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5 章 猛虎嗅薔薇(九)

兔子剛出洞,便看到了站在門外笑的一臉燦爛的阿榕。

“大王,你醒啦?”

兔子的懶腰伸到一半停了下來:“醒了,你在這裏做什麽?找我有事?”

阿榕跑到兔子身邊,獻寶似的拿出一個盒子:“大王,聽說你心情不好,我給你找了個好玩的玩意兒。”

“什麽玩意兒?”兔子看那盒子,平平無奇,不過一個木制的粗糙盒子。

阿榕将盒子打開,原來是泥人。

“這是我跟山下的師傅學的,大王,你看好看嗎?”

兔子接過泥人道:“挺好看的,你學了多久?”

“兩天。”阿榕也笑道,“大王,你看她像誰?”

“像誰?”兔子看了阿榕一眼,又看向泥人,這似乎有點像她自己?泥人身上的袍子是黛青色的,正好是她昨□□裙的顏色。

“我?”

阿榕見兔子認出,很是開心:“正是大王了,大王可還喜歡?”

兔子笑着點點頭:“喜歡,只是……”

“我就知道大王會喜歡的。”阿榕一下子抱住了兔子。

兔子被這突如其來擁抱吓懵了。

文寧來找兔子,也被這個擁抱吓懵了:“你……你們在做什麽?”

兔子忙推開阿榕:“沒做什麽,阿榕來送個泥人給我。”

阿榕對此也不在意,依舊笑道:“大王喜歡的話,我再給大王捏一個。”

“不用了。”兔子忙道:“怪麻煩的,你如今剛修成人形,根基不穩,該好好修煉才是,別在這些事上費心思。”

“費不了多少心思的。”阿榕說完就跑開了。

文寧看着阿榕的背影,摸着耳垂面色沉重的道:“兔子,你要吃嫩草了嗎?”

兔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手裏掂了掂重量:“我猜這個把你腦袋打穿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文寧将石頭扔到一邊:“你還是心疼心疼石頭吧。不過話說回來,你跟那阿榕……”

兔子看着手裏的泥人:“他大概只是想感謝灌溉之恩吧?畢竟剛修成人形,或許還不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

“是嗎?”文寧還是有些不信,“怎麽不見着他抱我?也不見他去抱淩寒?就只纏着你,總感覺他有些不對勁。”

兔子白了文寧一眼:“他不抱你,你可以抱他啊。”

文寧也回了個白眼,往兔子洞裏走:“這兩日我看窮途安生了許多,也沒探到哪裏有魔族的氣息。”

兔子也回了洞裏:“難道胡蘿蔔的事真是個意外?”

此話正和文寧之意,他重重的點點頭:“早前我就說是意外,你偏不信。”

兔子挑了個月白色的瓷瓶将泥人放了進去:“萬事還是謹慎點好。”

文寧這才注意到泥人:“這是阿榕照着你捏的?”

兔子點點頭:“捏的還蠻好看的。”

文寧道:“你将泥人拿給我看看。”

兔子連帶瓶子都拿給了文寧:“山下的泥人,你沒見過嗎?”

文寧将泥人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插回瓷瓶裏:“是捏的蠻好看。”

兔子挽起袖子便開始将卷軸架子往外搬:“這些卷軸放了好久了,都有些返潮了,我将他們拿出去曬曬。”

文寧也動手幫忙:“你好歹将這些卷軸單獨拿出去,這樣磕磕碰碰的,難免會掉到地上。”

“無妨。”兔子道:“掉了撿起來就是。”

架子剛尋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放着,文寧就瞥見了兔子手腕上的兩個牙印:“你還是咬了。”

兔子将袖子放下點點頭:“只是輕輕的咬了一下,不礙事。”

也是對比過之後,她才确定那傷口确實是自己咬的。

文寧将掉在地上卷軸撿回去放好:“我們活的這麽久,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記得,忘了也好。”

兔子淡淡的應了一聲。

但看神情,文寧就知道她沒有聽進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薔薇和桑齊下山去尋胡蘿蔔,一路上也打聽出了些許眉目,但天意弄人總是差那麽一點。

這一次,他們正尋到一座無名山上。

山上寸草不生,薔薇懷疑她是不是尋錯了地方。

“該不會那小蟲子騙我的吧?胡蘿蔔來這裏做什麽?”

