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寧平複受吓的心緒,終于向李為止坦白了自己的去處。“我想看看,方大人他們找到了什麽。”
“方大人不讓我們跟着,便是不希望我們知道!你這麽做,若是被他發現……”
“并非不希望我們知道,而确實是我們一身行頭,不适宜去他住的地方。”撄寧說罷,很快承認自己被發現了一事,還道:“方大人并沒有責備我……我也沒給李司教您丢人。”
“被發現了還不丢人?”李為止嘀咕一句,在桌邊坐了下來,語氣平緩了許多。想了想,他直言問:“那方大人他們,找到什麽了?”
“十三起命案的兇手,一個須發花白,深谙祝由之術的老人。”撄寧道,“他說是公主在背後指使。不過,方大人根本不聽他那些胡言亂語,欲行就此結案。”
“未必。”李為止思忖道,“以方大人之能,是不會如此草草結案的。”
撄寧點頭。既然她都将楚王墓之事和盤托出了,方暨白自然不會草草結案。是不是劉九陰陷害公主,他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吧。”李為止起身,要走。
撄寧送他出門。
才剛打開屋門之時,二人驚覺一支箭矢直從對面的屋頂飛馳而來!
李為止陡然轉身,一把抱住撄寧将其撲倒在地。箭矢,穿過大開的門重重地紮在了地上。
然而,李為止撄寧二人還未來得及起身,更多箭矢飛射下來,直逼得二人就地翻轉身體,滾到了屋子裏面。
撄寧在下,李為止在上,聽着疾行過來的腳步,皆覺危機重重。
果不其然,十來個黑衣蒙面人很快闖進屋,手執刀刃,直沖李為止而來。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幾番打鬥下來,李為止和撄寧發現,這些刺客身手個個不凡,如此僵持下去,他們恐怕要吃虧。
李為止一邊纏鬥,一邊壓低聲音對身後的撄寧道:“他們是沖我來的,你伺機逃出去。”
“要逃一起逃。”撄寧端着十二萬分的警惕,将手中的劍抓得緊緊的,目光如炙,看向包圍過來的每一個敵人。
令她擔憂的是,都打鬥這麽久了,曹沖他們怎麽還沒聽到動靜趕來援助!難道今夜,她跟李為止只能靠自己了嗎?
“你先走!”李為止恐怕曹沖他們早已遇了不測,沒有人會來救他們,為此,他幾近用命令的語氣,勒令撄寧先行離開。
“要走一起走!”這個時候,撄寧卻固執得很。只因她知道,此時此刻,有她在,他們兩個人,尚且還有生的希望。而倘若她走了,李為止斷斷是打不過這十多個人的,他唯有死路一條。
相處快兩年了,她不能忘記他對自己的教導,更不能忘記在戰場上他對自己的庇護,他就像她的親人一樣,無論她多麽惜命,多麽貪生怕死,她都不能置自己的親人于不顧。
李為止又着急又無奈,只得拼盡全力,勉強求個活字。
他提醒撄寧,“機靈些,緊跟着我。”
“是。”
李為止不再防守,而是向門口的刺客,發動了攻擊。屋內空間窄小,他要殺出一條血路,沖到外面去。
一劍刺進一人胸膛,一劍斬斷一人脖頸……招招狠厲,絕無虛晃,身上、臉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污!
他在前頭開路,撄寧在後面斷後,不稍多時,二人終于纏鬥到了院子裏,再施展拳腳,便容易得多。
然而,對面屋頂上飛身下來了更多的人!
十個?二十個?不止。
撄寧心下一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都要死在這兒了。
“走!”李為止則是大喝一聲,抓了她便平地而起,踏着院中馬尾松,翻上了牆垣。
“放箭!追!”
有箭雨襲來,也有身手好的,窮追不舍。
撄寧只覺後背猛地一痛,立時汗流浃背,頭皮發麻。
一根箭矢,紮進了她的肉裏,好在位置不是要害……這已是她今年第三次受傷了!流年不利,血光之災,難免。
此刻令她着急的,卻不是逃避刺客,而是千萬別失血過多,不省人事,叫李為止知道自己是個女兒身。
可是,只這一箭而已,還沒過多久,她就有些頭重腳輕、沉沉欲睡了。
“你忍忍!”李為止神色嚴肅地看她,一邊尋找栖身之地,一邊疑惑于偌大的知州府,除了一路東倒西歪不知是死是活躺在地上的守夜衙役,其他人都跑到哪裏去了,然何這麽大動靜,都無一人發現?
見撄寧有些支撐不住,他終于冒險躲進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将撄寧放到了門背後,急急囑咐道:“在此等我,我引開他們,馬上回來。”
說罷他便閃身,出了門。
撄寧瑟縮在角落,聽得好一陣喊追喊殺聲經過,不禁十分擔憂李為止的狀況。她唯恐他有去無回……
約略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還不見他回來,她便強撐着站起身,艱難地往屋外走了去。
她一直往府衙門口的方向,渴望遇到一個活人,能救救她。
才剛走出幾步,李為止回來了。
她回身看他,高興得都要哭了!“您引開他們了……”
李為止卻是發現,她兩片嘴唇烏黑,分明是身重劇毒的樣子。他不由得一驚,忙從懷裏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紅一黑兩粒藥丸,塞到了她嘴裏,方才告訴她:“箭上有毒,你中毒了。”
撄寧一聽這話,忙将兩粒藥丸囫囵吞了下去,問:“您這藥能解毒?”
“不能。”李為止卻道,“只是暫緩毒性在你身上蔓延。”
“那……那趕緊帶我去看大夫!”撄寧扶着額,越發覺得自己中毒深重,就要不行了。
“我們今夜是出不去了。”李為止道,“現在整個知州府,都是刺客,門口也有人埋伏。”
“那我……”
“先藏起來。”李為止說着将撄寧背到身上,直往青松苑的方向小跑了去。
苑中一片馬尾松旁,坐落着一座假山,假山後邊,巧有一塊空地,由茂盛的馬尾松環繞,倒是個不錯的藏身之地。
“你在此等我。”李為止讓撄寧半邊身子倚着假山坐下,随即便走了。
再回來時,撄寧已是汗如雨下、神思恍惚。
“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先為你做下處理。”李為止說着,就要脫她的衣裳。
昏昏欲睡的撄寧猛地睜開眼目,緊緊抓住了他落在自己領口的手。她看着他,如同看洪水猛獸一般,堅定地咬出兩個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