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努力地營造着各種光明正大見面的機會,但我總能躲着他,并且茜茜似乎更樂于掩護我。他離我最近的一次,已經不過十步的距離,終是被勸酒的大臣拉了過去。
我想着,如果能這樣回避下去,對于錫蘭,對于我,都算是好的歸宿了。
“小姐,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宮裏人都說這裏有魂靈出沒呢,你看那魚池裏的陰影,可不像麽!”
一旁侍女神叨叨地提醒着我,我笑了笑不理她。
不過,紅魚池裏的水确實是赤紅一片,除了躍動起來的魚,根本辨不清水下之物。我站在不遠處的涼亭裏眺望着,并沒有站到近前去,卻也覺得背脊涼飕飕的。
“我的小姐,諸神保佑你平安歸來。”
我回頭看去,未見其人,先聞其味,正是許多年前見過的那個銀甲人侍衛長。
“謝謝,只聽你的聲音,還有你身上的汗味,我就知道是你了。”
“我只看你的背影,和這晃到了不該來的地方的壞舉動,我就知道是你了。”
“哈……”
“不過,我會保護你的,我承諾過。”
“哦?”
我思考着我們所說過的對白,似乎并沒有承諾,我可是死死地記得他威脅我來着。
他語氣凝重的很:“我妹妹沒有留下什麽貴重的東西,唯一值錢的就是你給她的那個裝着藥水的鍍金瓶子,那丫頭一直貼身收藏着。”
我皺了眉,問他:“留下……東西,什麽意思?”
“你離開王城後,她去了太後那裏當值,不久犯了錯,被告偷了太後的東西,沒有審判就處死了。”
我震驚地搖頭:“不,怎麽可能!”
他卻笑了笑,似是一語雙關地問我:“你是在說什麽不可能?”
【故技重施】
【1】
我不敢确信自己的想法,可是在調查了噶琳被處死的整件事情之後,我震怒了,太後竟然真是誣死了噶琳。可是,又為什麽?深一層的原因我更加不願意相信,只是自我安慰地覺得應該不會是太後讨厭我的緣故。
如果一個人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害死了,究竟可悲的是死的那個,還是被讨厭的那個?
希爾加玩笑地說着我近日來特別有精神,我都沒好意思告訴他是因為和太後結了梁子正在思考着報複的事情。
但是令人沮喪的是,完全沒有頭緒。
似乎她太後的身份擺在那裏,就完全只有屈從命運的份,和在女巫那裏的境遇何其相似,可笑了地說,我能夠做的也僅僅只是禱告而已。
與此同時,在我想着報複太後的那些日子裏,天馬行空的想法偶爾炸出了些大逆不道的東西來,譬如為什麽這樣草菅人命的當權者要想着回敬一二卻會被冠上逆賊的名號,為什麽,只因為這樓蘆蒂斯是她的國,她的天下。
“埃碧銀。”
我随着聲音扭過頭去,是瑞諾那家夥,這可是我回來他第一次來找我說話,我自然是很高興的,可這家夥為什麽冰着個臉。
“哼,你那晚為什麽不早點回來,你要是早點回來,我可不會被捉走了啊,可是五年啊,五年啊,瑞諾!……”
我滔滔不絕地數落着他的過失,像是無數遍在地牢裏自言自語地罵着,瑞諾冰着的臉上瞪大眼睛,越來越有神……
終于我累了,哼了一聲停下了口。
瑞諾歪了腦袋:“埃碧銀,你這是罵了我多少遍,都這麽順了?”
“我沒數過,你自己算算,大約三五天就想起罵你一次。”
瑞諾又歪了嘴巴,笑着看向別處。
“怎麽了,怎麽了,你把我丢了,我罵你幾句不行。”
“行。”
瑞諾認真地點了頭。
我們兩個說着闊別多年未見的老友該說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無謂暗中找尋我,後來這些事情雖說父親交給了旁人去做,但是他也沒放棄,只是他從未打聽到這樣的消息,得知我從黑月堡逃回來的事情,連連誇着自己教導有方,話說他教我使刀子割喉那些招數我從來都沒用上,沒被別人滅口已經夠走運的了。
終于他想起了什麽,打斷了我們正在進行的飲食報告,我再一次抱怨着地牢裏極差的夥食,說起喝杯檸檬水都是奢侈,他說:“對了,後來,咱們在海明城救的那個女巫回來找過你,不過……”
“不過什麽?”
“夫人帶走了她。”
“什麽?鉑妮?你是說鉑妮……帶走了她?”
