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昭之事早已傳到李為止那裏,撄寧一回儀鸾司,便被他叫去,很是訓斥了一番。
“打蛇打七寸,殺虎刺咽喉。你鬧出這般動靜,除了讓趙孟昭失了些顏面,就是更加記恨你,還有何意義?”
“可他在太歲頭上動土了啊!又是這個節骨眼上……”許或是酒的後勁來了,撄寧不僅不知悔改,反而滿眼含笑,醉意醺醺道:“趙孟昭,這回可是玩完了……呵呵呵。”
這個節骨眼……李為止愣了愣,無需撄寧言明,已然想到了某一層。他很意外,撄寧做這件事,卻原來并非意氣用事。
看她面紅耳赤醉得不輕的樣子,他不禁嗔怒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不多啊……劉十三郎的酒,烈!我才喝那麽一小壺,就覺得頭重腳輕了……”
“劉九陰?”李為止莫名來氣,“他如何也在場?”
“我也不知啊……”撄寧扶了扶額,又在太陽穴上揉了揉,只覺頭痛得都要炸了,很快請求李為止道:“李司教,我可以回去睡一覺嗎?這酒,也不知是什麽酒……後勁來得倒是慢……虧得是來得慢。”
李為止對她是又氣又無奈,索性揮手道:“下去吧!”
“多謝李司教。”撄寧拜了拜,随即便離開了,身體還有些飄。
李為止看她這樣子,不禁嫌棄地搖了搖頭。
撄寧回到住處,卧床休息之前還不忘提醒陳将一句,“趙孟昭那邊若有事,你就把我喊起來看個熱鬧。”
“他能有什麽事?你以為這點小事就能奈何得了他?”
“不說了,我先睡會兒。”
事實卻是恰如撄寧所料,趙孟昭羞辱葛郡小侯爺一事傳到宮中,當真惹得太後大怒。
慈安宮內,太後劉姬發了好一通火,間歇冷靜下來,話語也還十分冷厲。
“平素裏有些惡習,欺淩霸弱些,哀家念其與我劉氏一族沾親帶故,又是功臣之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便過去了。他倒好,竟連葛郡小侯爺也敢羞辱!”她與楚大監說着,随即吩咐道:“傳哀家懿旨,黜其儀鸾司司教之職,禁足家中,閉門思過……一年。一年之後任其自流,也不必再安排回儀鸾司了。”
楚大監乍聽這話,以為罰得也太重了些,自有些驚異。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問:“不用把他召進宮來,給他一個分辯的機會?老奴聽說,他也是酒後失言……”
“老東西,”劉姬嗔怒視之,別有深意反問一句,“你是真糊塗啊還是跟哀家裝糊塗?”
楚大監眼目一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太後是想……”
劉姬卻是接過話來,直言吐露心聲:“既然不能給葛郡小侯指一門合适的婚事,在這件事上毫無偏頗,果決處理,便算是哀家重視葛郡侯府了。”
楚大監會意點頭,心中暗嘆,趙孟昭這回是在一個節骨眼兒上惹了不該惹的人,時運不濟,也算他該!
太後懿旨很快帶到了儀鸾司。
趙孟昭卷鋪蓋走人的時候,無一人相送,倒是有不少平素裏受他欺負卻只能忍氣吞聲的年輕人,在遠處高興地議論,皆覺惡人自有天收,解氣!
獨獨只有一覺醒來神智清明的撄寧大搖大擺走上前去,一臉是笑道:“趙司教,此番別過,真不知猴年馬月還能相見啊?”
“再相見時,我必取你狗命!”趙孟昭放狠話道。
撄寧沉默了片刻,忽而嗤笑一聲,“你真是高估自己了。你也不想想,在家禁閉一年,外面會發生多大變化?我才進儀鸾司不到兩年,就已經是立下軍功,不畏生死保護過公主之人,再過一年,誰言我不能更進一步,成為人中翹楚?至于你,禁閉一年不能再回儀鸾司,等同于流放,還有何前程可言?殺我?癡人說夢!”
趙孟昭本就心情極差,一聽撄寧說的這番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扔下自己的物什,大喝一聲“我現在殺了你”,便對撄寧拔劍相向。
撄寧後退幾步,一個趔趄竟然摔了個四腳朝天。趙孟昭譏笑一聲,仍是執劍要往撄寧身上刺,“受死吧!”
撄寧看着鋒利的劍刃從天而降,疾馳而下,在陽光下閃着刺目的光芒,神志卻異常清醒、鎮定。她的身子僅僅是偏了偏,卻并無完全躲避之意。
趙孟昭的劍,深深地刺在了她身上,先前在戰場上受過箭傷的位置,幾乎穿透她的肩胛……
趙孟昭見狀,卻是愣了愣神。拔出劍刃,看着猩紅的血染濕她大片衣襟,他唇邊的肌肉不自覺跳了跳,卻并沒有得逞的快感。
真把她殺了,他反而有些擔心自己的處境。
原本只是來看看撄寧會如何奚落趙孟昭的陳将沈隙還有王攝三人,見此一幕皆是駭然。
陳将第一個沖上前去,一把将愣怔了的趙孟昭推開,随即跪蹲在撄寧身邊,急道:“阿寧你怎麽樣?我帶你去看大夫!”
撄寧疼得冷汗直冒,一聽陳将這話,忙抓住他的衣袖,直看着他,幾不可察地沖他輕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我……死不了。”
陳将恍然意識到自己該怎麽做了,一把将她從地上抱起來,回身囑咐王攝和沈隙別讓趙孟昭跑了,便抱着她直往住處趕。
回到住處,把撄寧安放好,他準備好一切,反鎖了屋門,便開始為她包紮了。
看他急得汗如雨下,撄寧不忍心,于是告訴他,“苦肉計啊!死不了……”
陳将反應過來,自是氣惱,“你怎麽能這麽做?萬一傷到要害死了怎麽辦!?”
“我有分寸的……”撄寧勉力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來。見陳将為自己包紮好了傷口,不再那樣流血了,她更是開玩笑道:“你處理傷口,越來越像個大夫了。”
“你還說!”陳将瞪了她,“無論是訓練還是在戰場上,你可數得清楚自己受過多少回傷?”
撄寧只是傻笑,随即轉了話頭道:“你快去給我請一副補血養氣的藥膳來,後面的事,還須得我打起精神,不能讓趙孟昭此人,來日還有翻身的機會。”
她一雙眼眸,暗生了幾分冷厲狠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