’不在那裏,”沈元岚側過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只是神魂未愈的劍靈借旁人之手施展出來的劍招。”

“劍、劍靈……?”青年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劍靈極為難得,只有劍意的集大成者才能在天時地利人和下使靈劍生靈。

可劍靈在未徹底修成人形、尚且依托于靈劍而存在的時候,根本無力主導劍招的施展,更遑論這種近乎能夠斬破秘境、與天劫相抗的劍招。

青年雖然算不上什麽天賦卓絕的人物,但到底出于碧潭峰內門,在扶搖仙山修行百年,劍道上的造詣不足,修仙界的傳聞卻知之不少。

他自然也知道前些年扶搖仙山又出了個天賦異禀的人物,正是那個一入門便把浮游峰折騰得不消停的小師妹。可惜昙花一現,還未等她真正展露鋒芒,便意外落入了魔尊手中。

雖說最後僥幸在魔尊手中活了下來,可她卻沒有回來,只是四處游歷,再然後便銷聲匿跡了。

青年未曾親見,本以為一個年紀尚輕的浮游峰小師妹,再怎麽天才,和真正的大能相比也有一定的距離,因此也沒太在意,卻沒想到,單單是她的小劍靈,就已經能引動如此驚天動地的劍招。

那若是她本人持劍呢?青年一時間不敢想象。

沈元岚沒有在意她這一句話在青年心裏引起的驚濤駭浪,自顧自沉默地往山上走着。

這麽多年來,她心裏只有劍,很少真正把什麽人看在眼裏……除了浮游峰的那幾位。

說來好笑,同為扶搖仙山三大主峰,弟子之間的資質卻是天壤之別。

浮游峰的大師兄顧懷之和二師姐林洛風自不必說,都是修仙世家的本家子弟,天賦卓絕。而那兩個從凡間而來的弟子——不知變通一根筋到底的段修遠,還有心性跳脫無常難以預測的小師妹蘇蘇,資質上竟然絲毫不輸給世家子弟,甚至隐隐約約還淩駕于其上。

反觀碧潭峰呢?沈元岚冷眼看着身後修行百年才初窺劍意的青年,只覺得礙眼。

“半年之後便是問道大會的日子了,安心思過別出去惹事了。”沈元岚冷聲道。

“說起問道大會,師姐倒是不必多慮,”青年回過神來谄媚一笑,“流雲峰一向沒有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此番流雲峰長老的小女兒還遭了難,更是雪上加霜。至于浮游峰……”

青年意味深長地話音一頓:“這次秘境之行對他們也是影響頗深,段修遠如今劍意凝滞,心境動搖,短時間內修為再難寸進,無人會是師姐您的對手。”

……

阮蘇蘇并不知道這次秘境之行對外界潛移默化的影響,她被安置在軟榻上,身上蓋着輕薄的絨毯,冬日暖陽透過窗棂,灑落在她的身上,室內一股暖洋洋的慵懶氣息。

魔氣似乎被暫且壓制住了,而一旦松懈下來,透支般的疲憊感便一齊湧了上來,讓阮蘇蘇陷入了沉睡。閉上眼之前,裴軒燃松動的神色還殘留在她腦海中,久了竟還有些似曾相識的意味。

就着這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阮蘇蘇做了一個亂夢,夢中的場景變化得毫無邏輯,像是近期所見所感的胡亂堆砌——

她先是夢見了一片殘陽如血的扶搖仙山,而後那赤色的雲霞忽地化成一片火海席卷而來,火海來勢洶洶,她避讓不及,熱浪撲面而來眼看着就要被火焰燎傷。

忽然,一道白色的箭羽如流光劃過火海落在她身邊,箭羽上的涼意短暫地驅散了燥熱,壓制住了肆/虐的火焰。随後,在火焰再度肆/虐起來之前,小劍靈流晖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板着臉扯着她往外走。

走出火海時阮蘇蘇擡眼,卻發現牽着她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裴軒燃,夢中的裴軒燃回過頭來,逆着光淡淡地看向她,目光卻像是穿透了她,落在了虛空之中。

阮蘇蘇忽地驚醒,飄忽的神識回籠,暖色的光束下,空氣中細小的塵埃浮動,讓她逐漸平複了下來。

這是回到魔宮了嗎?阮蘇蘇下意識朝陽光的來源看去,才注意到屋裏還坐着一個人。

裴軒燃坐在窗邊,曲肘撐在桌面上,抵着額頭小憩,流晖劍入了鞘,靜靜地橫在他面前的桌上。四周一片寂靜,裴軒燃閉着眼,陽光勾勒出側影的輪廓,竟給他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溫和,和阮蘇蘇亂夢中的淡漠全然不同。

阮蘇蘇醒來的動靜似乎沒有驚動他,她蹑手蹑腳地起身,卻發現自己其實也無事可做,于是順着心意又躺了回去,側着身望着裴軒燃的側臉出神。

秘境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下一個主線任務是什麽來着?好像是跟裴軒燃有關的。阮蘇蘇有點記不起來了,不過她也不急,反正系統總會以各種方式提醒她。而在系統催促她之前,阮蘇蘇想給自己放個小假。

放假的想法一冒出來,心情也随之改變,鬼使神差地,阮蘇蘇心念一動,鑽進了絨毯裏,片刻之後,一只小貓貓從絨毯中探出了個腦袋,輕盈一躍,蹦跶到了裴軒燃面前的桌上。

阮蘇蘇先是伸爪扒拉了一下橫在桌上的流晖劍,給自己挪出了足夠的空間,而後伸了個懶腰,趴在了桌面上。

裴軒燃依舊閉着眼,似乎沒有醒。

阮蘇蘇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打了個滾,狀若無意地靠在了裴軒燃的手臂上,不出意料地看到裴軒燃眼睫微不可察地一動,卻依舊沒有睜開眼。

阮蘇蘇不由地在心裏偷笑,這裝睡的技術也太差了。不過,既然你還是不願醒……

阮蘇蘇眼睛亮亮的,臉上是她搞事時慣用的壞笑,她站起身緩緩地朝裴軒燃臉上伸爪——卻在半途中被一雙手攔了個正着。

裴軒燃一手撐着額頭,保持着小憩的姿勢睜開了眼,神色清明,沒有一點剛睡醒的迷糊,另一只手則是抓住了阮蘇蘇試圖作亂的小爪爪,還順手在軟乎乎的肉墊上捏了捏。

阮蘇蘇:“……”

明明裝睡的是他,怎麽心虛的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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