瑞諾點頭,一副深思的摸樣。
“後來,她沒有來找你?”
“沒有。”
“也就是說她和鉑妮是認識的,我可記得她說過我身世什麽的話來……”
瑞諾打趣道:“嗯,說不定,你是夫人撿來的野孩子!”
“瑞諾!”
【2】
當晚,我來到了鉑妮的房間,老實說,我被她房間裏的那個堂而皇之躺着的美少年給驚到了,雖說希爾加和鉑妮各玩各的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咦,我不應該這麽驚訝的,一定是我不正常。
難不成,我真是腦子被關壞了……
雖說他的裝扮是我喜歡的,樓蘆蒂斯男子的禮服,微喇的袖口,略緊身的白紗,最是襯身材,可是看着那個美少年撩開胸膛前的衣領躺在鉑妮的床上對着我搔首弄姿的,嗚……我還是出去等鉑妮回來!
我一言未發地退了出去,他的眼睛就一直笑意深濃地盯着我。
美少年在笑我……
“埃碧銀,你怎麽來了。”
鉑妮笑着走了進來,然後裏面的美少年聞聲也跟着出來了。
“來,你們兩個見見,這是必蘭,埃碧銀,王後說讓我今天帶他過去和你見見,才讓他換了衣服,說着你和必蘭……”鉑妮頓了頓,思索着:“嗯,我想想,好像用的是結婚這個詞呢!”
“什麽!”
“母親,你答應了?”
“嗯,我答應了,你看必蘭不是很可愛嗎?”
說着,鉑妮推了推必蘭,必蘭還很配合地笑了。
【告白】
【1】
滿桌的蛋糕和烤肉,圍坐着必蘭随意地在王城的大街上點來的五個衣衫褴褛的小孩,必蘭拿來了好些紅琴果脯放下,溫和地沖我笑,随即落座開始上演一幕一大五小樂呵地大快朵頤的奇景。
我愣神地拿着一杯葡萄酒喝着,這些孩子一路擁着必蘭進來,說笑逗鬧的親近摸樣似乎和他熟識,聯想着他介紹自己的開場白,不由地覺得必蘭這樣的善良和他的出身有關。
必蘭是王室的私生子,由先王和某個不知名的姑娘所生。他說,他自己也沒見過母親,她是誰,是什麽人,長什麽樣子,都一無所知。唯一,他知道在這個世上和他有聯系的,就是那個幾乎沒給過他一點關心的生父,數年前病故的先王。
在樓蘆蒂斯,野合之子雖無以計數,但是卻被許多宗教視為下等人。所以,在王城裏他穿金戴銀,享受榮華富貴,卻沒有多少地位,這樣的身份,已經不被那些自命不凡的貴族小姐親近了,不怪咱們溫和可人的太後還讨厭他,于是這樣的年紀卻還沒有成家。
這樣的年紀,哎哎,可惡的是二十九的年紀卻還是一副美少年的摸樣,大約和他這種不羁成性的做派大有關聯。
“埃碧銀,你想太多容易老呢,快吃東西吧。”
說話的必蘭此刻正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扭抱住半臂,兩根纖長的手指夾住杯腳飲着葡萄酒,紅色的酒液沾了幾滴到了白衣襟口,他順着我的目光看了下,又不明所以地笑着。
“……”
有時候我總覺得他能看穿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什麽。
“咱們這種人就是要吃吃喝喝地,思考這種事情,交給那些胡子和頭發一樣白的老學士就好……”必蘭頓了頓,眯縫着眼睛:“大概,他們也享受不來呢,那牙口……總聽說東閣的那個首席學士又暈了過去這樣的傳聞,不過……大概是坊裏的哪個姑娘活好讓他爽的也說不準。”
“你這家夥!”
我挂着滿臉的黑線看着必蘭,旁邊的小孩子只是擡頭笑了笑又顧自地去吃東西。
必蘭的話題,有時候尺度很大。
如果要列一個叫做“太後讨厭的人”排行榜,我排第一個,那麽必蘭就是第二個,或者他排第一個也說不準。不糾結這個,總之,當王族裏說着要給必蘭找個姑娘成婚時,我們的組合就誕生了。奇怪嗎?現在想想,卻是對太後來說太稱心不過的。
那堆老資歷的豪族貴小姐裏并沒有願意嫁給必蘭的,但是必蘭王室的身份又擺在那裏,這樣擁有王室血脈的半公子,是必須得找個大家之女才行。而在旁人的眼裏,蘭尼裏家這種半路權貴剛好配這樣的半吊子王室,暗地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