桑齊也很無奈:“都走到這裏了,找找吧,萬一他魔氣發作了,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是再好不過的。”

“可……你們不是說他不知道自己身攜魔氣嗎?怎麽會提前來到等發作?”薔薇用弓敲了敲幹裂的山地,“這旱的跟我們的山有一拼。”

“魔氣這種東西,一回生二回熟,就像身上的肉,早晚會注意到的。”

桑齊想起當初剛發現自己身攜魔氣之時的惶恐,只想找個可以跳脫出六界之外的地方躲起來,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那副鬼樣子。

若不是遇到老黑,恐怕他現在還不知躲在哪個山洞裏呢?

“既然你這麽說,那就找找吧。”薔薇指着太陽的方向道:“我往東,你往西,這樣快一些。”

桑齊将薔薇拉到自己身邊:“不能分開,你對付魔氣沒有經驗,倘若胡蘿蔔真的發了瘋,你不是對手。”

薔薇點點頭:“那便一起吧。”

桑齊将棍中的魔氣放出一點點,倘若胡蘿蔔真的在附近,應該可以感應的到。

果然,魔氣彎彎繞繞的向着後山繞去。

魔氣在一個山洞前停了下來。

山洞背陽,裏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桑齊拉住薔薇的手:“跟緊了。”

薔薇感覺桑齊的手心有些粗糙,不禁也握緊了:“好。”

桑齊走在前面,山洞很寬闊,三五人并行沒有問題。

“桑齊。”薔薇突然停住,指着牆壁的抓痕道:“你看,這是什麽?”

桑齊定眼望去,之間那抓痕極深,卻是毫無章法,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只是小孩子斷不會有如此深的指力。

“這不會真的是胡蘿蔔吧?他真的瘋了?”薔薇看着這些抓痕,拿起桑齊的手比劃,“大小差不多,應是男人的手。”

桑齊低低應了一聲,道:“他剛知道魔氣,沒有同伴在旁邊照應,許會六親不認,你待會站在我後面,不許強出頭。”

“你可是看不起我?覺得我是累贅?”薔薇面若寒霜。

“不是。”桑齊否認,“你尚不知魔氣究竟是什麽東西,上去只會送死。”

薔薇道:“我有分寸,有自己的主意,是生是死,不需要你替我做選擇。”

說罷,薔薇甩開桑齊的手向洞深處快速走去。

桑齊只得跟上:“我知道你心裏或許怨我,但我這是為你好。”

薔薇繼續往深處走:“你知道我怨你什麽?你知道什麽事為我好?”

“我……”

“噓!”

突然,洞深處傳來一陣粗重的呼吸聲,非人非獸。

桑齊抓住薔薇的肩膀,小聲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薔薇當然也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當即拿出腰間的匕首貼着洞臂慢慢往前走。

呼吸聲越來越近,洞裏也越來越暗。

好在桑齊一向視力極好,可在夜中視物如同白晝。

“薔薇,你現在可還看得清?”

薔薇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只得作罷:“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強看的清楚路。”

桑齊停住身子道:“不管這洞裏是不是胡蘿蔔,都是極危險的,你去外面等我。”

薔薇自是不願意:“說好的一起來尋胡蘿蔔,并肩戰鬥,怎麽你又要趕我走?”

桑齊沉下臉道:“你在這裏目不視物,就是個瞎子,你留在這裏有什麽用?”

薔薇嗤笑道:“桑齊,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就是身上有點魔氣嗎?怎麽就這麽願意做縮頭烏龜呢?”

桑齊沉默不語。

“誰說我看不見?”

只聽蒼啷一聲,薔薇将匕首從匕鞘裏抽出,匕首周身泛出瑩潤的光澤,将周圍照亮。

薔薇正欲向前走,卻不想一個黑影撲向她。

桑齊忙将薔薇往後一拉,手中棍子向黑影襲去。

黑影倒退一步,卻并沒有退縮的意思。

薔薇被吓了一跳,盯着那個黑影看,只見那黑影周身全是飄忽不定的黑霧,根本看不清長的什麽樣子。

黑影始終緊緊的追着薔薇,卻對桑齊的攻擊置之不理。

薔薇不知眼前的黑影究竟是不是胡蘿蔔,但總想着試上一試:“胡蘿蔔,是你嗎?”

