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李令月,竟然千裏迢迢來到了戰場!但不知,所為何事?
無論如何,李為止見了她,除了驚異之外,心頭突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見到李令月一身寬衣窄袖腳蹬小馬靴,分外俊逸灑脫的胡裝裝扮,撄寧則是情緒萬千。
這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姊姊,頭腦不簡單,有公主的任性妄為,也有皇家女的貴不可言,行事有自己的獨特個性,是那樣耀眼奪目的存在,便是坐在那裏,不需要表現,也是世界的中心……
這樣的姊姊,真是讓她這個無名無份的妹妹,又羨慕又嫉妒,愛也愛不上來,恨也恨不下去。
誠然,她跟李為止一樣,也會想,這樣一位公主,來戰場究竟是做什麽來的?
“聽說李校尉帶了幾位長信司徒,混進西州城勸降南诏安王,怎麽樣?勸服了嗎?”李令月噙笑看着李為止,首先發問。
李為止點頭,恭謹答:“相信過不了多久,安王便會在西州城舉白旗表投誠之心。”
“好!”袁紹峰不禁高興得站起身來,“李校尉你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我倒沒做什麽。”李為止道,“是我這司徒憑着一副好口才,說服了南诏安王宇文韬。”
撄寧笑做謙虛之态。但袁紹峰等人對她刮目相看一眼,并沒有對她多做褒獎,到底還是誇李為止這個司教教的好。她不經意擡眸,倒是觸到了李令月贊許的目光。
她是公主的人,立了大功,公主自感欣慰。
“便是如此,就不戰了嗎?”就在大家嘗着勝利的碩果時,李令月兀地問出這麽一句話來。
她精致的面龐,依然噙着微微的笑意,目光掃過李為止,掃過諸位副将,終于落在袁紹峰臉上。
她不緊不慢接着道:“袁大将軍,出征時太後給你的懿旨,是踏平南诏吧?”
袁紹峰微愣了愣,到底應了“是”,“太後給末将的命令,的确是踏平南诏,但既然南诏有投誠之意……”他不把話說全,神色頗有些為難地看向了李為止。
讓李為止去勸降南诏安王的時候,他們可是把一切都計劃好了的。
“公主殿下,”李為止不得不拱手勸道,“南诏既有投誠之意,我方當禀達天聽,戰或不戰,都該派出使臣,坐下來談談條件……”
“有何條件要談?”李令月打斷他,“以武力踏平南诏,無需空談。”
“公主殿下,滅了南诏,于大周而言并非一勞永逸!還請公主殿下三思。”李為止伏身拱手,規勸之心尤為堅定。
李令月不禁發笑,反問道:“還有什麽比摧毀一個愛生事的狼子之國更能一勞永逸的?”
“牽制和馴服,很多時候比摧毀更有用,尤其是對待南诏這種多是窮山惡水之地的國家。”李為止更是做了許多解釋,搬出撄寧先前勸服宇文韬的那番論理,只求公主李令月改變主意。
然而,李令月根本聽不進去。她始終主戰。
“我大周物産豐饒,滅了南诏,求的不是領土擴張,亦不是奴役南诏子民,求的,是再沒有這個國家,侵擾我大周南境安寧。”
她還道:“這一仗,都打了半年之久了,眼看就要打到南诏都城去,我們為何要放棄這絕佳的優勢,接受敵人的投誠之心?”
“公主殿下……”袁紹峰這才小心翼翼上前,告訴她,“您才到,末将還未來得急向您禀知當前局勢。其實,自南诏安王宇文韬坐鎮以來,我軍就停滞不前了。前面西州城,就攻了一個多月也未能攻下……”
聽言,李令月低眸沉默了片刻。然而,片刻沉思之後,她還是堅持己見。
“絕然攻不下嗎?可有全力以赴?”她先是質問一句,而後道:“南诏安王若真不同凡響,我軍更當不遺餘力攻城伐地,讓他知道知道我軍厲害才是。”
袁紹峰轉目瞧了一眼李為止,見他一臉漠然雙唇緊抿的樣子,于是附和了李令月道:“公主殿下所言也有道理,那……”
“冒昧問一句,”李為止突然打斷他,直看李令月,“公主殿下此番親臨戰場,卻是為何而來?”
“當然是為親自領兵,上陣殺敵而來。”李令月掩不住意氣風發,倒是不瞞。
“公主殿下為了自己有上陣殺敵的機會,就要連累三軍将士白白犧牲性命?”李為止滿面肅然,說出如此忤逆之言,也無有分毫畏懼之心。
李令月臉上笑容盡散,萬萬沒有想到,李為止膽敢這樣說她!
“李校尉!”袁紹峰忙以大軍統帥的身份,呵斥李為止道,“你怎能将公主一腔熱血作如此揣度?公主主戰,自有戰的好處。千金之軀也要親自上陣,更是巾帼不讓須眉之英勇舉動!”
李為止卻是不聽,冷對李令月道一句“公主殿下三思。”便拜辭轉身,離開了營帳。
“李校尉……”袁紹峰頗有些無奈地喚了一聲,随即尴尬一笑,對李令月道:“公主殿下您別與他一般見識,李校尉他一向如此……”
李令月沉默不語,面色很有些難堪。
撄寧縮了縮身子,忙拜了拜道:“小人也告退了……”
按說公主在此,公主沒讓他們退下,他們是不能退下的。此時此刻,撄寧卻顧不得這許多。作為李為止的司徒,她當然要以他這個司教馬首是瞻,擺明立場——盡管,她只是一名小小司徒,她的立場在這些人眼裏,根本不重要。
李為止怕也是氣壞了,腳步邁得格外地大,撄寧好不容易才追上。
“李司教,您都說得這樣清楚了,公主殿下會多做思量的。”她小心翼翼寬慰一句,還道,“大不了再攻幾次城,讓公主過過打仗的瘾,她覺得不好玩了,就……”
“玩?”李為止猛地回轉身,怒視了撄寧道,“哪一次攻城不是死傷無數?豈能兒戲?!”
撄寧結結實實地被如此激憤的他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不禁愣了愣神。
回神之後,她忙做解釋,“我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橫豎宇文韬現在還沒投降,我軍再發動幾次進攻,權當給宇文韬提個警醒,讓他快些拿定主意也好。若真的攻下了西州城,宇文韬更是不敢存有半點僥幸心,還不麻溜兒地舉白旗?至于公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