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烨聞言苦笑了一聲說：“你說得對，這個決定明明沒有錯的，是我當初看不開。”
常清茗微微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當初能做出如果常家不交出青冥劍就殺掉這個決定的聞烨，居然是站在了被犧牲的那一邊。
想到這裏，她輕嘆了一口氣說：“其實也不盡然的……至少被犧牲的一方，肯定不會覺得這個決定是對的……否則我當初也不會因為這個突然斬三屍了。”
聞烨搖了搖頭說：“你也不必如此安慰我，其實算下來一萬年過去了，當初那些被犧牲的人早就化為了天地間的塵埃。而且我也早已經怨過、恨過、哭過、痛過，如今那些事情對我來說已是過往雲煙，不過是被幻境裏的阿衡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罷了。”
常清茗看到聞烨的神色，忽然想起來當初師父聞夢蓮講述他們兄弟之間的恩怨時說過的，他們的父親戰死之後，聞夢蓮擅自做了一個讓聞烨至今想不通的決定……
常清茗知道，聞夢蓮所說的那個決定是指的最後讓部下接替皇位，為了平息戰争投降了朝廷。如今想來，恐怕就是聞烨說的那個“犧牲少數人，換來多數人的安定和幸福”的決定……
“聞烨……”常清茗小心翼翼地問，“你因為那個決定，怨過、恨過的人……是師父，對麽？”
聞烨沒有說話，而是收起了琴，轉身把常清茗抱在懷中，将頭埋進了她的肩窩中。
常清茗因為聞烨這個舉動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擡起手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道：“你不是說了麽，已經過去一萬年了，那些事情，都是過往雲煙了……”
想了想，常清茗又加了一句話：“只是聞烨，好多事情憋在心中會很難受，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那些事情同我說一說。”
過了片刻之後，聞烨那有些悶悶的聲音才傳入了常清茗的耳中：“要說怨恨，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斬過三屍、悟透兩儀，怎麽可能看不透那些事情呢？當年他做的沒錯，我明白的，只是我自己至今無法釋懷罷了。”
常清茗像是拍孩子一樣拍了拍聞烨的後背，聞烨的意思她多少能明白一點。
很多事情理解歸理解，但是能不能認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聞烨畢竟是斬過三屍的人了，心境上并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所以稍稍低沉了片刻便恢複了過來。而常清茗終于知道了為什麽聞烨會和聞夢蓮鬧到如今的地步，也總算明白了蓮落宗和廉洛城是怎麽來的。
原來自從聞夢蓮将皇位交給部下、帶着聞烨和他們的母親隐居之後，聞烨便對聞夢蓮多有不滿，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讓部下投降朝廷。
當時的聞烨年少氣盛，時時處處都在找聞夢蓮的麻煩，而聞夢蓮可是帶兵打過仗還做過皇帝的人，對聞烨的挑釁又怎麽會有好臉色？
所以兄弟二人當時一旦動起手來便如仇敵一般，哪一次不受傷一個就堅決不停手。
那時聞烨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一次在敵不過聞夢蓮還被教育了一通之後當即離家出走，離開了哥哥和母親。
常清茗聽到這裏之後略有些無語，當年的熊孩子和中二少年，過了許多年之後，中二少年終于成熟了，想不到原本的熊孩子變成了中二病，居然還玩起了離家出走……
聞烨坐在地上，伸手捏了捏常清茗的臉蛋，有些無奈地笑說：“我看得出來，你在笑話我。”
常清茗低頭抿嘴偷笑了一下，之後才擡頭說：“哪有啊。我才不會笑話你。”說完她又忍不住想笑，便幹脆靠在了聞烨的身上，把頭偏到了旁邊，不讓聞烨看到她不住翹起的嘴角。
聞烨搖了搖頭，輕舒了一口氣說：“想笑就笑吧，現在想想，我當年負氣出走，這般幼稚的行為也着實可笑了一些。”
常清茗聞言安慰說：“話不能這麽說，你當年畢竟才十幾歲、年少氣盛，而且那麽多年都被父母和兄長保護的很好，沒見過太多真正的黑暗面，那種時候做出離家出走的決定也不為過。”
“是啊，年少氣盛……如果沒有當年的年少氣盛，也許就沒有現在的聞烨了。”聞烨嘆了一聲說，“當初離家出走之後吃了不少苦頭，也遇見了很多時候從來沒想過的困難。不知道有多少次想過服個軟，回到他們的身邊，直到我遇到了阿衡……”
聞烨說着，手中出現了一面巴掌大的雕花小鏡子，常清茗看到鏡子的時候，忽然想到當初聞烨說的“故友之物”，如今看來，這“故友”便是那個阿衡了。
聞烨一邊反轉者手裏的小鏡子，一邊給常清茗講述着後來的事情。
那後來接替了聞夢蓮皇位的部下也算正直，聞夢蓮帶着聞烨和母親幹脆的歸隐之後，這位部下便遣散後宮率軍投降了。
阿衡原本是聞烨還在做皇子時候的一個小侍女，像她這樣沒有親人也沒什麽自保能力小姑娘根本沒辦法單獨在外生存，她同原本宮裏放出來的宮人以及一些不願投降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無比凄慘。
自己的朝廷投降了，而原本的朝廷又不接納他們，這些人就像是被世間遺棄了一樣，可以被官兵、被匪徒、乃至被一些平民欺負。
他們挨凍受餓，所有人都嫌棄他們、視他們為異類。他們空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卻連一個可以安穩生活的環境都沒有。
就在這種時候，阿衡被一個路過的六合境界小修士看中，收做了記名弟子。
阿衡也想央求自己的師父收下其餘的人，再不濟幫一幫他們也好，可是那個修士也沒什麽大本事，只好最後連阿衡一起放棄。阿衡只好努力修煉，憑自己修士的身份為那些人争取哪怕一口吃的也好。
聞烨見到阿衡的時候，她已經硬逼着自己修煉到了八荒境界，只是那些人卻凍死餓死了許多，只剩下了一些跟着阿衡修煉的人仗着體質稍稍強于他人而茍延殘喘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