黑影恍若未聞,依舊蠻橫向着薔薇撲去。

桑齊拿起棍子向黑影砸過去:“薔薇,你快出去。”

現在也顧不得是不是胡蘿蔔了,先砸暈了再說。

那黑影仿若知道桑齊心中所想,轉身揮手便将他摔到了洞壁上,依舊追着薔薇撲去。

薔薇無法只得回身與黑影纏鬥,只是她哪裏是黑影的對手。

黑影揮手将薔薇與桑齊摔在了一處。

桑齊扶着洞壁站起,将薔薇護在身後,手中長棍直指黑影:“你,究竟是誰?”

黑影不答,一步一步的向着二人走去。

桑齊揮起棍子将洞頂的土震的簌簌直落,但黑影卻不為所動,一步一步穩穩的向前走。

不出意外的,桑齊被黑影摔在身後。

薔薇握着手裏的匕首,猶做困獸之鬥:“桑齊,倘若我死了,你會不會說一句喜歡我?”

桑齊還未回答,便看到黑影撲了過去。

薔薇應聲倒下,手中匕首也沒了光澤。

黑影如同雷擊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着地上的一灘血跡瘋一般的沖向了洞深處。

“薔薇!”桑齊嘶吼着撲向薔薇,“你醒醒,你死了我怎麽告訴你我喜歡你?你醒醒啊。”

匕首赫然紮在薔薇的腹部,鮮血不斷滲出。

桑齊此時方覺後悔,他一直想護薔薇周全,卻不想她竟會眼睜睜的死在他面前。

“不行,你不能死,我們去找胥寧,胥寧一定有辦法的。”

桑齊抱着薔薇趕回天夷山,瘋了般的大喊:“胥寧!胥寧!”

文寧原本正在查探胡蘿蔔地,突然聽見有人喊他,還是喊的那個幾百年都沒人喊過的名字,便忙尋聲趕過去。

桑齊将薔薇放到地上:“胥寧,我桑齊沒求過你什麽事?但現在我求你一定救活她,不管什麽代價一定要救活她,一定……”

一語未了,桑齊暈了過去。

兔子也聽到了有人喊胥寧,她怕出什麽事便也尋聲趕了過來,卻不想看到渾身浴血的薔薇和昏迷不醒的桑齊。

“出了什麽事?有魔族闖進來了嗎?”

文寧皺眉道:“不是魔族,先把他們帶回去。”

兔子忙将薔薇抱在懷裏:“他們不是去找胡蘿蔔了嗎?怎麽會這幅樣子?”

薔薇緩緩睜開眼睛道:“大王,薔薇沒事,我們在找胡蘿蔔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黑影,不知道是什麽怪物,給他逃了。”

兔子看到薔薇醒來,長松了一口氣:“你先別說話。”

文寧看了看薔薇的傷勢道:“她的傷不嚴重,你先幫她包紮一下,我将桑齊帶回我房間醫治。”

薔薇掙紮着坐起身:“桑齊傷的嚴重嗎?”

文寧道:“不嚴重。”

兔子讓薔薇躺回去:“你且管好你自己。”

半個時辰後,桑齊醒了過來,看到一臉沉郁的文寧,問道:“薔薇怎麽樣了?”

文寧沉默不語。

桑齊抓着文寧的衣領道:“你不是醫術很好嗎?你治好她啊!”

文寧冷眼瞧着桑齊:“我守了三百多年的秘密,就這麽被你戳穿了,恐怕兔子馬上就要對我的身份起疑了。”

桑齊無心聽文寧廢話:“你什麽秘密啊?我要去看薔薇。”

文寧抓住桑齊的後衣領道:“你喊我胥寧就算了,還喊得那麽大聲,生怕別人聽不到啊?”

桑齊這才回想起來他情急之下喊了胥寧,忙道:“我這不是着急嗎?你就不要跟我生氣了,先去給薔薇療傷啊。”

文寧冷哼一聲,起身離去。

反正這事早晚都要說開,如今兔子知道了就知道吧。

兔子洞裏,薔薇正合目躺在床上。

桑齊沖了進來,問兔子:“她怎麽樣了?”

兔子将臉撇到一邊,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擦眼淚。

文寧看勢不對,正想說話,卻被兔子拉到了一邊:“文寧,你出來。”

文寧低着頭跟在兔子身後,看來是到了該坦白的時候了。

“我跟薔薇商量好了,吓桑齊一吓,所以你可不能給拆穿了。”

“啊?什麽?”文寧沒想到兔子居然說的是這個,瞬間神清氣爽許多,或許兔子根本沒有聽到呢?再或者兔子根本不知道胥寧是誰呢?

