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離開後,爾朱皇後溫柔地牽了李令月的手,直将她帶到自己的寝殿。
“我有樣東西送你。”她親自彎身,從銅鏡下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錦盒來。
背着李令月,她看着這個錦盒一剎恍惚,再回轉身看李令月時,又是一臉溫柔笑意。“你打開看看。”
李令月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雕工精細鑲有金絲玉碎的月牙小刀,大小不過三四寸,由一根金色鏈子挂着,不像是一把利器,而像是挂飾。
她将其拿了起來,拔開刀鞘,卻又發現刀身雪亮,看起來異常鋒利。爾朱皇後見了,也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你當心些擺弄!別割到手。”
李令月将其送回刀鞘,而後揚起晃了晃,不無欣喜問:“母後要送我的就是這個?”
“嗯。”見她喜歡,爾朱皇後不禁笑吟吟地點頭。
“可有何來歷?”李令月問着話,已将小刀戴在了脖子上,越瞧越喜歡。
“這把小刀……其實跟它一起打造的,還有一把匕首。十四年前,母後我身體羸弱,又加上五行缺金,氣運不濟,一直未能懷上龍嗣。你父皇特請了大周第一匠人柳樹先生親為打造了這把小刀,還有已然遺失的那把匕首,到廟裏開過光,讓我随身攜帶。”爾朱皇後憶着往事,心中百千滋味。“說來也怪,自打将這把小刀和遺失的匕首戴在身上,我的身體漸漸就好了起來,後來更是喜懷龍裔,誕下你和……太子。”
聽及此處,李令月的熱情陡然散了去。她漫不經心将小刀從脖子上摘了下來,又漫不經心地将其放回到了錦盒之中,而後捧着錦盒,再無過多言語。
爾朱皇後隐隐覺出她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想了想,更是豁出去的架勢,直言道:“今天我把它送給你,也是希望我的月兒身體健健康康的,能與驸馬早日為皇室添丁。”
李令月不禁笑了一下,而後認真地看着爾朱皇後,道:“為皇室添丁,不是太子的功課麽?母後怎催到我這裏來了?這把小刀,母後當送太子才是。”
說着她有意将錦盒往爾朱皇後懷裏推了推。
爾朱皇後自然将其推了回去,嗔怪道:“還是你拿着吧!太子不必我來催促,自個兒就知道,哪像你?”
李令月笑着,敷衍地應了“是”,還是将小刀收下了。只不過,再沒有第一眼見到時那樣喜歡的心情罷了。
回到公主府,她便将其放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為皇室添丁一事,更不在她計劃之內。
不過,皇後所言倒是半點不虛。東宮內,當真是莺莺燕燕的爾與成群,比天子的冷清的後宮比起來,不知要熱鬧多少!
半年時間,上到太子妃,下到二十四奉儀,只要是規制裏該有的位分,沒有哪個位分的人數是缺的,更莫說那些沒有位分的通房侍女之流了。
太子從不偏寵,向來是雨露均沾。只是可惜,即便如此,東宮半年來仍沒有傳出誰喜懷有孕的消息。以至于太醫院滋補的藥,都吃到了太子那裏。
而以鎮國大将軍府劉家十六娘子的身份,成功成為太子枕邊人的卓青瑤,不僅得了一個僅次于太子妃的正三品良娣的位分,還深得太子青眼相看——只因她,長得跟洛城卓青瑤一模一樣。
陰家九娘子陰茹越也入了東宮,但她只是個正五品良媛。與之同位分的,另有五人,在她之上的,除了跟卓青瑤長得極像的劉良娣,還有爾朱皇後的外甥女爾朱良娣,太子妃更是不用說了。
衆多佳麗當中,她的姿色雖不出衆,但太子也不曾忘記她。只不過比起劉良娣那邊隔三岔五都會去,要差了些。
初見劉良娣時,陰茹越以為見到了卓青瑤,猶如見了鬼。後來,她又覺得卓青瑤可比劉良娣差得遠了,言行、舉止、談吐,都不能與這個劉良娣相提并論。
一個家道中落,一個如日中天,所出的女兒,所受的教養,自是天壤之別的。
關鍵還在于,陰茹越托了陰家的關系,查過劉良娣。結果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劉良娣就是鎮國大将軍的第十六個女兒。
而讓陰茹越徹底收起所有懷疑之心的,則是在東宮女人之間的鬥争中,劉良娣主動拉攏她,與之作了同一陣營裏的姊妹,并肩作戰,與太子妃爾朱良娣等人鬥法。
她也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劉良娣與之親近,在太子跟前不少言她的好,單憑她這等姿容與才情,太子早把她抛之九霄雲外了,哪裏還使得太子妃等人把她放在眼裏?
她對這個劉良娣,可是又嫉妒又感激,又愛又恨。無論是外貌和才情,還是身份地位,劉良娣都是那麽完美,完美得太子妃站在她面前,也相形見绌了,更何況她陰茹越?
每每想及此處,陰茹越都抓心撓肝地不痛快。可偏偏對這個劉良娣,她又欲罷不能。
這天,卓青瑤又派人來請她過去了。想必,又是有什麽對付太子妃的新花招,要她一起配合,她自然要去的,且半刻不敢耽擱。
來到卓青瑤住的紫極殿外面,她卻意外地看到了太子的步辇。她忙整了整衣衫,捋了捋額前落發,自認為妥當之後,方才讓人通傳。
然而,她進去了,太子卻要走了。打了個照面,她就只能望一望他遠去的背影,實在遺憾。
“太子又是多少天沒去你那兒了?”卓青瑤嗔笑道,“瞧你想的那樣兒。”
陰茹越撇了撇嘴,方才回轉身看她,自憐自艾道:“哪像姊姊,天天都能見到太子?”
卓青瑤倒沒有與之多貧嘴,直接轉了話頭告訴她道:“我終于知道太子身邊這麽些女人,為何沒一個肚子争氣的了。”
“是何原因?”陰茹越立時豎起了耳朵,并脫口而出心底早有的猜測,“可是太子妃在我們的吃食裏做了手腳?”
卓青瑤卻是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