兔子忙捂住的文寧的嘴:“你小聲一些,別被聽到了。”

文寧被兔子捂着嘴,含糊不清道:“我什麽都沒說……”

兔子白了文寧一眼,側耳去聽洞內的動靜。

文寧也順便将耳朵湊了過去……

桑齊坐在床邊,握着薔薇的手道:“你不知道我過去過的是什麽日子,也不知道我都經歷過什麽,我一直覺得你喜歡我只是一時的好奇,或者只是源于救命之恩,并不是我對你那種喜歡。

可不管是哪種喜歡,你都不該與我有任何的瓜葛。

自從我染上魔氣之後,日子都是過了今天沒明天,說不定這一刻好好的喝着酒,下一刻就因為魔氣死了。

但你不同,你的一生才剛剛開始。你是薔薇花,綻放在白晝裏的花朵,而我活在黑夜裏看不到陽光,沒有未來。

你怨我聽不懂你的話,其實是你不懂:我若不喜歡你,不會死皮賴臉的跟在你身後。我若不喜歡你,不會不惜一切代價非要除掉凝羽。

我以為這樣,就能保護你。

可是,我沒想到……”

桑齊的淚順着臉頰淌了下來:“薔薇,你醒過來吧,無論做什麽我都願意。”

兔子走進洞裏,道:“你此話當真?”

桑齊回頭見是兔子,将臉上的淚擦去:“自是當真,你有辦法?”

兔子點點頭:“辦法倒是有,只恐有些難辦。”

桑齊緊緊的盯着兔子:“你說,我桑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辦得到。”

“那倒不必。”兔子走到薔薇床邊,握住她的手道:“薔薇腹部的傷雖然嚴重,但已無甚大礙,她此刻昏迷不醒實是心已死,自己不願醒過來。”

“心已死……”桑齊握緊了拳頭,“可還有法子補救?”

兔子繼續道:“你這段時間與薔薇走的頗近,可知她最在乎的是什麽?或者在她受傷之前可有什麽囑咐?你多在她耳邊念叨念叨,或許她真的能醒過來。”

桑齊走到床前,伸手将薔薇額前的碎發理順:“薔薇,你當真是不願醒過來嗎?你可是在恨我?恨我連一句喜歡你都不願意說嗎?”

薔薇的手指稍稍動了下,被兔子塞到了被子裏。

兔子冷着臉道:“薔薇可是與你說過什麽?”

桑齊緩緩坐到床上:“薔薇,你醒過來吧?不論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說一句喜歡你又何妨?哪怕說上千百句我都願意。”

“此話可當真?”薔薇睜開眼睛,一雙眸子清澈透亮。

“自是當真……”桑齊看到薔薇醒了過來,很是開心,但下一刻他似乎悟了過來……

他被耍了!

“這怎麽回事?”桑齊起身将袖子甩的飒飒作響,“你們是不是耍我?”

薔薇坐起身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怎麽你這就後悔了?還是覺得我委屈你了?讓你說了違心話了?”

“哼。”桑齊癟着嘴道:“你把我當猴耍,還不許我生氣麽?”

薔薇對着桑齊勾勾手指:“你過來。”

桑齊還在鬧脾氣:“我不過去。”

薔薇笑道:“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桑齊萬般不情願的走了過去:“你能有什麽好東西?”

薔薇繼續笑道:“你離我近些。”

桑齊把頭伸了過去。

薔薇附在桑齊耳邊道:“你剛說哪怕說上千百句什麽都願意?”

桑齊紅了臉,聲音小的像蚊子叫:“喜歡你……”

薔薇撲哧一聲道:“你大點聲,我聽不到。”

桑齊的臉紅到了脖子根,聲音大了一點:“喜歡你!”

“誰喜歡誰?”

桑齊索性大了膽子,坐到床邊,用胳膊圈住薔薇的雪頸道:“桑齊喜歡薔薇,可滿意?”

薔薇笑着不說話,就在桑齊等的急了的時候,突然一下吻了上去,蜻蜓點水般的一下。

兔子哎喲一聲,忙捂着眼睛走了出去。

“既然你都這樣了……”桑齊眼珠子轉了一圈道:“哪有都讓女人主動的道理?”

一語未罷,桑齊便用力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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